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叫我老疤吧,”老疤自嘲道,“因为我脸上有一道这样的伤疤,所以大家都这么叫。”
“我叫李大力,不过他们也叫我的外号,蓝眼。”蓝眼笑道。
“蓝眼?为什么?”我们奇怪道。
“你们没看到么,我的眼睛是蓝色的”蓝眼自夸道。
车里光线浑浊,我们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两个人的特征,经他们一说我才发现蓝眼的眼睛真的是蓝色的!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中国人也会有蓝色的眼睛,心里极为好奇地想着,莫非蓝眼是新人种?车里光线不够,但仍能依稀地分辨蓝眼的瞳孔混淆着淡淡的蓝色。
“我们也是进墨脱的,你们可以一起坐车进去,不知道你们愿意吗?”徐峰问道。
“你们不是带着货进来的吗,不用去找了?”我担心道。
“刚才狼群追赶,东西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这里地形复杂,还是不去找了,我们进去顺便收款,上次的钱他们还没给呢。”老疤一边说一边擦拭伤口,但是他们身上的伤口却不像是被野兽弄的。
“那谢谢你们了,我们本来还担心会被狼吃掉的。”蓝眼很快就接受了邀请,答应一起进山。
我觉得老疤这个人比较老实,蓝眼却有点狡猾,我打心底不想和他们两个人一起上路,哪知道蓝眼都不拒绝,毫不客气地就答应了,生怕我们反悔似的。徐峰本来还想休息,可是车上又跑出了两个陌生人,他只好一直和他们聊天,顺便熟悉对方。车很快就开过了24K,本来徐峰想在24K休息一晚的,可是杨思怡担心时间不够,因为看天气似乎要下雪了,所以她想快点赶路,大不了在车上过夜,而且他们也带了睡袋和帐篷。
24K是一个地名,除了24K还有52K,80K,100K,它们都是到墨脱县城前的必经之站,K就是公里,意思是24公里、52公里、80公里、100公里处都有一个站,每个站都有小小的饭店和接待站,方便徒步者、挑夫、马帮住宿,沿途的住宿床位都是10元/人。80K则像一条少少的村镇,80K以前的路都基本可以通过4吨以内的货车,80K到墨脱还要走一段更险的路,只可以走越野车了,货车根本是走不了,特别是有几个转弯的地方越野车都要慢慢的通过。基本上一年里超过350天晚上都会下雨,导致该路经常塌方,当地人亦跟我们说是非常危险。遇上塌方除非有直升飞机把我们吊过去,否则要等一个月以上。
夜幕还没完全降临,天上就飘落起毛毛细雨,车窗渐渐地也起了花雾。其实我是很想在24K休息的,不过车上的人都没有反对继续前行,所以只好不做声响。徐峰和老疤蓝眼不停地说话,我丝毫插不上嘴,只好看着旧报纸,尽管已经看了几次了。蓝眼似乎一直在偷看我,难不成想来个顺手牵羊,想到这里我不禁地把钱财收得更紧。蓝眼扭过头,然后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吃东西,然后就不说话了,只有坐在另一边的老疤在说话。忽然,蓝眼似乎很难受,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就吐出一大堆污秽到我身上。好在我一直拿着报纸,污秽的东西都喷在报纸上了,身上还算干净。
我无可奈何,心想要吐也不能吐到我身上,蓝眼就不会说一声嘛,我说他怎么一直看我这边,原来是想吐了,可是既然想吐,为什么刚才还吃东西?杨思怡听到后面的车座上有人呕吐,马上又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招呼徐峰把晕车药拿出来。我苦笑了一会儿,这一对情侣还真是般配,都是有极为严重的职业病。车已经停下来了,报纸上染满了污秽,留着也没用了,于是我就打算下车把它扔了,只可惜了一张有收藏价值的报纸。
下车以后,寒风潇潇,我恨不得马上躲回车子里。正准备把报纸扔到路旁,反正也不会污染环境,过一两天就会腐化成肥料的,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这张报纸太过古旧,我在拉萨买过一瓶特殊的液体,这是考古中经常用到的,能延缓物体的氧化反应,有助于保护古物。
在博物馆里参观,难免有些低素质的人破坏文物,所以涂上这种液体,即可保护文物,也可以马上看出文物哪个地方被破坏了。出现这种剧烈的反应对文物是没有破坏的,它只是在碰到酸碱物质会出现红蓝两种颜色,而且会非常鲜艳,只有当再涂上一次后那些颜色才会消失。博物馆里以前也有孕妇来参观,她们曾经不小心呕吐在文物上,当时也出现了很鲜艳的红色,所以我一直记得这件事情。
蓝眼刚才呕吐,理应有类似胃酸的液体,可是报纸上却毫无反应,莫非他是假装的?可是,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旧报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我马上抖了抖报纸上的污秽,然后偷偷地把报纸收藏在衣服里,做出已经把报纸扔掉的样子回到了车上。现在还是十月底,可是这条路的晚上特别寒冷,似乎到了南极一样。我才刚出来一小会儿,鼻孔都结了冰,再不进去的话怕是要冻死在外面。我刚想迅速地钻进车子里,哪知道黑暗中我的脚好像浸在水中,又冷又湿,接着就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落在了车子面前,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吓了一跳。
09。从未踏足的垭口
面前的石头大得像座小山似的,它恰好落在了汽车的前面,差一厘米的距离就碰着了。天气一直很冷,我的脚差不多僵住了,所以刚才下车的时候没感觉有异常。现在石头从天而降,把我的混沌意识都砸清醒了,低头一看水居然都没到脚踝了。这是泥石流,也就是他们说的塌方!还在车子里的他们也意识到了情况,纷纷跑出车子,杨思怡跑出车的时候还不忘记拿上药品和食物。不过他们出来也没用,我又叫他们快回到车子里,因为泥石流不算大,它从山上冲下来,刚好把车子堵住了,前进后退都不行,但是车子却安然无恙。
“怎么会这样,我刚说要休息一下,马上就遇到塌方。”徐峰忿忿地说道,他使劲地捶着车窗,“现在是要回去还是停在这里,思怡你说吧?”
“我……你们看,前面的石头有些地方是白色的。”杨思怡兴奋地指着前面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它是黑是白,我们到底要不要退回去?”徐峰不耐烦地问女友,显然很大男子主义。
“你问他们,我也不知道。”杨思怡把问题甩给我们。
“我是无所谓,车是你们的,如果你们想现在回去,我当然没意见,但我想试着走进去。”我思量道。
“我们也要走进去,要不然怎么收帐,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们自己走进去也无妨,本来就打算走进去的,路也都认识。”老疤说着就想下车。
“别……我没有要赶你们下车的意思,”徐峰焦急道,“你们看,现在突然从山上滚下这么多东西,把车子都包裹住了,前进后退都不行,你们说怎么办?”
徐峰在想办法的时候,杨思怡往车窗外张望,我顺着方向看去发现她是在看堵住我们的石头。那块石头有些地方是白色的,我好奇地盯着石头,那些白色微微带青,成色有点像我们见过的“山流水”。杨思怡看着石头似乎有些激动,双臂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又或者是寒冷所致。我心里琢磨着,莫非杨大护士也知道“山流水”这个东西,不过“山流水”不是应该在别处吗?
“下雪了,你们看外面,挺大的。”杨思怡说得很轻快,完全没有紧张感,好像她很乐意这样。
“怎么办,车又开不了,难道我们现在要走回去不成?”我无奈道。
“现在天黑了,先别出去,碰到野兽就难办了,今天晚上就在车上休息吧,明天早上再看情况决定。”徐峰的语气里容不得别人不同意,虽然他是在征询我们的意见。
我们又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话,大家可能都幻想着明天路又忽然通了,石头泥水它们自己会跑开。杨思怡趴在车前,因为我是侧对着她,所以还能看到她是半闭着眼睛。老疤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可能是累坏了,毕竟被狼群追赶了一阵子,是刘翔也得跑晕了。徐峰坐在前面,不知道他有没有闭上眼睛,大家的呼吸十分粗犷,特别是蓝眼居然打起了呼噜。我就坐在蓝眼的旁边,恨不得马上把他推下车,刚才已经把我的身子弄脏了,现在又不让人睡觉,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恨。
徐峰有没有睡着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因为看不到他的样子,兴许他也像杨思怡一样半开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大家都睡着了,杨思怡还没有闭上眼睛,她一会儿看着车前的石头,一会儿又朝嘎隆拉雪山看了看。现在雪越来越大,外面的大石头都被大雪覆盖住了,一时间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石头上的白色会不会是雪。现在,车灯都关上了,车里也是没有光亮,但是白雪却好似能发光,我都能清楚看见。我的脚刚才被水浸了,到了车上以后还冷得打颤。由于是关着窗子,所以空气很浑浊,虽然我冷得睡不着,但是也开始昏昏欲睡。正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却听到一声言语,把我的睡意赶走了。
“把手举起来!”前面的徐峰忽然说道,声音还蛮响亮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我纳闷地问道。
“别理他,他最爱说梦话,几乎天天说。”杨思怡回过头对我笑道。
“哦,还真看不出来,徐峰这么严肃的一个人,晚上睡觉也会说梦话。”我顿时觉得很有趣,然后又惊讶道,“原来你还没睡,我还以为大家都睡着了。”
“我还不想睡,也睡不着。”杨思怡说话时有些许悲伤的表情。
“你是不是担心进不去,别担心,就是走我也会走进去,要是你不怕累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进去的。”看到美女伤心,我免不了要安慰一番。
“呵呵,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有一次我们也走过一次,只是也没有成功。”杨思怡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笑着说道。
“刚才我看你盯着前面的石头,是不是那块石头有些玉在上面?”我想到刚才杨思怡的举动,于是问道。
“哪有,是雪吧?”杨思怡肯定地答道。
看到杨思怡如此回答,我就不再追问,只是担心明天的情况会不会更糟糕。一个晚上就在我的担心中度过,早上阳光射到眼睛里的时候觉得一阵刺痛。嘎隆拉山上的阳光与白雪碰撞出的光芒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眼睛,使眼睛里迸进了无数光斑,一瞬间觉得自己都要昏死过去。他们醒来以后就下车看看环境,结果连开车门都困难。昨天晚上的雪太大,地上的积雪居然淹没了车门,所以开门必须费上很大的力气。
我肚子打着鼓,刚好门开不了了,所以干脆把力气留着,让他们先出去。我一个人在车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他们就在外面帮我把雪扫开,好让我出来。我倒没什么觉得对不起人家,谁叫蓝眼把我身上弄脏了,所以他累一点也没什么。干巴巴的饼干吃着一两口就没了味道,扫兴的我只好把饼干放回了包里。
还没走出车子,我就发现他们都戴上了墨镜,样子还挺有黑道的味道。刚想笑话他们,谁知道徐峰就呵斥我回到车子里,戴上了墨镜才让出来。我出门的时候哪有带墨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这个东西。杨思怡语气平和地告诉我,翻雪山不戴墨镜眼睛会瞎的,我们要行进的方向正好是顶着阳光与白雪交汇的方向,若不戴墨镜,眼睛受到这种长时间的刺激其后果非常可怕,不久就要雪盲的。可是话虽如此,我却没有带这个东西,杨思怡看出了我心里想的事情,于是就从车里找出一副防止雪盲的墨镜让我戴好。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难怪看电视的时候,那些人翻越雪山都戴墨镜,本来还以为他们在扮酷呢。
他们每人都拿着一根藤竹拐杖,徐峰说这样在雪地里走路才会实在点。藤竹拐杖我听小林说过,这个是墨脱独特的一种民族生活用品,是用藤竹为原材料加工而成的。它们造型奇特,外表像竹节,内为实心,富有韧性,经久耐用,长途步行、登山最适合使用它们。难怪小林叫我买多一点东西,原来路上充满了未知的情况,要用的东西可多了。好在杨思怡又一次把一根藤竹拐杖递给我,让我感觉心里暖和极了。下了车以后才听到徐峰说他们决定把车子扔在这里,他们要翻越嘎隆拉雪山!
我一听就傻了眼,本来以为这条路会通通顺顺,没有挫折,哪知道没走多远就要爬山了。他们完全不担心车会被人偷走,说是回来时再叫人帮忙。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地方十里都没有一个人,哪里来的人偷车?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没有意见,总不能一个人赖在车上。杨思怡和徐峰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两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