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很快地说道:“真对不起,这样来打扰你。你正忙吗?”
马歇尔很简单明了地说:“很忙。”
白罗说:“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你。”
马歇尔说:“我的老天,我回答问题都快烦死了,我已经回答过警方的问题,我不想再回答你的问题。”
白罗说:“我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在尊夫人遇害的那天上午,在你打完字之后,去打网球之前,你有没有洗澡?”
“洗澡?没有,我当然没有!我在一个钟点之前才刚洗过澡呀。”
赫邱里·白罗说:“谢谢你,没别的事了。”
“可是我说——哦——”马歇尔不知所借地停了下来,白罗退出门去,轻轻地带关了房门。甘逸世·马歇尔说:“这家伙疯了!”
白罗在酒吧间门口碰到了贾德纳先生,他手里端着两杯鸡尾酒,显然正要送去给忙着拼图的贾德纳太太,他很客气地向白罗笑了笑。“来和我们一起坐坐吧,白罗先生?”
白罗摇了摇头,说:“你对这次的验尸调查觉得如何?贾德纳先生?”
贾德纳先生放低了声音说:“我觉得还没什么结果,我想你们警方还有没使出来的招数。”
“很有可能。”白罗说。
贾德纳先生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很想把贾德纳太太带着早些离开这里,她是个非常非常敏感的女人,这件事让她很难过,她很紧张咧。”
赫邱里·白罗说:“贾德纳先生,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哎,当然可以,白罗先生,我绝对乐于尽我所能来帮忙的。”
赫邱里·白罗说:“你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我想,你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坦白地说,你对已故的马歇尔太太到底有什么看法?”
贾德纳先生吃惊地扬起了眉毛,他很小心地四下环顾,然后放低了声音说:“哎,白罗先生,我听到一些传言,你懂我的意思吧,尤其是那些女人之间传来传去的话。”白罗点了点头。“可是要是你问我,我倒可以告诉你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就是,那个女人实在是一个该死的傻瓜!”
赫邱里·白罗沉吟地道:“唔,这话倒很有意思。”
罗莎梦·戴礼说:“这回轮到我了,是吗?”
“对不起,你说什么?”
她笑了起来,“那天警察局长问话的时候,你坐在一边。今天,我想,你是在作你自己非正式的调查,我一直在注意你。先是找雷德方太太,然后我从休息室的窗子里看到你跟玩她那个讨厌的拼图游戏的贾德纳太太在一起,现在轮到我了。”
赫邱里·白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们在阳光崖上,下面的海水显出漂亮的绿色,再远一点的地方,海水却是一片耀眼的淡蓝色。白罗说:“你很聪明,小姐,从我到这里以后,我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和你讨论问题会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罗莎梦·戴礼柔和地说:“你希望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想一定很有意思。”
罗莎梦说:“我认为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案子的线索就在这个女人的过去。”
“过去?不是现在?”
“哦!不一定非要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这样的。艾莲娜·马歇尔很有吸引力,对男人极具吸引力,我想她也可能对某个男人很快就会感到厌倦,在她的——我们可以说是,追求者里——有一个人对这一点很不喜欢,啊,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会是一个很突出的人,也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很虚荣,又很敏感——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我想他跟踪着她来到这里,等到有了机会,就把她杀了。”
“你是说他是个外来的人?是从对岸来的?”
“是的,他很可能就藏身在那个洞里等下手的机会。”
白罗摇了摇头,他说:“她难道会到那里去见一个像你形容的这种人吗?不会的,她一定会置之一笑,不会去的。”
罗莎梦说:“她也许不知道自己会见到他,也许他是用别人的名字送信给她的。”
白罗喃喃说道:“这也有可能。”然后他说:“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小姐,一个想谋杀别人的凶手不会敢冒险在光天化日之下经过堤路,穿过旅馆的,说不定有人会看到他。”
“可能——但是我想这也不见得一定,很可能他来了之后,一个人也没注意到呢。”
“这的确是可能的,这一点我同意,可是问题在于他不能这么有把握。”
罗莎梦说:“你忘记了一件事,天气。”
“天气?”
“不错,凶案发生的那天,天气很好,可是前一天呢?你还记得吧,既下着雨,又有浓雾。那样有谁要到岛上来,就不会有人注意了。他可以直接走到小妖湾,在洞里过一夜,白罗先生,那场大雾是很重要的。”
白罗沉吟地望着她,过了一两分钟。他说:“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有不少很有道理。”
罗莎梦的脸红了。她说:“不管对不对,那是我的理论。现在说说你的吧。”
“啊,”赫邱里·白罗说,他望着下面的大海。“小姐,我是个很单纯的人,我总会相信是嫌疑最重的那个人犯的案。起初我想有一个人,各项证据都很清楚地指向他。”
罗莎梦的语气冷了下来,她说:“说下去。”
赫邱里·白罗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其中还有障碍,似乎那个某人根本不可能行凶。”
他听到她猛地吐了口气。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样呢?”
赫邱里·白罗耸了下肩膀。“哎,我们该怎么办呢?这是我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她转过头来对着他,有点警觉而充满戒备,但白罗所提出的问题却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那天早上你回房间换衣服去打网球的时候,有没有洗澡?”
罗莎梦瞪着他,“洗澡?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洗澡!一个磁的大缸,你扭开水龙头,放水进去,然后进了浴缸,再出来,然后哗啦——哗啦——哗啦,水就从排废水的水管里放出去了。”
“白罗先生,你疯了吗?”
“没有,我非常清醒。”
“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我没有洗澡。”
“哈!”白罗说:“原来谁都没洗澡,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要有谁洗澡呢?”
赫邱里·白罗说:“就是说嘛,为什么呢?”
罗莎梦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想这是福尔摩斯的手法吧!”
赫邱里·白罗微微一笑,然后他嗅了下空中。“我能不能再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小姐?”
“我相信你不会冒昧的,白罗先生。”
“你太客气了。那我可不可以说你用的香水味道很好——有种特殊的气质——很迷人的香味。”他挥了下手,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想,是佳百丽八号香水吧?”
“你真聪明,不错,我一向用这种香水的。”
“已故的马歇尔太太也用这个牌子的香水,很流行的,呃?而且很贵吧?”罗莎梦耸了下肩膀,微微一笑。白罗说:“案子发生的那天早上,你就坐在我们现在坐的这个地方,小姐,有人看见你在这里,或者说,至少布雷斯特小姐和雷德方先生划船经过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阳伞。在那个早上,小姐,你确定你没有走下到小妖湾,进过那个山洞——那有名的妖精洞吗?”
罗莎梦转过头来瞪着他,她以很平静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在问我有没有杀艾莲娜·马歇尔?”
“不是的,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走进妖精洞?”
“我甚至于连那个洞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洞里去?为了什么原因呢?”
“在罪案发生的那天,小姐,有个用佳百丽八号香水的人到过妖精洞里。”
罗莎梦以很凌厉的语气说:“你自己刚才也说过,白罗先生,说艾莲娜·马歇尔也用佳百丽八号香水,那天她在那里的海滩上,大概是她进过山洞吧。”
“她为什么要到山洞里去呢?那里面又黑、又狭、又不舒服。”
罗莎梦不耐烦地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她实际上就在那里,所以她是最可能进去的一个人,我早已经告诉过你说我整个早上都没离开过这里。”
“只除了你回旅馆去马歇尔先生房间的时候。”白罗提醒她说。
“啊,对了,我忘了这件事。”
白罗说:“而且你也错了,小姐,你以为马歇尔先生没有看到你。”
罗莎梦不敢相信地说:“甘逸世说他看到了我?他——他是这么说的吗?”
白罗点了点头,“小姐,他在挂在书桌上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你。”
罗莎梦倒吸了一口气。她说:“哦,原来如此。”
白罗没有再望着大海,他盯着罗莎梦放在怀里的两手。她的手长得很美,手指修长。罗莎梦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她不快地说:“你看我的手做什么?难道你以为——难道你以为——?”
白罗说:“我以为——什么?小姐?”
罗莎梦·戴礼说:“没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赫邱里·白罗到了通往鸥湾的小径上,有个人坐在海滩上,小小的个子,穿着红衬衫和深黄色短裤。白罗顺着小径下去,穿着紧紧时髦皮鞋的脚小心翼翼地踏下。琳达·马歇尔猛地转过头来,他觉得她似乎畏缩了一下。在他坐到她身边海滩上时,她的眼光带着像落入陷井的小动物一样怀疑而警觉的神色,落在他的脸上,他突然感到她是那样的年轻而脆弱。她说:“什么事?你想干吗?”
赫邱里·白罗有一两分钟没有答腔,然后他说:“那天你告诉警察局长说你很喜欢你的后母,她对你也很好。”
“怎么样?”
“其实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小姐。”
“谁说的?就是。”
白罗说:“她也许不见得真对你怎么不好——这一点我同意,可是你并不喜欢她——啊,——我想你很讨厌她,这种事情很明显。”
琳达说:“也许我并不是非常喜欢她,可是人都死了,不能再这么说,这样太不庄重。”
白罗叹了口气,他说“他们在学校里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想,多多少少总是这样的吧。”
赫邱里·白罗说:“碰到有人被谋杀的时候,说实话要比庄重不庄重的事重要得多。”
琳达说:“我想你就是会这样说的。”
“我会这样说,我也这样说了。你知道,我要查出是谁杀了艾莲娜·马歇尔。”
琳达喃喃地说:“我想把这件事忘掉,这太可怕了。”
白罗温和地说:“可是你忘不了,是吗?”
琳达说:“我想是个凶残的疯子杀了她。”
赫邱里·白罗喃喃地道:“不会,我想不是这样的。”
琳达倒吸了一口气。她说:“你这话说起来——好像你已经知道了。”
白罗说:“也许我的确已经知道了。”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孩子,你能不能相信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帮助你解决麻烦?”
琳达一跃而起,她说:“我没有任何麻烦,你也帮不上我什么忙,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白罗望着她说:“我说的是蜡烛……”
他看到她两眼中突然现出恐怖的神情,她叫道:“我不要听你的话,我不要听。”她冲过海滩,像一支年轻的羚羊,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跑了上去。
白罗播了摇头,他的表情忧郁而困惑。
十一
柯根德巡官在向警察局长报告。
“我查到了一件事,局长,这件事相当有意思,跟马歇尔太太的钱有关,我和她的律师深谈了一下,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相当令他们感到吃惊。我得到她受人勒索的证明了,你还记得老安思勤爵士赠给她五万镑吧?呃,她现在手里只剩下大约一万五千镑了。”
温斯顿吹了声口哨,“喔,其余的钱呢?”
“有意思的就在这一点,局长,她不时会卖一些东西,而每次都要拿现金或是不记名的公债券——也就是说她把钱给了人之后,还不希望能让人追查得到。一定是勒索。”
警察局长点了点头。“看来的确是如此。而勒索者也在这个旅馆里,也就是说,必定是这三位男士之一。有没有他们的新资料?”
“还没什么决定性的东西,局长。巴瑞少校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军人,和他说的一样。住在一间小公寓里,有一份养老金,还有股票上来的小收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