“杜克太太真好。那赫塞小姐请你吃什么了? ”
“奶油脆饼。起先她是不想拿出来的,但是后来看到博来,就改变主意了。”
原来碧翠也注意到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爱莲透过眼镜看着博来。
“维塞农场呢? ”
“你记得迪克那匹棕色的马吗? ”
“当然记得。”
“盖兹把它买下给佩琦了。”
爱莲停止了喝雪利酒,沉吟了半晌,接着碧翠的句子:“要让她展示。”
“是啊。”
“唉。”爱莲慢慢地说。她看起来挺愉快且若有所思:“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
意。”
“我也不觉得。”
“我洗洗手去。午餐吃什么? ”
“牛肉炖菜。”
“如果是贝太太做的,只不过是清汤罢了。”
孪生姊妹下课回来了。西蒙也从马场回来了。他看起来像是很轻松的样子。
“你知道盖兹给佩琦买了一匹新马吗? ”
“不。”西蒙说,有点兴趣地看着爱莲。
“他买了迪克那匹棕色的马。”
“你是说那匹‘旋风’? ”
自博来遇见西蒙以来,这是第一次看到西蒙脸红。西蒙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吃
他的午餐。脸上的红潮不见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在他咀嚼着这个新的消息时,
爱莲和碧翠都避免看他,可是露丝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博来一面喝着厨娘贝太太做的炖肉汤,一面在脑子里研究着西蒙的反应。西蒙
一直是喜欢着盖兹的女儿。他会为她得到一匹好马高兴吗? 不会的。他简直是愤怒
到极点。更令西蒙无法忍受的是,他的姑姑和姊妹们都算准了他会很生气。他们早
就知道他对佩琦拥有一匹好马会无法原谅的。她们一直对西蒙与佩琦谈恋爱这件事
不以为然,现在她们也知道这匹马对她们是一大解脱。西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即使被他所深爱的人打倒也无法接受吗? 他想起了碧翠不寻常的愉悦,也想起了
爱莲对这个消息的反应。那时她们已经料到:这匹马是那段恋爱的终结者。盖兹买
那匹马,本是为了要配得上亚叙别家,让他的女儿嫁给一个和他们“门当户对”的
对象,没想到他这么做反而是弄巧成拙。如今西蒙已经不是亚叙别家业的继承人了,
问题是:西蒙还会爱他的对手吗? “博来在布尔的农展中要展示哪一匹? ”他听到
爱莲这么问。他的注意力再度转回餐桌上。
“全部啊。‘’西蒙抢先回答了。看到爱莲用疑惑的眼光看他,他又加了一句
:”那些马全都是他的啦。“
博来听出了西蒙的言外之意。他对于必须放弃他一辈子十分习惯的事物,定是
感到十分愤怒的。
“我并不想展示什么马,”博来说,“那需要很高的技巧,我可是没那么厉害。”
“可是你以前很在行的呀。”碧翠提醒他。
“是吗? 哦?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反正今年我是不想在布尔农展上展示
什么马的。”
“布尔农展再有三个星期才到嘛。”爱莲说,“碧翠可以花一两天帮你复习一
下你的技术,到时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的。”
可是博来不为所动。和英国马打交道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尤其如果他能骑着亚
叙别家的马又能得奖的话。但是他还是不要太以柏特·亚叙别的名义抛头露面才好。
“博来可以参加赛马呀。”露丝说,“就是节目最后那个赛马。他要是骑上提
波,一定可以赢过任何一个人的! ”
“提波可不是拿来和那些乡巴佬混的。如果我还有资格说两句的话。”西蒙头
也不抬地说,“它应该去的地方是奥林匹亚。”
“我同意。”博来说,气氛和缓了下来。
午餐还没吃完,第一个访客就到了。接着从咖啡时间到下午茶时间,一直到下
午六点左右,络绎不绝地有人来。他们都是来看博来的。他注意到那些认识柏特的
人都是以真诚愉悦的心欢迎他回来。他们每一个人都留着对柏特小时候的印象,这
些印象都依然很鲜明,因为他们都很喜欢柏特,也对他当年的突然消失很伤心。博
来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好像被赞美的是一个他很喜欢的人。亚叙别家业真的是不
应该传给西蒙的,该给柏特才是。如果柏特知道他最喜欢的女孩拥有一匹好马,他
一定不会生气的。柏特才是适当的继承人选。
所以他代替柏特接受了那些口头的赞美,心里很愉快。
晚餐时分,小镇里的医生来了。博来的心情可就没那么愉快了——他很在乎爱
莲对那个医生的反应。爱莲似乎很喜欢那个医生,而博来对那个医生一点都不认识。
但他直觉感到那个医生配不上爱莲。现在惟一留下来的客人是史摩警官、两位在镇
上开五金行的拜妮小姐,还有那个医生。司医生很年轻,长着红头发。他脸上的雀
斑使他给人很友善的感觉。他是镇上老医师的继承人,老医师是看着这个家里的大
大小小长大的。碧翠说司医生“太聪明‘了,在乡下执业太可惜了”。博来猜想:
他所以留在乡下,可能是为了爱莲的缘故。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爱莲。
“你可是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年轻人。”史摩警官一面和博来打招呼,一边
说。博来倒是很喜欢他的口无遮拦。就如同他对英国中上阶级的认识乃是来自美国
电影一样,他对英国警官的认识则是来自英国的报纸。这两样与事实都不相符。史
摩警官个子不大,鼻子高高的,衬着灰眼珠,长得很精神。
史摩警官让两位拜妮小姐搭便车走了,司医生却逗留着不肯走。一直到碧翠请
他留下来吃晚饭,他才拿起帽子匆匆地告辞。
“可怜的司医生,”碧翠在晚餐中这么说,“可惜他不能留下来吃饭,我想他
的房东一定没给他吃饱。”
“才不呢。”西蒙搭腔道,又恢复了好脾气,而且整个下午好像心情也都很不
错,“他那副长相,随时看起来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即使他留下来也不会吃的。
他逗留着不想走,只是想多看看爱莲罢了。”
这正好印证了博来所担心的事。
可是爱莲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别瞎说。”
他们吃晚餐时,大家都累了,晚餐也就匆匆吃完。博来回家的兴奋逐渐转为理
所当然的接受。他们也不再把他当做是刚回家的人。连珍妮也不再用控诉的眼光看
他了。他很高兴就这样自然地成为这幅画面的一部分。自从到这里以来,博来第一
次感到肚子饿了。
但是当他准备上床睡觉时,他的脑子又开始想起西蒙的问题。西蒙是很确定他
不是柏特的,可是他却不想指出来。( 为什么? 因为他即使指出来,也没有人会相
信他,他的抗议只会被认为是因为不甘心家产拱手让人而生气? 或是他等着更好的
机会,可以用更戏剧性的方式来揭发?)西蒙这个心思细得可以对家人隐藏他内心感
受的人,这么一个自以为是、这么爱慕虚荣的人,是无法忍受有人不顺他心的。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站在窗前,凝望着起伏的冈峦。也许他今晚不那么疲倦,因
此也就没有那么恐惧。但他依旧感受到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仍是西蒙这个
人。
如果西蒙连佩琦拥有一匹好马都无法接受,那么他对于柏特突然接手莱契特的
产业又会有怎样的感受呢? 他凝视着黑夜,想了许久。
‘当他终于转过身去把灯打开时,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柏特从山崖上跳
下去的时候,西蒙在哪里? 当然他马上告诉自己这样想是很无稽的。这么问是什么
意思? 谋杀吗? 在莱契特的家园里? 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做得出来? 他叫自己不要
再胡思乱想了。
柏特自杀是经过警察确认的。经过详细调查以后,警察才证实柏特确实是自杀
身亡的。
真的是自杀吗? 或只是无法证明是他杀? 验尸官的报告在哪里? 他相信是在警
察的卷宗里。一个老百姓要去查阅警察的卷宗是不容易的。他们太忙了。
但是这件事一定也传给地方上的报纸。那时在地方上也一定引起相当的关注。
在报社的档案里一定存着调查的报告,而他,博来,一定要看个究竟。
不管如何,他想要知道:柏特从西势镇附近的断崖上跳下去时,西蒙究竟在哪
里。
第十九章
桑度先生预定星期四晚上到,一直留到星期五午饭以后。
星期四早上,碧翠说她要到西势镇去买一些特别的菜肴,好请桑度先生,问博
来那一天要怎么计划? 博来告诉碧翠,他想随她到镇上看看,碧翠很高兴。
“我们还可以在路上停一下,”她说:“让葛太太看看你,这样到了星期天在
教堂里,你就可以少拜见一个人了。”所以他们在那个“广播电台”停了一下,葛
太太使出浑身解数问东问西,想多挖到一些新闻。他们离开“广播电台”后往海边
去时,还一路为此笑个不停。
不久,他们走到一栋建筑物前面,看到一个醒目的牌子:医院区请勿鸣喇叭博
来看了医院的建筑物一眼。他觉得这样的建筑物做医院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点。
“是啊,看起来没有一般医院那么可怕。很可惜对面的小店破坏了画面。”碧
翠朝医院对面的小店努努嘴:有些只是一个小亭子罢了。一些小咖啡屋、一个雕刻
店、一家脚踏车店、一家卖花圈与十字架的铺子、一家和这个铺子打对台的花店、
一家蔬果店,另外还有一家不知是什么店,窗子只漆了一半,窗上还贴着一些画报。
他们下了坡向镇上开去,通过这些小店铺后,就是西势镇上比较繁华的地区了。
这地区又干净又整齐,并且反射着海水,熠熠生光。
碧翠一面停车,一面对博来说:“你一定不会喜欢跟着我逛那些海产店的,去
吧,自己好好儿玩玩去,咱们12点45分在天使餐厅见,一块儿吃午餐吧。”
他走了几步,碧翠又把他叫住。“我忘了问你需不需要钱。我可以先借一点给
你——”
“哦,不用不用,谢谢你。我还有一点。那个叫史什么的律师事务所的桑度先
生借给了我一点。”
他首先去了海港,看了看他告诉人们他八年前出走的地方。港口停泊着很多船
只,一派忙碌兴奋的情景。他靠在温暖的石墙上,想得出神。柏特消失的那一天,
洛丁就在这里画他的写生,柏特就是从那个断崖上跳下去摔死的。
他直起身来,继续寻找《西势时报》的地点。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因为虽
然大家都阅读《西势时报》,可是知道这份报纸的诞生地的人并不多。事实上,报
社就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在一条石子路旁的石屋子里。
报社的入口很低,博来必须低着头才能走进去。这时他听到门房的声音:“你
找谁? ”
博来告诉门房,他想要找麦先生。
门房说麦先生出去了。
“我想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吧? ”
“蓝鸟咖啡馆里边靠左第四张桌子。”
“你说得真清楚。”
“反正他每次都坐那个位子。”
蓝鸟咖啡馆就在港口前的街角。麦先生果然坐在楼上左边第四张桌子。这是个
靠窗的位子。麦先生坐在那里,面前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他看到博来,很敏捷殷
勤地招呼他,就如同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并且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我想这回我大概对你不能有很大的帮助。,‘博来对麦先生说。
“能让我自己上头条新闻的惟一方法,恐怕就是把自己装在一口皮箱里了。”
“一口皮箱? ”
“而且还被切成好几块。这件事可是有点蹊跷。”他打开那天的《喀莱恩日报
》。
这件箱尸案在被发现三天之后,依旧占据着头版。最新的发现显示,箱子里的
两条腿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的,这就使得整个案情更加复杂了。
“谋杀案最吓人的地方,”麦先生若有所思地说:“不是这个案件发生了,而
是发生在你周围所熟悉的人身上。
嗨! 小姐! 请给我的朋友一杯咖啡吧! 如果说隔壁的比尔去从军,死在战场上,
这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但是如果说有人在琼斯下班回家的路上杀了她,这就很骇人
听闻了。
因为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在你认识的人身上。“
“如果杀死琼斯的人又是你认识的,那就更加可怕了。”
“是啊。”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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