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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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的香气-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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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思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艾蒂的叔叔。老巴布——学界的人都这样称他——是一个卓越的人物。他的探险及在地质学方面的发现使他享有盛名,他的性情就如绵羊般温柔,但猎起猛虎来无人能出其右。他的教授生涯一半都在阿根廷内格罗河的南部度过,也就是巴塔哥尼亚。他在那儿寻找第三纪的人类——至少是找他们的遗骸。他找的一点也不是多少有点像猴子的猿人或直立猿人,这种人是真正的人,但比现今地球上生存的人类更强壮有力。他们应是和早期哺乳类动物一样,活在第四纪前的地球上。每次探险回来,他都会带回几只装着石头的箱子,还有一件相当大的行李,里面都是骸骨及肢骨,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但是他也会带回相当丰富的“兔皮”收集品——他都这样称呼他猎来的老虎皮。这证明这位戴着眼镜的老学者不只会使用原始武器,像是隧石斧或穴居人的钻头而已。他每次一回费城,就重拾教鞭,坐在讲台上埋首于书堆及笔记中,极像一名有怪癖的小职员,他常常一边上课,一边拿离他较近的学生做目标,好玩地将手中削着的铅笔屑往他们眼睛里喷,他从不用这些铅笔,但无时不在削它们。等他打中目标时,这位戴着金边眼镜、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便咧开大嘴不发出声音地笑着。

  这些细节都是瑞思后来告诉我的。他以前是老巴布的学生,但一直到认识艾蒂之前已许多年没见到他了。我之所以详细叙述老巴布的故事,是因为后来在一些再自然不过的情况下,我们将会在红岩遇见他。

  第一次艾蒂遇见瑞思的时候——也就是瑞思表现很失礼的那次宴会——她之所以看起来很优伤,可能是因为她刚接到有关她叔叔的坏消息。那时老巴布已在巴塔哥尼亚待了四年,都没有回过美国。他在最后的一封信中跟他侄女说,他病得很厉害,希望还能在死前见到她。在此种情况下,我们也许会猜想他可爱温柔的侄女应该不会去参加这个家庭宴会。可是老巴布在以前的旅游途中,也让艾蒂收到过许多次不好的消息,之后每次从远方回来时,身体都好得很。所以,大概没有人会坚持优愁的艾蒂应该待在家里。可是三个月后,她在收到另一封信时,决定了一人独自去阿劳卡尼亚的最深处去找她叔叔。

  在这三个月中,发生了重大难忘的事:艾蒂深深被瑞思所表现出的歉疚及果然滴酒不沾的守诺态度感动了。当她知道这位绅士的粗鲁举止全是失恋所造成的之后,她更欢喜了。我刚说过,她有着浪漫的性格,这对瑞思的计划大为有利。所以在艾蒂前往阿劳卡尼亚时,没有人因为这个老巴布的旧学生陪她同行而感到意外。那时他们还未正式订婚,是因为他们希望得到老地质学者的祝福。艾蒂及瑞思在圣路易斯找到老巴布。他的心情很好,而且身体非常健康。很多年没看到他的瑞思竟对他说他年轻许多,可谓善于恭维之至,所以,当艾蒂告诉他瑞思是她未婚夫时,老教授高兴得不得了。三人一起回到费城,瑞思及艾蒂就在那里举行了婚礼。由于艾蒂没来过法国,瑞思便决定在法国度蜜月。也就是因此,他们有机会听说了一项科学计划,而在曼屯附近停留下来;但确切地点不在法国,是在离法国边境一百米处的意大利境内,就在红岩前面。

  钟声响后,瑞思来找我们,带我们去母狼塔用晚餐。除了不在海格立斯城堡的老巴布,大家都到了。艾蒂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一艘小船沿着城堡绕了一圈,上面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人的怪异举动令她觉得很奇怪。见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便说:

  “啊!我会知道他是谁的,因为我认识划船的男人,他是老巴布的好朋友。”

  “真的吗?太太,”胡尔达必问她。“您认识这个渔夫吗?”

  “有时他会来城堡。他是个鱼贩。这里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挺奇怪的名字。我没法用他们那难说的方言重复给你们听,不过我知道意思是:‘海上屠夫。’很美丽的名字,不是吗?”  

 


 07 胡尔达必抵挡敌人进攻海格立斯城堡的措施
  胡尔达必表现得不是很礼貌,他没问艾蒂为何这渔夫有个如此吓人的绰号。他好像完全被最可怕的想法所攫获了。奇怪的晚餐!奇怪的城堡!奇怪的人!艾蒂慵懒的高雅不能激起我们的热情。这里有两对新婚夫妇,四个热恋中的人,他们应是最快乐、最能散发生命喜悦的,但晚饭的气氛窒闷,而且令人食不下咽。拉桑的阴影罩在每个宾客的心上,甚至连不知他已近在咫尺的桑杰森教授也不例外。

  桑杰森教授在知道整个残酷痛苦的事实后,很明显地一直都无法摆脱拉桑的阴影。如果我说,桑杰森教授是葛龙迪椰城堡悲剧的头一名、也是受害最深的牺牲者,相信并没有言过其实。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对科学的信仰、对工作的热爱,以及——比其他事都更难以承受的——他对女儿的信心。他曾那么信任她!她以前是他全部的骄傲!她曾是他多年来的最佳研究伙伴,高贵无上的处女!他以前非常欣慰,他的女儿决定牺牲美貌并拒绝其他男人的殷勤,愿意一直陪伴她父亲及致力于科学研究。可是,当他仍沉浸在她愿意为科学做重大牺牲的美梦中时,却突然得知,她拒绝结婚,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一个叫巴勒枚耶的人。有一天,玛蒂决定将一切告诉她父亲,并坦述这段过去。老教授因葛龙迪椰城堡的事故本已有所警觉,那时终于明白了悲剧的真相。那一天,玛蒂跪在他脚下,搂着他的膝盖,对他陈述内心及年轻时的痛心往事。桑杰森教授以颤抖的双手搂着他亲爱的女儿,原谅了她,并亲吻她可爱的脸庞。她的眼泪及她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她为了补偿过去的错,甚至都发疯了。他向她保证,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吃过的苦,她仍是他最亲爱宝贝的女儿。这才终子使她得到些微安慰。可是独自一人时,教授变成另一个人了,一个完全孤独的人,一个完全孤独的人!桑杰森教授失去了他的女儿及他的神!

  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女儿的二度婚礼——虽然新郎达尔扎克是他最喜欢的学生。玛蒂试着以更温柔热情的态度使他振作起来,但是徒劳无功。玛蒂觉得她父亲已不属于她了,他的视线回避她,他涣散的目光集中在过去的一个影像,但这影像已经不再是她了;他的目光如果转移到她,达尔扎克夫人身上的话,是为了看她旁边的人,不是令人尊敬的达尔扎克,而是另外那个人!那个看起来永远活力充沛,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那个偷走他女儿的人!他完全荒废了工作!他曾向世人允诺要解开“物质分离”的秘密,现在没人能知晓这秘密了,因为他放弃了。所以此后的几个世纪,人们也将一直重复那些愚蠢的话:“一切创造自虚无,虚无呀!”

  餐室灰暗阴森的布置使这顿晚饭更加死气沉沉。几盏老旧的生铁烛台,一盏哥特式的灯照明;城堡墙壁上挂着东方式的地毯,旁边还有古老壁柜,它们的年代可上溯至第一次撒拉辛人入侵及达戈贝围城的时候。

  我一个一个审视着这些宾客,这些人虽然全部都忧愁焦躁,但每个人的原因都不相同。达尔扎克及他夫人坐在一起——女主人当然不愿将这对新婚才两天的伴侣拆开;我发现在这两人中,毫无疑问,荷勃是比较难过的,他一句话都不说;达尔扎克夫人还试着和其他人交谈,和瑞思泛泛地聊着。我必须补充一点,我在房间窗口看到玛蒂和胡尔达必谈话的情况后,我以为她会更害怕,甚至会因为看到拉桑出现在海上的可怕景象,而完全丧失勇气。但是,完全相反,和前次她在火车站时的惊慌相比,这次她异常冷静。好像拉桑这次的出现反而使她得到舒解。

  当晚我将这项观察告诉胡尔达必时,这位年轻记者也同意,并以一种再简单不过的方式解释这明显的不寻常。他说玛蒂最恐惧的也许是再次失去理智,而如今她所见到的事实虽然残酷,但已确知不是自己脑袋混乱产生的幻影,这使她稍微平静下来;她宁可和活生生的拉桑对抗,也不愿面对一个幽灵!就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她和胡尔达必在方塔第一次单独谈话,那时胡尔达必觉得她一直害怕着自己又将要发疯了。胡尔达必告诉我他们谈话的经过。他坦白对我说,为了使她能够平静下来,他使用了和达尔扎克完全相反的方法,也就是告诉她,她的确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拉桑!当她知道达尔扎克隐瞒这个事实是为了不吓坏她,而且比她早电报给我们求救时,她发出了一声听起来像哭泣的叹息。她双手搂住胡尔达必,不停地亲吻他,就像一位完全无法压抑爱子之心的母亲,贪婪亲吻她小孩的手。当然,她是出自本能的感谢这年轻人——她一直对他有强烈好感,感觉上像是母性的神秘力量;她也感激这年轻人一句话便帮她驱退了那不时环伺着她的疯狂。也就是在这时,两人同时从城塔窗户看到站在小船上的拉桑。刚看到他时:他们两人都很惊讶,呆住不动,也无法发出声音,然而胡尔达必的喉咙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他想立刻冲去找这男人!我看到玛蒂怎样在护墙旁紧紧抓住他。当然,拉桑再度出现是很吓人的,但这和幽灵似的拉桑不断出现在她生病的脑子中相比,还算较好一点。因为从此她不会再到处看到拉桑,而只会在他出现的地方看到他!

  玛蒂回答着瑞思的问题,态度迷人又温柔,有时有耐心但有时显得急躁;她同时也一直细心体贴地对待达尔扎克。她一直注意他的种种需要,脸上带着严肃而可爱的微笑。她小心地不让刺眼的灯光使他眼睛疲倦。达尔扎克对她表示感谢,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情难过得不得了。我对自己说,这个不祥的拉桑真会选时间出现。他提醒了玛蒂,她在成为达尔扎克夫人前,根据天主教规及美国法律,她曾是强·胡瑟-巴勒枚耶-拉桑的太太。

  如果拉桑出现的目的,是要对这仍未成真的幸福给予致命打击的话,他真的成功了!身为整个事件的记录者,我必须强调,达尔扎克夫人之所以决定,在他们终于能够两人独处的头夜,说服她的先生分房而眠,不只是因为拉桑的出现使她心情混乱,也是有忠于一种对彼此的责任感。我说过桑杰森小姐是在宗教信仰浓厚的环境中成长的,她并不是被她不太信教的父亲带大的,而是被一些女人,尤其是她住在辛辛那提的老姑妈养育长大。后来她在老教授身边受的教育也没有动摇她的信仰。在这方面,教授注意不去影响他女儿的心灵依托,即使在最可怕的时候。当她父亲提出了“虚无理论”及“物质分离论”时,她都一直坚持她的宗教信仰。她常说,如果真能证实一切都来自虚无这不可估量的能量,而且凭借前人所主张的原子循环的奇特系统,一切都会回归虚无,如此周而复始的话,那么还必须证实这个万物之源的虚无不是神所创造的。身为虔诚天主教徒的她认为,这个神,当然是她信仰的神,而它在这世上的代理人就是教宗。如果玛蒂的信仰不是那么虔诚,我是不会提到的。但是这个信仰,决定了她面对世俗所谓第二任丈夫的态度——因为她知道她在神前发誓结首的前夫还活着。当大家都认定拉桑已死时,她是经由告解神父的祝福,以寡妇的身份再次走进教堂结婚的。现在,她在神前不但不再是寡妇,而且犯了重婚的罪。但是,这个意外并不是无法弥补的,可怜的达尔扎克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也许是因为玛蒂说服他,经由罗马教庭的裁决,他们的命运会有乐观的结局——这事必须尽快进行。总之,所有这些事情的结果就是:达尔扎克和玛蒂在圣尼古拉·杜·夏东聂教堂结婚的四十八小时后,并不住在一个房间里。无须多加解释,读者都会了解,为何达尔扎克那么愁眉不展,而玛蒂为何对他万般体贴了。

  那晚,我虽然不是明确知晓细节,但也猜到了最重要的事。我的目光从达尔扎克夫妇移到坐在旁边的瑞思身上。这位新的观察对象正占据我的思绪时,管家进来对我们说,门房贝合尼耶希望立刻和胡尔达必谈话。胡尔达必立刻站起来,向众人致歉并往外走了去。

  “那么贝合尼耶一家人不住在葛龙迪椰城堡了!”我说。

  以前贝合尼耶他太太是桑杰森教授在圣日尔曼得培住所的门房。我在《黄色房间的秘密》中曾述说过胡尔达必如何解救了他们——那时他们被指控是黄色房间案件的共谋。因此他们两人对胡尔达必感谢不已,胡尔达必后来也发现了他们的忠诚。桑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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