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漫不经心的浏览四周,但当希兹开始对他露出轻蔑的态度之后,一股嘲弄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问了助理检察官汀威迪几个问题之后,他便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室内闲逛,有时看看这里,有时研究一下家具,或者弯下腰来看一下壁板上的弹孔,还到大门前后观看通道。
唯一吸引他注意的便是尸体本身,他站在尸体前观察了数分钟之久,研究他,甚至将放长桌上伸直的手臂弯过来研究死者原本握书的姿势,其中最吸引他的是死者交叠双腿的坐姿。他站在尸体前面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取下单眼镜放回大衣口袋里,走向窗前,与我和汀威迪站在一起,冷眼看着希兹和其他探员工作,直到海契杜恩队长离去。
我们四人坐着的当儿,一位前厅探员出现在门口。
“有一位隶属当地分局的男士希望和负责此案的警官见面,我可以让他进来吗?”
希兹点了头,很快的,一位高大、面孔红润身穿便服的爱尔兰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向希兹行了一个礼,当他认出检察官时,便转身面对马克汉报告。
“我是隶属西四十七街分局的麦克劳夫兰,昨天晚上是由我负责巡逻此区。近午夜时,有一辆灰色凯迪拉克轿车停在屋前——我注意它是因为看到许多钓具从车后方伸出来,而且所有车灯大开。今天早上,听到谋杀案的消息后,我向分局长官报告了关于汽车的事,他要我过来告诉你们。”
“非常好!”马克汉评论着说,点头示意希兹接手。
“或许事有蹊跷,”希兹怀疑的说道:“那辆汽车停了多久时间?”
“至少半个小时,十二点钟以前就在这里,等我十二点三十分再回到这里时,它还在。但我再回来时,它已经走了。”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坐车里?或附近见到疑似车主的人?”
“没有,长官,我什么也没见到。”
又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但无法得知任何新线索,于是让他离去。
“至少汽车这件事是个透露给记者的好题材。”希兹指出。
当麦克劳夫兰报告时,凡斯显得昏昏欲睡——我怀疑他只听进了前面几个字——现在他打了一个大哈欠站起身来荡到中间的长桌旁,拇指和食指箝起壁炉里找到的烟蒂仔细观察,然后将烟纸撕开,把烟丝放在鼻端轻嗅。
希兹一直怒视凡斯的一举一动,忽然间倾着身子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凡斯吃惊但有礼貌的扬起眉毛,“闻闻烟草的味道罢了,”他以降尊纡贵的口吻回答,“味道极淡,但是十分精致。”
希兹双颊的肌肉因愤怒而轻微颤动,“你最好把它放下来,老兄。”他上下打里凡斯,用讽刺的口吻问道:“你是烟草专家?”
“噢,不是的,”凡斯以悦耳的音调回答,“我的兴趣是研究埃及托勒密王朝圣甲虫上的象形文字。”
马克汉技巧的介入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
“你实在不应该乱动屋内任何物件,凡斯。尤其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或许这些烟蒂将是极重要的证物。”
“证物?”凡斯愉快的重复,“老天!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马克汉不理他,希兹气得七窍生烟,但不再发表任何评论,甚至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他似乎觉得自己对检察官的朋友有些唐突无礼。虽然这位朋友理应受到斥责。
希兹并非阿谀奉承他的上司,他深知自己的职责,将全副心力摆在指派的任务上,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他这种刚正不阿的个性深获长官的尊重。
他高大健壮,但动作敏捷灵活,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拳手。他有双冷静洞悉一切事物的蓝眼珠,小巧的鼻子,宽阔呈椭圆型的下颚,坚毅并紧抿的双唇。虽然年已四十余岁,但是在他短得竖起来的头发里找不到半丝白发。他的声音具侵略性,但很少大声嚷嚷;从外表形象和个人特质看来,他都是一般人心目中标准警探的模样。那天早上我坐在那里观察他,虽然他一再限制我们的行动,我亦无法抑止自己对他的欣赏。
“详细经过情形到底如何,巡官?”马克汉问,“汀威迪只大概讲了一些。”
希兹清了一下喉咙。
“我们大约在清晨七点钟得到消息,班森的管家普拉兹太太打电话到警局报告发现班森被害,要求我们尽快前来。这个消息立刻传到了总局,当时我人不在场,值班的波克和艾米力报告莫朗督察之后便立刻赶到现场,当地分局的警员已经在做例行采证工作,莫朗督察抵达后察看了四周状况便打电话要我迅速前来。我抵达时,当地警员已经全数离去,三位刑事组探员加入波克和艾米力,莫朗督察又通知了海契杜恩队长——他认为这是一件足以惊动队长的大案子——队长和你们差不多时间到达。汀威迪紧跟着莫朗之后抵达,他立即打电话向你报告。欧布莱恩总探长在我之前到达现场。我到了后立即对普拉兹太太展开讯问,你们来的时候,我的手下正在搜索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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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用提袋(3)
“普拉兹太太目前在哪里?”马克汉问。
“在楼上,一位当地警员陪着她,她住在这里。”
“你为何特别对法医指出十二点三十分这个时间?”
“普拉兹告诉我她在十二点三十分曾听见巨响,我猜可能是枪声,现在证实了是枪声——它还证明了许多事。”
“我认为我们应该再和普拉兹太太谈谈,”马克汉建议,“但是首先:你在屋内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吗?”
希兹迟疑了一下,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只女用提袋和一双白色长手套,他将东西放检察官前面的桌子上。
“只有这些,”他说:“一位当地警员在壁炉架上找到的。”
匆匆检查手套之后,马克汉打开提袋将里面的物件倾倒在桌上。我上前看,凡斯好整以暇的坐椅子上抽烟。
这是一个金色网状的手提袋,扣绊是镶着小粒的蓝宝石。手提袋的容里很小,是参加晚宴时使用的。马克汉查看手袋里的物品:一个扁平的烟盒、一小玻璃瓶装香水、一个景泰蓝小化妆盒、一枝短小精致镶嵌琥珀的滤嘴、一管金色口红、一小块法式绣花麻纱手帕,角落上绣着“M。ST.C”三个缩写字母,和一把钥匙。
“这应该是很好的线索,”马克汉指着手帕说:“我相信你一定仔细检查过这些东西了,巡官?”
希兹颔首,“是的,我想这个提袋属于昨夜与班森一同外出的女人所有。管家告诉我,班森昨晚有约会,并还穿了正式场合的服装外出,可是她没有听见他返家的声响。不论如何,我们应该能够轻易的找到这位‘M.ST.C’女士。”
马克汉再次拿起烟盒察看,当他将烟盒反过来时,烟草的碎屑散落在桌上。
希兹忽然站了起来。
“或许那些烟蒂来自这个烟盒,”他检起原先的烟蒂细看,“没错,这是女士所吸的烟,吸烟的时候还套上滤嘴。”
“原谅我无法苟同,探长,”凡斯慢吞吞的说:“我相信你会原谅我这么说。香烟尾端金色滤嘴的部分有口唇的痕迹,虽然不太明显。”
希兹锐利的看着凡斯,他惊讶得来不及有任何愤怒的反应,再度仔细检查烟蒂后他对凡斯说:“或许你能够从这些烟草碎屑上告诉我们,这些烟是否来自这个烟盒?”语气粗鲁带着反讽。
“有些人永远学不会。”凡斯懒懒的回答。
他拿起烟盒,打开来轻轻敲打,然后仔细检查内部,他的嘴角露出微笑,将食指伸入盒内,掏出一根细香烟,显然它嵌在烟盒底层。
“我灵敏的嗅觉现在派不上用场,”他说:“瞎子都知道这两根烟一模一样,是吗,巡官?”
希兹不觉露齿而笑。“请交给我吧,马克汉先生。”小心翼翼的将香烟和烟蒂一并装进信封内封妥。
“你现在看见这些烟蒂的重要性了吧,凡斯?”马克汉问。
“我还是不懂,”凡斯回答,“这些烟蒂有什么用处?你又不能抽。”
“这是证物,我亲爱的老友,”马克汉耐心的解释,“证明提袋的主人前夜曾与班森同返家中,并且逗留了抽两根烟的时间。”
凡斯故作惊讶的挑高眉毛,“真的吗?太奇妙了。”
“现在只须找到这个人。”希兹接口道。
“无论如何,她应该是一位褐发女士——如果这个事实可以帮助你早些找到她,”凡斯说: “虽然我打破头也想不通你为何要去骚扰那位女士?我实在不明白。”
“你为何说她是褐发?”马克汉问。
“如果她不是,”凡斯冷冷的坐回椅子上,“那么她应该请美容专家教导她正确的化妆常识。她用的粉和深色口红,完全不适用于金发女子。”
“我听从你这位专家的意见,”马克汉笑着说,告诉希兹,“我想我们应该开始寻找一位褐发女士,巡官。”
“我没意见。”希兹诙谐的同意,我相信此时他已完全原谅凡斯撕毁烟蒂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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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管家的说词(1)
六月十四日,星期五,上午十一点
“现在,”马克汉提议,“我们得再巡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已经彻底搜查过了,巡官,但是我希望了解一下屋内的格局。我想等尸体送走之后问管家一些问题。”
希兹站起身,“好的,长官,我也可以再看一遍。”
我们四人从走廊走到屋子后方,在房子尽头左边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地下室,门上了锁并且闩上了。
“地下室目前只是当储藏室,”希兹解释,“对着大街的那道门已经用木板钉死了。普拉兹太太住楼上——班森单独住在这里,屋内有许多空房间——厨房在一楼。”
他打开通道对面的门,我们走进一个现代式厨房,面对后院有两扇八尺高的大型窗,窗户全部上锁并加装了铁栏杆。推开一扇活动门,我们进入客厅后方的餐厅,这里有两扇窗面对天井——一个占地不大,分隔班森家和邻居之间的空气墙——也都装上了铁栏杆且上了锁。
我们回到玄关站在楼梯下。
“你看,马克汉先生,”希兹指出,“凶手一定是从大门进来的,除此以外,不可能从其它地方潜入。因为独居的缘故,我猜想班森平日严防窃贼潜入,唯一没有装铁栏杆的窗户在客厅后面,但是是锁着的,而且从那里只能通往天井。客厅前面的窗户全装了铁栏杆,子弹几乎不可能从外面射进来,况且班森是被人从正面射杀……由此可以确定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
看来确实如此。马克汉说。
“我倒觉得,”凡斯指出,“是班森开门让他进来的。”
“是吗?”希兹反驳,“我们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
“噢,那当然。”凡斯讽刺的回应。
我们上楼进入班森位于客厅正上方的卧室,房里陈设简单,家具不着一尘。整齐的床铺显示昨夜不曾有人睡过。窗帘拉下,班森晚餐时穿的上装和一件白色背心挂椅子上,黑色领结在床上,显然是班森昨晚返家换衣服时扔在床上的。晚装皮鞋在床脚长凳前;床头柜上有杯清水,里面装着一排假牙;精致的假发放在梳妆格上。
最后这样东西引起凡斯高度兴趣,他走上前仔细观看。
“真有意思,他说:我们这位已离世的朋友原来戴的是假发,你知道吗,马克汉?”
“我一直在怀疑。”
希兹一直杵在门口,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这层楼还有一间卧室,”他领着大家到走廊另一端,“管家说,那间是客房。”
马克汉和我从门外向内张望,凡斯闲闲靠着楼梯的顶端,对艾文·班森住所的格局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当马克汉、希兹和我三人爬上三楼时,他独自下楼去了。我们结束巡视下楼时,看见凡斯站在书柜前看那些书名。
我们快到一楼时,有两个人抬着担架走了进来,社会局派来救护车将尸体运至停尸间。班森的尸体被装进尸袋,用担架抬出大门放在汽车后座,我在一旁颤抖不已。凡斯正好相反,他仅匆匆瞥了那两人一眼,随即发现一本装钉精美的书,被封面美丽的雕刻图案所吸引。
“我想现在可以讯问普拉兹太太了。”马克汉说道。希兹走到楼梯口大声吆喝。
叼着雪茄的男士陪着一位中年灰发妇人走进客厅。普拉兹太太是一个简单朴素的旧式妇女,面容洋溢着母性的温暖。她从头到脚都表现非常得体,遂令我觉得她是位非常能干、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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