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斯雷普纳?
我只看过一两次,他的名字太长,我记不住。
的确没有他,据说斯雷普纳从小就体弱多病,可能是需要长期卧床吧。
我虽然没见过彼特的父亲,但通过这个房间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很有家庭观念的人。我总觉得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悲伤故事。这个在病床上度过最后时光的老人,难道不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吗?
这个家没有与斯雷普纳比较熟悉的人吗?
按照年龄来看,格里与他同岁,但关系怎样我不清楚。
好吧,记得南非明天上午的时间,再给那边打个电话,格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找到他,你想让他回来吗?
这要尊重他自己的想法了,毕竟英国的本家人没一个是有好结局的,他回来必然有一定风险。如果有需要,我倒是不介意去一趟南非,当作旅游了也好。
如果你真有此打算,我可以马上帮你订机票。
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去仓库里看一下。
在我们进入仓库之前,医院那边已经来了电话,通知玛洛尔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我实在是不想再出什么人命了,听到这一消息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再说这个神秘的仓库。几乎是一个很标准的正方体空间,没有什么太现代化的东西,开启大门的机关应该是封闭在墙壁之内的,我没有刻意去留意,因为对此实着不太感什么兴趣。倒是那几个巨大的木质书架很吸引我。
你猜,这些书里会不会翻出《十诫》?
说这话时,泽多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正在准备着发现什么令人震撼的东西。
我倒是觉得如果能找到一点线索,那可是要比《十诫》值钱多了。
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话一点不假,冒着生命的危险,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结果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偌大的一个仓库,除了一架子一架子的账本以外,没有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东西。泽多已经放弃了寻找,坐在门口处吸烟,我却依然在翻阅这些堆积如山的账目。
泽多,你知道除了这里以外,还哪里有账本吗?或许两者对照一下,能发现一些什么。
本家的账目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就连这些还是几小时前才刚刚知道的。
事到如今,我越发希望罗娜就在身边了,泽多虽然也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但可惜他没有超人的记忆力。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眼下我也只能等待了,希望辛蒂给她留下了足够的食物或现金。
算了吧,就当我们白忙一场,你也不要找了,早些休息,明天或许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说不定呢。
我听了泽多的劝告,放下手里的账本,正要出门的时候,目光突然被泽多的白手套所吸引。
白色?有问题!
我连忙叫住他,再次返回了仓库。
你发现什么了?你总是在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什么。
没错,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中国人说这种情况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话说回来,是你的白手套提醒了我。
我的白手套?
没错,你有没有注意,这里面的账本全部都是绿色的。
好像的确是,不过有什么奇怪的,账目嘛,可能就是历代管家在负责的。
不,你看看上一代的账本就知道了,署名是彼特的爷爷,和医生的纪录一样。
你是说,桑普是从上代主人手里把这份工作接过来的?可这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很值得注意,我刚刚看了一下最早期的那些账本,纪录的都是兵器和谍报文件的买卖。这说明这屋子在建造初期是非同小可的。所以都是由主人家在纪录,而这一习惯也流传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老主人身体不好,才交给桑普打理的吧。
可信度不高,因为这里并没有彼特父亲的签名。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在桑普房间发现的那张旧照片吗?
记得。就在隔壁原处放着。
我从那本书里都翻出了照片。果然不出我所料,难怪当初发现它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有什么发现?
足够我睡个好觉的大发现。
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线索,已经可以把很多谜题牵连在一起了。我将照片放在茶几上,之后耐心地向泽多讲解道:
你看,这里,是打听没错吧?
没错,怎么了?
你再看看墙壁上的照片。中间主人的那一排。
嗯,有什么?
我的心情已经很激动了,不等他自己发现,便忍不住道破真相:
现在大厅里面挂着的,主人的画像,都是白色的框。虽然这张是黑白照片,但白色是不会变的,可照片里的框,是深灰色的。
听我这么一说,泽多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立即惊恐地对我说:
你是说,这时候的画框……
没错,是绿色的。
有人换过了?
对,就在桑普出生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照片会被放在这本《人性纪录》里。
为什么?
你看!
我将那本《人性纪录》摊放在茶几上,接着说:
照片原本是夹在这一页的,上面还有很明显的印记,不会错的。你有没有注意,一般的书都是第1 页开始的,而这一本却是从第0 页开始的。也就是说,只有这本书,才可以将照片夹在29页和30页之间。这不是无意义的行为,是在纪录时间。它告诉我们照片是在1929年到1930年之间拍摄的,而这时桑普的母亲已经快要生产了。所以我大胆地推测了一下,本家古堡更改千百年来的颜色习惯,是为了桑普。
不是老主人?
应该不是,从仓库的账本就可以看出,桑普的份量要比彼特的父亲重的多。
好吧,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目前手里的线索不多,但是要总结出一点东西来也不算很困难。其实医生的纪录还有一个提示,那就是问题发生的时间段。整个事件就发生在这四代人的身上。
泽多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有些兴奋了,他示意我稍稍等一等,自己吩咐下人准备两杯咖啡和牛角面包,像是准备要秉烛夜谈的样子。我趁这个时当,尝试性地去点燃壁炉,结果很容易地就成功了。看来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只是顺理成章。
等到咖啡送过来,我呷了一小口之后,便接着说:
医生的纪录是从彼特的曾祖父开始的,我暂且把他称为老主人。如果我预料的没错,老主人和当时的管家关系一定相当不错,所以在自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便把管家的一个儿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什么?你说彼特的祖父其实是管家的儿子?
没错,当初管家应该生了两个儿子,其中长子过继给了老主人,当然,这在当时也是一个秘密。之后相安无事,一直到桑普出生之前,彼特的祖父想要把本家主人的位置交还给桑普,但是没有得到同意,于是无奈之下,两家采取了折衷的办法,那就是主人还是由比特的父亲来做,但是本家的权利暗地里交还给桑普,这就是为什么要换掉画框的颜色。
你说得太离奇了,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但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而且我还有证据。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把主人的位置交给桑普呢,我记得你刚才说了“交还”?
对,这里是才是最有价值的地方,也是我的证据所在。当时的老主人虽然膝下无子,但也并非没有后代,他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应该是被当作女佣收养在本家古堡的,最后还嫁给了管家。没错,她就是桑普的母亲,因为当时已经确诊说桑普的母亲怀了一个男婴,所以彼特的父亲便想将不属于自己的权利和地位还给一个有莱布德斯家血统的人,也就是桑普。但是无奈,百般劝说之后,桑普的母亲还是不同意。老人最后没有办法,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在使用别人的东西,终于在自己咽气之前,痛下杀手,以母亲的性命来逼迫自己的儿子们自杀。彼特的父亲是那件惨案的幸存者,我想应该是他母亲的功劳。此后桑普的母亲因为不忍再看到有人流血,便采取了那个折衷的办法。
你说得证据呢?
证据就是柯南? 道尔所留下的那些未出版的作品之一,《女儿》。
真是太惊人了。这么说,我们之前所推测的通奸,私生子之类的事情,都是没有根据的了。
还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我的推理只发展到桑普的一代,至于彼特这一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它会比前辈们的谜题更加复杂。而且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既然可以把桑普换回主人的位置,那为什么当初还要那么坚决地把女儿送走呢?儿子和女儿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另外,也就是最关键的,这些谜底和我们目前所身处的事件有什么联系呢?表面上来看,这可是毫无相关的两件事情啊。
会不会是那个仓库?
我也这么想过,那个仓库的机关设计得如此巧妙,单纯地用来存放账本,好像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除非……
除非鸢尾花箱本来是应该放在那个地方的?
泽多说得一点没错,这是最合理的推想。但是也把问题再一次地带了回来。关键处依然在鸢尾花箱上。
第十四章
第二天用过早点之后,泽多便告诉我说南非那边有消息了,因为格里的突然出走,已经导致了矿场停工一个多月了。这消息我倒是没有感到多么惊讶,一当前的局势来看,这的确合情合理,但是我们接下来就会很被动了,因为能掌握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玛洛儿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古堡,当天她之所以被关进仓库,完全是因为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我们天早上都第一时间去看那份被熨烫的板板正正的报纸,但依然没有罗娜的消息。至于复雷戈,自从那次被人从医院带走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倒是泽多每天都会去冰窖里呆上一个小时,我知道日子一旦闲下来,他就会再次想起肖本娜的事情。我呢,每天都在担心与无聊之中度过。但我总是能感到,空气中存在的那些暗流,或许真像人们说的那样,暴风雨来临的之前,一切都是很平静的。
又过了几日,也就是圣诞节前夜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去餐厅和泽多一起用餐。不成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被匆匆忙忙的玛洛儿拦了下来。
先生,长公子回来了,律师先生正在大厅和他说话。
长公子?谁啊?
原来在复雷戈还没有当上管家的时候,本家古堡的人都称他为“副公子”,而他的哥哥格里,自然也就成了玛洛儿口中的长公子。
没想到几天前还在和泽多商量他的事情,今天他就出现在大厅里了。不过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蹊跷我就不得而知了,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不管怎样说,格里都是在我们知道南非那边出了乱子之后才回来的。
走到大厅时,发现正与泽多攀谈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浓密的胡渣,加上深邃的眼眶,如果不是有人介绍,我绝对猜不出他竟然会和复雷戈是兄弟。现在我只希望泽多不要像见到亲人一样,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啊!你下来了。我来介绍,这是复雷戈的哥哥格里。这是刘先生,本家的贵客。
你好。
我礼貌性地伸出手,但对方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我并不是第一次沐浴在这种独特的目光之中了。而他的这一举动无非也就是告诉我,他对我一无所知。许久,格里才在泽多的提醒当中醒目过来。
你好,请问您是本家谁的朋友?
算起来,莱布德斯古堡中除了泽多之外,我最熟悉的就是令尊了吧。
哦?我父亲。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句话我倒是很惊讶,下意识间我别了一下头,看了看泽多,从他的表情中我可以猜到,桑普的事情并不是他告知的。
目前我也不知道,希望您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我?给你提供?为什么?
一语出口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很不得体,便连忙更正道:
不,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与令尊相识的日子不长,但已经受益非浅,所以对于老先生的死我也深表遗憾,并很希望能尽快找到真凶。
这还差不多。
晚餐的时候,气氛很不愉快,格里不但对我态度冷淡,甚至对泽多也很少说话。我本以为莱布德斯家的男人都是好客而没有架子的,看来事情总有例外的时候。我草草地吃了两块牛肉,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