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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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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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昀酒量不济,只呷了两三杯,便不再喝了,他喜欢喝的是清淡的酒。反观兆鳞却几乎把那一坛酒都喝光了,脸色不改,但已有些醉意。笑吟吟的抓着承昀的手,叫嚷着放烟花,然后摇摇晃晃地朝院子走去。承昀被他抓着手,看他那幅醉态,真担心他会绊倒在地。
      兆鳞虽然是醉了,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出了院子,唤来了庆祈将烟花取来,兆鳞亲自将它安放在庭院里,手持着油灯将引线点燃,然后晃悠悠地返回外廊等待烟花燃放。
      烟花放出第一束时,庆祈便惊喜得欢呼,把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刘叔也给引出来了。
      那烟花先是几束五彩花直冲半空,随后突然一束束的彩花带着啾啾声次第的在高空绽放,仿佛百鸟鸣唱一般。
      庆祈高兴的手舞足蹈,承昀愕然地看向身侧的兆鳞,兆鳞嘴角上扬笑得颇为得意。
      〃鸟叫声并不难,难的是那只多彩凤凰,你要留意看了〃。兆鳞在承昀的耳边轻轻说道。
      承昀仰视着夜空,看着色彩斑斓的烟花与星空溶为了一体,有亮及暗,带着逐渐微弱的鸟叫声隐匿于夜空。骤然,一束光芒冲向了云霄,〃啪〃一声在星空中绽放,那是只七彩的凤凰,有着火红的身子和七彩艳丽的尾巴。
      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了声响,虫鸣声也远去了,一直惊呼的庆祈也没了声音,就连刘叔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但为只愕然的,是承昀。
      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位穿着节庆礼服,腰系珠宝革带的郑王世子,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仰望着夜空中的凤凰,与父亲的宾客们,一起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时的欢笑声似乎还在耳边,父亲的笑容也还在眼前。
      星空暗淡了,那只七彩凤凰消逝于夜空,犹如那样的一个美好的记忆。他并非不怀念,而是十分的怀念,怀念美好的惋惜,思念被囚禁的慈父,感喟人生的无常。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承昀想抬手轻拭眼角时,兆鳞的手竟摸上了他的脸庞。
      〃你看起来似乎快落泪了〃。兆鳞低低地说,他的手掌很温暖,动作很温柔。
      承昀一时忘了该拨开兆鳞的手,他只是抬头看着兆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不像你当年所见的?〃兆鳞笑着,他早就料到承昀会喜欢的吗?
      〃你从何处得来的‘百鸟朝凤'?〃
      承昀问,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许神机还有什么人能制作出来这样壮丽的烟花。
      〃机遇,国子监里有位奇才会制作,只可惜不是九彩凤凰,只是七彩〃。
      兆鳞笑道,他也很想见见燃放九彩的凤凰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只可惜他见不到承昀所见的,就如同他不能去知晓五年前承昀做为藩王世子的生活。
      〃七彩也是十分稀罕,你得到它并不易吧〃。
      承昀说时并不看向兆鳞,适才兆鳞留于他冰凉脸颊上的暖意还在,让他颇为不自在。
      〃说难也不难,你喜欢便好〃。兆鳞打了个哈欠,此时夜色已深,酒酣意倦。
      〃去早些歇下,明日还要早起进城〃。
      承昀知道兆鳞明日要在凌晨起身返回城内,兆鳞已经倦了,要早些去休息。
      〃你不是说要弹《浔阳夜月》?〃
      兆鳞问,他果然是醉了,适才见他言谈自若,还以为醉得不厉害。
      〃你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吗?〃
      承昀拒绝,没有半夜弹奏琵琶的道理,何况夜已深,也该早些去休息了。
      〃那好,下回可不能再拒绝〃。
      兆鳞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得困了。
      〃庆祈,你到我屋里头取套被褥〃。承昀吩咐庆祈,庆祈还在兴头上,乐呵呵的跑开了。
      〃你醉了,我扶你去厅堂〃。
      承昀伸手想搀扶下兆鳞,兆鳞却大手一伸揽了承昀的肩头。
      〃那壶酒你都不喝,你喜欢什么样的酒?桂花酒如何?〃
      兆鳞问,承昀想搀扶兆鳞,但兆鳞以他能自己走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没醉得要人搀扶的程度,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回厅堂,人一挨上罗汉床,没一会儿功夫便睡去了。
      他酒品不错,别人喝醉酒不是多话就是发酒疯,他倒是不会,安安静静地睡去。
      庆祈抱着被褥出来,见兆鳞睡着了,便将被褥盖上兆鳞。
      〃公子,若不明日我跟随刘叔进城,再买个枕头吧?〃
      庆祈还带了承昀的枕头出来,承昀今晚又得垫书睡了。
      〃还需买套被褥〃。承昀抬起兆鳞的头,将枕头垫了进去。
      〃公子,那我去书房将餐具收拾下〃。
      庆祈见这里什么事了,便离开朝书房走去。他很少这么晚睡,也有些困,想早些做完事情好去休息。
      于是厅堂里只剩下熟睡的兆鳞和站在床边的承昀,承昀看着兆鳞那别扭的睡姿,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帮兆鳞将鞋脱去,帮他晃在床下的双脚放回床上,拉被盖上。
      抬头看向睡脸安详的兆鳞,承昀不禁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人长得英俊不凡,尤其是那一对浓眉与英挺的鼻子。鼻子下是张轮廓刚毅嘴,好看的唇线,微微上扬时带着张扬与自信。
      这样一张好皮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何况,他并非只有皮相而已。
      〃你说要听我弹琵琶,却不曾想过,或许我根本从不为人弹奏吗?〃
      承昀低喃,他知道兆鳞听不见。
      〃我亦不知晓你是出于新奇或是其他之类的原由,而对我如此慇勤,像你这样的人我本不该去结识。你说我不肯唤你名字,你总是能随口亲昵的唤别人的名字吧?是这样吗?兆鳞〃。
      承昀握了下自己的拳头,而后舒展开来。但承昀拧结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看来,他显得很沉寂与忧郁。
      承昀并没在厅堂里陪伴入睡的兆鳞多久,他起身吹灭了油灯,而后返回了自己的寝室。
      夜里枕著书卷的承昀梦见了自己在藩王府的阁楼上看许神机燃放〃百鸟朝凤〃的烟花,身边站着得不是父亲那群热闹的门客,而是兆鳞。
      这个人已经进入了他的梦中,也进入了他的心中。
      怀璧将文书收起时,殿外的太阳已经西斜。伸展了下腰身,看着在座的其余同僚也正在收拾,准备离去,就惟独兆鳞的座位是空荡的。
      昨夜国子监的周兴将烟花制作好了,并在国子监里燃放了其中一枚,还有一枚兆鳞带走了,说是要赠送予人。他今日早早离去,应当是急着将烟花送人。
      〃兆鳞这人也不知道急着做什么,桌上的书卷也不整理局居然就离去了〃。
      兆鳞席位旁的明泉念叨了一句,他的脸上还挂着彩,看起来有些滑稽。
      怀璧起身离开席位,朝殿外走去,他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位离去的,即使是修撰书卷这样枯燥无味的职务,他也是投入十分的菁力。只是今日有所不同,或说是自从昨日开始他便觉得有所不同,他的心情烦躁而焦虑,这样的感受,像极了三年前,兆鳞考中解元,拉他去喝花酒时的心情。
      那夜,一同前去的还有柳晋,陪酒的三位烟花女子都宛若桃花,兆鳞抱走其中最为妩媚的那位。怀璧甚至记不起他拥抱的那位女子的容貌,原本滴酒不沾的他,那夜醉得很极其厉害,清晨起来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对于烟花女子,兆鳞是位寡情的人,像其他的风流文人那样,只是一时的新奇与郁念。以他的仪容才气与家世,他并不需付出多少,便能得到美人的芳心,上次京城的名伶白三娘亦是如此。
      怀璧知道兆鳞元宵那夜并不是与那白三娘一起渡过,兆鳞说他前往城外拜访一位隐士,或许是真的。
      兆鳞显然又有了新的对象,怀璧曾问他为何要与周兴钻研烟花,他也只说了城外那位隐士喜欢烟花。
      怀璧希望兆鳞在撒谎,他如此慇勤并不是真的为了讨那位隐士的欢心。可如果真是那位多日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道袍男子,这多像一件荒谬可笑的事情。
      你看不到陪伴在你身边多年的我,却将一位仅是在几天前于商行里结识的男子放入心中?
      如若皆是女子,怀璧会死心,在书院里,兆鳞就是个与翰林风月不沾边的人,何况他颇为厌恶小唱与娈童。
      那位道袍男子,怀璧印象深刻,很惹眼的一位男子,可能还没到弱冠之年吧。天生有一种出身于世家的人所独有的端庄与高雅,那样一份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看在怀璧眼里十分的刺眼。
      正是这位男子与兆鳞仅相识两日,便让兆鳞将他不肯外借的拓本借走,而元宵夜兆鳞前去找寻他的住处并与之共度元宵。回想那日黄昏,兆鳞惊忙跑出屋外寻找那男子的身影,只怕根本就不是担心拓本还不回来,而是在于他想知道那人的住所吧。
      怀璧或许看起来木讷,但却是位聪明而细心的人,兆鳞是个好结交朋友的人,但他未曾对哪一位男子如此上心,甚至未曾对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出了翰林院,乘马车回家的路途上,途径了一家兆鳞时常光顾的酒店,却正巧看到了捧着两壶酒正要从里边走出的兆鳞。
      怀璧让马夫先行将马车使往城门一侧,他在那里等着,没多会儿就见兆鳞骑着马奔出城门。
      此时已是黄昏,看他独身一人出门,料想是不打算回城过夜。
      怀璧知道他不该像小贼一样偷偷跟随在兆鳞身后,可他想知道,兆鳞是否真的在为一位男子神魂颠倒,他也想知道那位男子到底居住于何处。
      兆鳞的那匹烈马奔跑得极快,在前方像一个小黑点一样引着路。怀璧让车夫紧跟其后,抵达皇陵附近时,天色逐渐暗了。怀璧跟随在兆鳞身后,来到了一片桃林便不再跟随,因为他看到了前方一条溪流前有一间木屋。
      兆鳞跳下马,熟悉的牵着马过了木桥,缓缓走向木屋。见他抬手扣门,一位提着灯笼的仆人出来开门,怀璧便不再执意察看。
      坐于马车内的怀璧双手对握,直颤着手,兆鳞确实没有撒谎,他从来都很坦荡,确实是位隐士。
      〃大人,要在这里等吗?〃马夫迷惑得问着。
      〃不用,回城吧〃。怀璧回道,将身子藏入了车厢,颓然般。
      马夫将马车调头朝城门方向返回,再过些时候城门就将关闭了,所以马夫用力驱赶马车。
      抵达城门时,怀璧一路猛烈的心悸也停止了,他收拾了心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片桃林再往前拐些路途便是皇陵是吧?〃
      怀璧问马夫,马夫曾载过他和兆鳞前往过皇陵,虽然当时他们只是站在皇陵外远远观看。
      〃是的,大人,再往前走些路,便能见到皇陵〃。
      马夫回道。
      怀璧不再言语,只是靠在车厢里回想那位道袍男子的仪貌,再回想着京城人们传言的那位住于皇陵附近的郑藩王世子,心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只怕那人真是那位郑藩世子,兆鳞啊兆鳞,你走火入魔了吗?你难道不知晓那人是皇室获罪之人,不说皇室间的纠葛复杂,单只是那人是被削为平民的宗室子弟,就不会有人有胆识去结识。谁知道结识了这样一位身份忌讳之人,会给自身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吃朝廷俸禄,等待朝廷提携的官员。
      天还没亮,兆鳞便起床将厅堂弄得直响,先是下床时一脚踩空,险些跌倒;再是黑漆中绊到了厅堂里的家具。
      〃袁公子,你醒了?〃刘叔端着油灯走了进来,他一向天未亮便起床了。
      〃刘叔,我该进城了,承昀若醒来时帮我跟他话声别〃。兆鳞拧着眉,揉着额头对刘叔,做了吩咐。
      也难怪他一醒来就跌跌撞撞的,昨夜睡得就迟,何况他还喝了不少酒,宿醉后的不适在刚下床时尤其明显。
      〃此时外头还黑漆漆的,袁公子不等天亮些再走吗?〃
      刘叔掌着灯在前面带路,两人朝院子走去。
      〃昨日并非休沐日,今日一早就得去办些公事〃。兆鳞走进院子里,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欠,他还困得很,但也得强打菁神回城了。
      刘叔将外廊的灯笼点亮,持着油灯前往马厩。
      兆鳞走至院子东面的水井,自己动手拉了轳轮将水桶提起,弯身就着水桶双手挽水洗了把脸。井水冰凉舒服,原本的几分困意也被驱逐了。
      但头仍旧是疼,身子也有些乏力,抬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昨夜那一整壶酒几乎全被兆鳞喝光了,那酒本身也烈得很,承昀喝了几小杯就不敢再喝,饮酒过度了总是很伤身子。
      〃我让刘叔去烧醒酒汤,你酒还没醒,如何上路〃。
      承昀的声音突然在兆鳞身后响起,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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