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可没忘记那个案子。”温斯顿说。“真是我这辈子最意外的一件事,我再也想不通你怎么会在葬礼那件事上骗过我的,整个案子实在是太超乎常轨,太奇妙了。”
“上校,”白罗说:“结果还是很好,对不对?”
“呃——哎,也许吧。不过我敢说如果以正规的办法去查的话,也还是会得到那个结果的。”
“很可能。”白罗很委婉地表示同意。
“你现在又碰上了一宗谋杀案。”警察局长说:“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没有呢?”
白罗慢慢地说道:“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想法——不过这案子很有意思。”
“打算帮帮我们的忙吗?”
“看你答不答应了。”
“亲爱的朋友,能有你帮忙真叫人高兴呢。还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不是要交给苏格兰场去办。就这样看起来,凶手很可能就在这有限的范围,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所有这些人都是外地到这里来的,要知道他们的资料和动机,非得去伦敦不可。”
白罗说:“嗯。这倒是真的。”
“首先。”温斯顿说:“我们一定要找出来谁是最后一个还看到那位太太活着的人。女佣在九点的时候给她送了早餐去。楼下柜台的女该子看到她大约在十点左右穿过休息室出去。”
“我的朋友,”白罗说:“我想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今天早上看到她?什么时候?”
“大约是十点零五分的时候,我帮她在海水浴场那边把筏子推下了水。”
“然后她就乘着筏子走了?”
“是的。”
“一个人吗?”
“是的。”
“你有没看到她往那个方向去的?”
“她划过去绕过了右边的岩岬。”
“那就是往小妖湾那个方向了?”
“是的。”
“那时候的时间是——”
“我想她真正离开海滩的时候是十点一刻。”
温斯顿想了想。“时间很合,你想她把筏子划到小妖湾要多少时间?”
“啊,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既不上船,也不会上筏子。也许要半个钟点吧?”
“这跟我估算的差不多。”警察局长说:“我猜她不会很赶。呃,要是她在十一点差一刻左右到那里的话,时间又对了。”
“法医认为她死亡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哦,倪司敦并没有确定,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只说最早不会超过十一点差一刻。”
白罗点了点头。他说:“还有一点我必须要提的,马歇尔太太在离开的时候,要我不要跟别人说我看见了她。”
温斯顿瞪大了眼睛。他说:“啊,这倒很有点意思。是不是?”
白罗喃喃说道:“嗯,我也这么想。”
温斯顿捻着胡子,他说:“哎,白罗,你是个见多识广的人,马歇尔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罗的唇边浮现了一抹微笑。他问道:“你难道还没听说什么吗?”
警察局长冷冷地说:“我知道那些女人怎么说她,一定是会那样说的。那些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她跟那个叫雷德方的家伙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毫无疑问地要说是有的。”
“他跟着她到这里来的吧,呃?”
“可以这样说。”
“那个做丈夫的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有什么感觉呢?”
白罗慢慢地说道:“要知道马歇尔先生有什么感觉,或是在想什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温斯顿很精明地说:“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个有喜有怒的人吧。”
白罗点了点头。他说,“哦,不错,他还是有这些感觉的。”
这位警察局长在讯问康素太太时,也一样很有他的技巧。
康素太太是乐园旅馆的老板和所有人,她年约四十出头,胸部丰满,一头火红的头发,说起话来有点讲究得过分。她说:“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旅馆里!我一直觉得这里可是你所想得到最平静的地方了!到这里来的客人全都是再好不过的人,没有什么下三流的人——我想你懂我的意思。这里可不像是圣卢一带的大饭店。”
“一点也不错,康素太太,”温斯顿上校说:“可是就算是管理得再好的地方,也可能会有意外发生的。”
“我相信柯根德巡官可以帮我证明,”康素太太说着朝正经八本地坐在一边的巡官哀恳似地看了一眼。“至于说到各种法律规定,我特别注意,从来没有过任何违规的事情。”
“当然,当然。”温斯顿说:“我们并没有怪你什么啦,康素太太。”
“可是这对我们的声誉大有影响。”康素太太说,她那对大胸脯不住地起伏。“我一想到噪杂好奇的人会涌过来,就……当然,岛上只准住旅馆的客人来的——一可是还是一样,那些人想必会到岸边来指指点点。”她打了个寒战。
柯根德巡官看到这正是他把话题转一下的好机会,他说:“提到你刚说的这一点,不让闲杂人等到岛上来,你怎么管得住呢?”
“我在这一点上特别注意。”
“是呀,可是你用什么方法来做呢?怎么让他们不来?夏天的泳客到处都是,就像苍蝇一样呢。”
康素太太又打了个寒战。她说:“都是游览车的错。有次我在皮梳湾看到有十八人挤在码头上,十八个人哩!”
“就是啊,你怎么让他们不过来?”
“我们有告示,另外,当然,潮水涨的时候,岛跟陆地就不连在一起了。”
“不错,可是退潮的时候呢?”
康素太太解释道,在堤路近岛这端有一扇门,上面有告示说:“乐园旅馆为私有财产,非旅馆住客严禁入内。”至于两边全是矗立在海里的岩石,无法攀援的。
“不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弄条小船吧。我想,绕过去在那个小海湾上岸的话怎么办呢?这点你可无法防止,人人都有权到岸的,潮涨潮落之间,没办法不让人来。”
可是这种事好像很少,在皮梳湾港口的确可以弄到小船,可是从那里划到岛上可远得很呢,而且在皮梳湾的港门外就有一股很大的洋流。在鸥湾和小妖湾也都在梯子附近贴有告示,她还说乔治或威廉经常会在靠近大陆这边的海水浴场上巡逻。
“谁又是乔治和威廉呢?”
“乔治是负责海水浴场的,他管人进出和筏子,戚廉是园丁,他负责所有的小路,标记,网球场什么的。”
温斯顿上校不耐烦地说:“唔,这样好像够清楚了,并不是说没有外人能进得来,不过来的人至少得冒很大的险——可能会被别人看见。我们等下要跟乔治和威廉谈谈。”
康素太太说:“我不喜欢那些来逛逛的人——他们很吵,常常把橘子皮和香烟盒丢在堤路上跟岩石下,可是我不相信他们之中会有杀人凶乎,哎呀!这事简直可怕得难以形容,像马歇尔太太这样的人会死于非命,而且更可怕的是——呃——给扼死的……”康素太太简直说不出最后几个字,非常勉强地讲了出来。
柯根德巡官安慰她道:“嗯,这实在是件很差劲的事。”
“还有报纸,我的旅馆会上报!”
柯根德微笑道:“哦,哎,这说起来,也算是一种广告吧。”
康素太太挺直了背脊,胸口起伏着,冷冷地说:“我才不在乎这种广告哩,柯根德先生。”
温斯顿上校插嘴道:“呃,康素太太,我请你准备的旅客名单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局长。”
温斯顿上校拿过旅馆旅客登记簿,他看了看也和他们一起在经理室的白罗。“你恐怕现在在这里可以帮上我们点忙。”
他把所有的名字看了一遍,“工作人员呢?”
康素太太拿出另外一张名单,“一共有四个女佣,侍者领班和他的三个手下,还有酒吧间的亨利,威廉管擦皮鞋,还有一个厨娘,带着两个手下。”
“侍者是那些人?”
“哦,领班叫安伯特,是由朴莱茅斯的文生大饭店来的,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了,他三名手下也都来了三年——其中还有一个已经做了四年,都是很好的青年,非常可靠,亨利是打从旅馆开业就一直在这里做的,能干得很。”
温斯顿点了点头,他对柯根德说:“看起来都没问题,你当然要再查问他们一下的。谢谢你,康素太太。”
“没有别的事了吧?”
“暂时没有了。”
康素太太走出了房间,温斯顿说:“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跟马歇尔先生谈谈。”
甘逸世·马歇尔静坐着回答所有问他的问题,除了表情比较硬之外,他还算相当镇静,从这边看过去,由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端正的五官,稳定的蓝眼,嘴唇饱满,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温斯顿上校说:“马歇尔先生,我很理解,你一定感到非常震惊,可是你知道我希望能尽快得到所有的资料。”
马歇尔点了点头。他说:“我很了解,请问吧。”
“马歇尔太太是你第二任妻子?”
“是的。”
“你们结婚有多久呢?”
“刚满四年多。”
“她在婚前的闺名是什么?”
“海伦·史达特,她的艺名叫艾莲娜·史达特。”
“她是女演员吗?”
“她演喜歌剧和歌舞剧。”
“她是不是因为和你结婚而退出了舞台?”
“没有,她婚后还继续登台演出,她实际退休是大约一年半以前。”
“她退出舞台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呢?”
甘逸世·马歇尔好像考虑了一下。“没有,”他说:“她只是说她觉得厌倦了。”
“不是——呃——因为顺从你的意思吧?”
马歇尔挑起眉毛,“啊,不是的。”
“你对她在婚后继续演出的事没有意见吗?”
马歇尔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当然希望她放弃演出,不过我并没有要求什么。”
“这件事没有引起你们夫妻不和?”
“当然没有,我内人可以随心所欲。”
“你们的婚姻——很美满吗?”
甘逸世·马歇尔冷冷地说:“当然。”
温斯顿上校停了一分钟,然后说道:“马歇尔先生,你想不想得到可能是谁杀了你的太太?”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一点也不知道。”
“她有没有仇人呢?”
“可能有。”
“怎么说?”
对方很快地继续说道:“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局长,我内人是个女演贝,她也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在这两方面她都会引起相当程度的羡慕和嫉妒。有时为了争一个角色——其他的女人和她之间的竞争——我们可以说,一般对她都有点嫉妒、憎恨、恶意,而且都很无情。可是那并不是说会有什么人蓄意谋杀她。”
赫邱里·白罗这才第一次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的仇人大部分,或者说完全都是女人?”
甘逸世·马歇尔看了他一眼。“是的,”他说:“正是如此。”
警察局长说道:“你不知道有那个男人对她怀有恨意的吗?”
“不知道。”
“这个旅馆的其他客人里,有没有她在来之前就认识的?”
“我记得她以前见过雷德方先生——在一个什么酒会的场合,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温斯顿又停了下来,他好像在考虑是不是该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最后他决定换个话题。他说:“我们现在谈一下今天早上的事,你最后见到你太太是在什么时候?”
马歇尔停了一分钟,然后说道:“我在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到她房间去看了一眼——”
“对不起,你们各人有自己的房间?”
“是的。”
“那时候是几点钟?”
“应该是九点左右。”
“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正在拆信。”
“她有没有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只说了声早——今天天气很好——这一类的话。”
“她的态度如何?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呢?”
“没有,完全正常。”
“她看起来并没有兴奋,沮丧或是不安什么的吗?”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赫邱里·白罗说:“她有没有谈起她那几封信的内容?”
马歇尔嘴角又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说:“就我记忆所及,她说那些全是帐单。”
“你太太在床上吃的早餐吗?”
“是的。”
“她一向有这个习惯吗?”
“毫无例外。”
赫邱里·白罗说:“她通常几点钟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