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这是其一。关于那件事情……哦,不说了,那已经解决了。嗯,半年后同样在角岛的青司所建的房子里又发生了惨剧。”
“是那个‘十角馆’?”
“是的。因为某种原因,我和那件事也有点关系。”
“那是因为你哥哥是警察?”
“不。和这个没关系,是私人原因。”岛田眯起眼睛仿佛看着远方似的,与仓本推着的我的轮椅并排走在被暴风雨包围着的回廊上,“蓝屋、十角馆,然后是这个水车馆。青司在蓝屋事件中死后不久,将恒仁卷入其中的事件——它发生的舞台又是青司建的房子。当我知道这个时,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跟在后面的三田村小声地笑了起来:“岛田先生,你难道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叫青司的疯子建筑家的缘故吗?”
听到这儿,岛田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哈哈大笑道:“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是很精彩的!一眼看上去,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推理小说风格般的事件,但其实真正的凶手是死了的建筑家的恶灵。如果真有推理作家这样写的话,一般的人可能会勃然大怒,但我是会鼓掌喝彩的。”
“啊?”
“好了,玩笑先放在一边。很遗憾的是,我一点也没有这种超自然现象的信仰。虽然我喜欢离奇的想法,但必须始终是在正确理论的范围内。”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对于在中村青司所建的馆中,仅半年时间内就发生了三起异常事件的这一事实,我还是觉得这些房子里有某种‘场’的力量。而且,这些事件都和自己多少有点关系,这一点不能不让我隐约产生了类似因缘的某种感觉。”
从小厅向右转,来到通往副馆的东回廊。不久来到大厅后,岛田突然心领神会地站住了:“我来帮忙吧!”说完,和仓本两个人抱起了我坐的轮椅。
三田村在前面走上了楼梯,后面是我们三个,再后面是森教授和大石。由仓本打开几乎一年都没有打开过的五号室。
“这个门当时没上锁吧?”
岛田问道。听到三田村肯定的回答之后,又回头看看森教授,确定了同样的回答。
仓本进去把灯打开:一年前那个夜晚的场面与现在荧光下的场景重合起来。拉上的窗帘、挂着白床单的椅子、桌子、床以及积满灰尘的地毯……
“确实,和隔壁的房间几乎是相同的结构啊!”岛田走进房间,睁大眼睛在屋内四处张望,“是在那个烟灰缸内焚香的吧。”
我点了点头。岛田从牛仔裤的前袋中取出好像黑色印章盒一般的东西。
“不介意我吸烟吧?啊,觉得奇怪吗?”岛田取出的是一个细长的盒子。打开盖子,里面出现的不是印章,而是白色的香烟,“我发过誓,一天只抽一支烟。这就是为此准备的专用盒子,不介意吧?’’
“请便。”
岛田叼起香烟,将“专用盒子”凑近烟头。于是,“啪”的一声在盒子的一端亮起了小小的火焰,盒子内藏着打火机。
岛田叼着香烟向屋内走去,而且开始咚咚地敲起了象牙色的墙壁。我们留在门口附近,看着他这样敲了好长一会儿。
“喂,岛田先生!”三田村说着也踏进屋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岛田转过脸来说:“我在找!”说着,他返回身前的桌子,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
“找?刚才你说到建筑家中村青司奇异的嗜好什么的。”
“所以啊,我正在找这个。可以的话,您也帮帮忙!”
“可是……”
“三田村君,他是在怀疑这个房间内是不是有密道。”我说。
外科医生明显地皱起端正的脸,捻着戒指:“密道?”同样的反应也显现在森教授和大石的脸上。没有改变神情的只有仓本。
“是的——对吧,岛田先生?”
“啊,当然。”岛田回头对我们说,“好像有人不知道啊。中村青司的机关嗜好……他是个奇怪的人。可以说他绝不愿意造一所平常的房子。他总是造一些符合当时自己兴趣的奇怪的建筑,而且里面肯定会放入某些孩子气的机关……不过这些好像反而受到各地好事者的欢迎。”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水车馆里也有这样的机关?”三田村一脸扫兴地说,“那么,藤沼先生,至少你应该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啊!”
“嗯,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岛田说着,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揉灭,“有时青司甚至瞒着建筑的主人做这种机关装置,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
“那……”
“因此,我认为在这个副馆二楼的某个地方,有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密道或者密室什么的。今天来这里以后,我自己把这层楼的其他部分都查了一遍,不过没发现什么。剩下的就只有这个房间了。”说完,岛田又开始咚咚地敲起了墙壁,“这个房子的外墙相当厚,不是吗?我想或许就是这扇墙。”然而最终墙上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岛田疑惑不解地回头对我们说,“啊——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各位可以先下去。我还想再查一下洗漱间和地板。”
这时,响起了大石的嘟嚷声:“那么,我就失陪了。这么滑稽的事情,我是奉陪不了。”
“我来帮忙吧!”说着进来的是森教授。他刚才作了关于“潮湿的地毯”的发言,看来已经站到岛田一边去了。
三田村似乎从刚才岛田说出“密道”一词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兴趣,兴趣索然地看着岛田和森教授开始的“机关搜索”,不一会儿,便转身跟着大石走出了房间。
“岛田先生!”我把轮椅移到屋子的中央,取出烟斗叼在嘴里,对着青蛙一般趴在地板上的岛田说,“我并不是指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不过你不知道中村青司的‘癖好’什么的吗?’’
“您说的癖好是指……”
“比如做机关时的……某种一贯的作风什么的?”
“这个么……”岛田趴在地上转过头来说,“或许是有的,不过……我也不是研究青司的人。”然后,岛田和森教授又花了很长时间检查房间,一会儿揭开地毯,一会儿潜入床下。对洗漱间和浴室也同样进行了搜查,结果搜出来的只有一年来的灰尘。
“奇怪啊!”
看到他无限的遗憾,我突然觉得好像是在和一个天真的爱冒险的孩子打交道。虽然列举了很多理由,但归根结底对他来说,所谓这个房间的密道似乎不是“应该有”,而是“希望有”的东西。
疯狂的建筑家建造的奇怪的馆所,在里面发生的不可能的情况。他是在这种非常古老的侦探小说世界中畅游。因此,对他来说,同样是古老世界产物的密道就是必不可少的了。我是这么想的。
“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我一说完,岛田便站起身来,掸了掸衬衫和裤子上的灰尘又嘀咕:“奇怪啊!”然后,他先对着年长的协助者说,“对不起,教授!让你白忙了。”
“没什么,不必在意。”森教授正了正眼镜说,“我也是觉得你的想法挺有意思的。”
“好了吧?”我叹息着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奇怪啊!”岛田好像不死心的样子,“要是没有密道,嗯,那么到底是……”
“还是避开了我和三田村的视线,不是吗?”森教授疲倦地说。
“这种回答缺乏想像力得令人悲哀。不过,哦!”说着,岛田转身快步走到窗前。
“怎么了?”
“这个窗户……藤沼先生,我能打开看看吗?”
“请便。”
“这个窗户和隔壁的窗户是同样的结构吗?”
“那怎么了?”
“这个窗户在那时也是从里面插上的。”森教授说。
岛田举起一只手左右摇晃着:“不是的。我是在想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
“是的。啊——不过,看来也不是!嗨。。。。”拉开灰色的窗帘,拔出插销,岛田把手伸向装有毛玻璃的窗框。这里的窗户也和外面走廊的一样,是中央有纵轴的旋转式构造。
岛田打开窗户,风雨声直接闯进来。风突然提高了嗓门将窗帘吹散。
“哎,还是不对啊!”岛田沮丧地垂下肩说。
“什么意思?”
“这扇窗户像这样在构造上只留下这么点空隙,只有一个成年人的头勉强可以穿过的宽度。”岛田向我们展示着打开的窗户,“所以,无论如何绝对是不可能的。和走廊的窗户一样,不管是锁着还是没有锁,恒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
“唉!”森教授叹息着走近窗户,然后从旋转式窗户两侧的间隙望着窗外,“确实是不可能啊。”
“本来也可以连窗框一起拆掉。不过这样坚固的结构,不太可能。而且外面下着大雨,再加上墙壁上没有立足之地……这下面是什么,藤沼先生?”
“是内院的花草丛。”
“哦!”
岛田叹了口气,按原样关好窗户,拉上窗帘:“难道还是束手无策吗?”
“对了,岛田先生,您说的另一种可能性是……”森教授一脸不能释怀的神情问道。这时——
窗帘外面哗地亮起了一道闪电。正好在这时,我们周围的所有的光线突然都变成了黑暗,只留下青色的闪电的光芒。
——停电了。
副馆大厅——饭厅 (晚上10点)
仓本取来放在走廊里以备非常情况下使用的手电。借着手电的光亮,我们出了房间,决定先下楼再说。
于是将手电交到森教授的手中,让他先下楼梯好照亮脚下的路。岛田和仓本又从两侧抱起我的轮椅,费了很大力气下到了大厅。
“这下惨了!”森教授将手电来回照着大厅说,“被雷打坏了吧?”
“不,应该不会吧!”岛田说,“因为这里是由水车发电的。”
“哦,对啊!打雷和停电——正好一起来,真是太巧了。这么说来,是发电机的故障吗?”
“我马上去看看。”仓本说。
“那么请把这手电……”
“不用,那边的走廊里也有。”
“一起到主馆去吧。由里绘和朋子可能会害怕的。”我说,“三田村君和大石先生不知道在哪儿?”
“这个么,不知道是回房间了还是去饭厅了。”森教授这么说的时候,在面向中院左首走廊处,看到了有微弱的光亮在摇晃。
“没事吧?”是大石的声音。不久,出现了他那肥胖的身影。他把打火机的火焰当做灯来用。
“啊,好烫!有没有蜡烛什么的。这么暗,真没办法。”
“有蜡烛吧,仓本!”
“是的,在对面的柜子里。”
“那么,我们就先到饭厅去吧。岛田先生,不好意思,能推我去吗?”
“啊,没事吧?”
一进入饭厅,就听到了三田村的声音。一看,圆桌上已经点了几支蜡烛,桌子周围坐着他、由里绘和野泽朋子三个人。
“幸亏刚好回到这里。”说着,三田村迅速站了起来,在摇动着的昏暗的烛光中走了过来,“我问了野泽,找来了蜡烛。怎么回事,这次停电是什么原因?”
“不检查一下的话,不好说。”仓本答道。
外科医生缩了缩肩:“偏巧我是个机械盲,连汽车的引擎都不太懂……”
“要是不嫌碍手碍脚的话,我也一起去检查吧。”说这话的是岛田。他一边将我的轮椅推向桌子的方向,一边说:“住在山里的亲戚家也是自己发电的,我曾捣弄过。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啊!”
藤沼纪一的起居室 (晚上11点)
幸好停电很快就结束了。
据说,也可能是在昏暗中进行检修的原因,最初好像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最后仅是接触不良之类(我没有具体地问)的简单故障。仓本报告说,能出人意料地这么早就判明出故障的地方是多亏了岛田。这么说来,把他请进来也不能一概说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了。
不管怎么说,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来修理的。如果是无法解决的故障,那就只能在蜡烛和手电的光线下度过余下的夜晚了,因此当电灯被点亮时,在饭厅中等待的我们都一起长出了一口气。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临睡前,到由里绘的房间去听一会儿录音机已经成了最近的习惯,不过因为电梯发生了故障(虽然仓本检修过,但好像没有效果),所以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去听了。
无论是电梯还是发电机,一天中重复发生两次故障。或许这个房子也到了该大修的时候了。
由里绘对客人们说了声晚安,便回塔屋去了。当时三田村则之的视线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那是牢牢地粘在由里绘苗条的身体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