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没进去啊?
哦,不是,我有些饿了,想出去吃个晚饭。
原来如此,我刚刚响起来您的房间里没有烧热水的水壶,这才给您送过来,是我考虑不周,抱歉了。
不不不,没关系,反正我也很少喝热水。
现在是冬天了,伦敦还在下雨,多少有些阴冷,水壶还是给您吧,小吧台上有咖啡和茶包,冷的时候,喝一些,总有好处。
好的,那谢谢您了,交给我就好了。
还好他没有怀疑什么,放下水壶之后,我也只好佯装要出去吃饭。出门前,我将所有东西都带在身上,因为过一会儿,他势必会进来搜查一番的。
我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馆里强噎式地吃了一碗面,没办法,我无法确定是否被人跟踪。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无法自由活动了,更不能贸然地与泽多联系。如果现在离开旅店,很可能会被怀疑已经有所察觉,从而招来杀身之祸。眼下,要尽快想办法联系到泽多,说明这边的情况,好让他想办法救我。
唐人街位属伦敦的市中心,周围是商业街,所以网吧,邮局,这些设施都一应齐全,但我却无法使用。一旦被人顺线找去爱丁堡,那么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袭来,我将领子翻立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取暖。突然,我摸到了一个东西,拿出来看时,是泽多给我的信用卡,里面还存有几万英镑呢,或许,这东西可以救我一命。
我很自然地在三家分别以“S ”“O ”“S ”开头的商店里刷卡买了一些东西。如果泽多去查阅我的消费记录,就会发现我的用意。但算一算现在还是月初,等到信用卡账单寄到本家古堡,还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时间,我可等不了这么久。想着想着,看见路口处有许多人在排队,走过去才知道,原来那里设有一个自动提款机,这真是一个好东西。在英国,有一种叫“TOP…UP”的服务,就是方便手机用户,可以通过提款机向自己的电话充值。我利用这一点,给泽多的电话充了五英镑的话费,以他的智慧,应该会察觉出什么吧。
做完了这些事情,也只有晚上八点钟的光景,我并不想回去得太早,那里目前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了。
先生!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回头看时,是一名穿戴有些邋遢的中国青年人,手里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我知道这是勤工俭学的留学生,如果不发完手里的东西,是没办法回家的。
这是什么?
我用汉语问道。
先生是中国人?这是前面那家戏院的打折券,只在本日有效。
有新的歌剧上演吗?
是交响乐的义演,票房收入全都捐给无国界行医会。
好的,谢谢你。
交响乐,也不错,我还没有听过现场的交响乐演出,反正也不想回去太早,倒不如去欣赏一下这欧洲的特产。
检查过我身上没有携带录音或录像的设备之后,招待把我指引到楼上的一个位置坐下来。半小时之后,演出开始,我闭上眼睛,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放松,据说这样才能更好地欣赏到交响乐的魔力。
悲痛,放任,欢快,沉重,雄伟和庄严,这些复杂的形容词通过耳朵传入我的大脑并在心灵的最深处产生一连串的回响。一个小时之内,我完完全全地被这动人的天籁之音所吸引。仿佛自己只是一粒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装不下烦恼,因为心中只有快乐。
最后的一个合奏音将我从梦想的世界中拖拽回来。半场休息,观众席发出热烈的掌声,我也随之奉上最诚意的感谢。本想一动不动继续等待着音乐响起,但看到演员一一走下舞台的场景,我的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小提琴手,所有的小提琴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打着领带的。这或许是一个常识,因为领带的长度会影响到拿着琴弓的右手,所以小提琴手最多只会佩戴领结。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那颗致命的子弹,是正中死者领带的打结处。
终场的时候,我匆匆离开了戏院,下半场的演奏我是一个音符也没有听进去。现在只有领带这一条证据,我还无法百分百地确定酒吧的提琴手是否还活着,如果是的话,当时的情景是为了迷惑我,还是他们真的杀错人了呢?其实他们的杀人手法看似精明,事实上却是漏洞百出。这样分析的话,是不是说明有人要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提琴手已经死掉了。但如果这是真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不让我去寻找他吗?那么真的杀了他不是更加直接吗?一时间,我的脑袋中充满了问号,一切都看似合理却又蕴含玄机。目前我只能确认这个看似穷困潦倒的提琴手,他的价值绝不只是目睹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看来伦敦的水,比爱丁堡要深的多啊。
离得很远,我就看到旅店老板在何一个女孩子说话。应该是在做登记吧,可现在已经是十二点钟的样子了,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投宿,可见这贝克街的魅力真是无与伦比的。不幸的孩子,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住进了一个杀人嫁祸的老板所开的旅店吧!
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转瞬即逝。因为走进是我发现眼前的女孩子不是别人,真是此时应该在本家古堡担当主管工作的玛洛儿。她怎么会到这里的,我明明交待过泽多要尽量限制她的行动范围。难道泽多出了什么事情?这算是一个比天还要大的噩耗,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想得那样,就意味着我不仅失去了在英国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自己也将陷入死地而无法脱出。
我想要就这么逃出贝克街,但可惜的是旅店老板已经发现了我,并正在向我摆手呢,这个往日里倍感亲切的举动,此时已经变得像是死神在向我招手。不过事情总有好坏两个方面,旅店老板向我打招呼,证明事情还没有败露,这也就意味着玛洛儿和他不是一起的,看样子他们互相并不认识,既然是这样,那么玛洛儿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硬着头皮,尽量装成自然的样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玛洛儿打招呼。刚走进门口,玛洛儿也正巧拿回自己的证件,准备上楼,她转过身之后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对待陌生人的眼神,我立刻会意到不管她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才来到这里的,此时她不愿意让老板看出我们相识,那么我就应该尽量配合她,因为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果突然之间多出一个熟人来,对我的处境来说无非是雪上加霜。
这晚才回来?
听到这句话,我才后悔没有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用来搪塞。
吃了饭,我又看了一场歌剧,这才弄得很晚。
哦,天冷了,伦敦比较潮湿,晚上的时候阴得很。我去给你拿一杯牛奶。
没等我谢绝,老板就已经走进了招待台边上的厨房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出来。
看得什么歌剧?没想到东方人也喜欢这个,我还以为您只对福尔摩斯感兴趣呢。
该死,就像他说得那样,我真的就只对英国的文学颇有了解,至于歌剧,我怎么会知道呢?
猫。很好看。
情急之下,我想起几年前在中国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歌剧《猫》,希望老板不要与我探讨情节,因为我只知道名字而已。
哦,猫!经典剧作了,几年前我看过几次,那个时候我的夫人还在世,现在想起来,真得很怀念啊。可是,这部剧不是前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表演了吗?
一句话说得我脚底发凉,怎么办,我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让他怀疑?
哦,我想起来了,歌剧嘛,又不是电影,时不时就来个经典重放。你能赶上真是幸运啊!
是啊是啊!真是幸运!
英国人是个念旧的民族,据说斯特拉德福那里至今还在上演莎士比亚的作品呢。
是吗?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去观摩一下。
说到此时,墙壁上的那座古董挂钟响起了低沉的呻吟。
哎呦!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啊。快上去吧,不然牛奶就凉了。
这句话就像是赦免的福音一般,我稳住发抖的双腿,逃难似地离开了接待厅。
我不敢将牛奶明目张胆地倒入抽水马桶,只好佯装不小心将杯子弄翻。洗了热水澡之后,我关灯躺在床上假睡,泽多告诉过我,凌晨一两点钟是人类生理上最想睡觉的时候,而我就在等待这个时间。
耳边响起了移动电话震动的声音,我迅速地按了停止键,已经是两点了,还好我没有睡熟,不然就会影响到体力。我尽量轻声地将数层床单一一掀起,再将它们首尾相连绑在一起,算算长度,已经足够我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好在大学的时候,我有做过火场逃生的训练,不然此时一定会因为二楼突然打开的窗户而跌落下去。
先生,你在干什么?
是玛洛尔在说话。此时我正悬在半空之中,如果她惊叫出来,那么我就只好束手就擒了。
先生,下面并不安全,快进来吧。
进去?不可能,自从见到假格里之后,我已经无法相信玛洛尔了。但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事情况复杂,我没有办法一一说明,我只能说现在本家古堡出了大事情,复雷戈回来了。
复雷戈回去了?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至少要有一阵子不会出现了。
没错,那天和您谈话的人的确不是格里管家,我知道这就是您不愿意相信我的主要原因。
你说得对,既然你已经坦白,那么就告诉我真相,否则就算我现在跳下去摔断腿,我也不会自投罗网的。
好吧,我告诉您,真正的格里早就已经死了,他就是当天在贝克街酒吧请您喝酒的那个水手,而那天您见到的格里,不是别人,正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斯雷普纳。
斯雷普纳?你是说假格里其实就是斯雷普纳?
对,就是他,我从小就被桑普管家收养,我的职责就是随时听候斯雷普纳的调遣。
好,那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您也知道,他的身体不好,需要每一年换一次血,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但是本家古堡现在被敌人控制住了,他目前在医生那里。
这一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但目前我也只能相信她。就算她说的都是假的,但既然她愿意对我撒谎,就说明我还有被蒙骗的价值,那么我的生命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
我晃动身体,终于在玛洛尔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到她的房间内。
那你们有罗娜的消息了吗?
这是我着地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不过先生放心,罗娜是所有下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会照顾好自己的。现在不要说这些了。先生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单收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天一早出门后,我在西敏寺大学的门口等您。
第二天,我带着所有东西展在西敏寺大学的门口等着玛洛尔,但一直到中午,她也没有出现。反倒是有一位衣着褴褛,胡子很乱的老人一直在我的对街佯装走来走去在闲逛,我知道他在盯着我。或许玛洛尔就是发现了有人跟踪我,所以才没有出来与我见面。但此时我又能做么办?我已经站在这里几个小时了,无论谁都知道我在等人,我可以突然离开,但是要去哪里呢?逛街,对面的人不可能会相信。回旅店,他们已经知道会有人与我在这里接头,一旦回去,我将永远无法离开那里了。
正当我举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大量的嘈杂声。太好了,是大学里的学生们,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出来吃午饭的。我稍稍向边上让了让,心想可以随着人潮假装去吃个午饭,然后再设法从餐馆的卫生间或是后门之类的地方逃走。这样一来,不仅在马路对面的那个人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且如果玛洛尔此时正躲藏在某处的话,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离开了。
拿定主意后,我向左右望了望,装出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之后大大方方地随着学生们向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我本以为对面的人会继续伪装跟踪我,但没想到的是,他看见我移动了,竟然不顾路上行驶的车辆,大步向我这边跑过来。
怎么办?我要逃跑吗?如果我跑起来,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要过着被追杀的生活,但如果不跑的话……我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我终于认出他来了,他就是之前被泽多拍到的,瘦瘦高高,在贝克街酒吧门口徘徊的人。
你……你要做什么?
只见他喘着粗气,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来:
先生可以给我一杯威士忌么,我会给您带来一段优美的小提琴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