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莲的左手慢慢按在液晶屏上,挡住了小燕的视线。不过,随着钻机上的喇叭“嘀嘀嘀嘀”连响了四声,小燕欣喜若狂地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好了,一切搞定!”随即,钻机轰鸣声充满了整座帐篷,他兴奋地搓着双手,又开始喃喃地骂粗口了。
从开始着手解码,到现在完成,足足用了八个小时,已经大大超出了小燕的时间预算。
他伸手推开了幽莲的弯刀,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抬手去拍幽莲的肩膀:“喂,朋友,你这个吸血蝙蝠的造型不错啊!不过这个年代再用刀的话,未免太落伍了吧?冷兵器肉搏的年代早过去了,你该用这个——”
小燕猛然旋身,左右肘边的衣服嗤啦一声撕裂,甩出两柄短筒霰弹枪,直逼幽莲的胸口。他的衣服又瘦又短,我刚刚根本没料到他袖子里还能藏得下枪械。
“枪下留人,小燕——”我叫起来,蓦的半空寒光一闪,铮铮铮铮四声响过后,小燕尖叫着后退,举起双手,霰弹枪只剩下了两截二十厘米长的枪柄,其余部分,已经被幽莲左手弹出的弯刀削成四段。
如此快速绝伦的交手,已经无法用时间来描述,所有的动作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完成了。
随即,所有士兵手里的冲锋枪哒哒哒哒地吼叫起来,子弹狂风暴雨一样扫向跃在半空的幽莲。幽莲跃起时,双臂尽力向前伸展,做了个优美的“一鹤冲天”的动作,嗤啦一声划破帐篷的弧顶,灰袍一卷,便将射过来的近四百发子弹全部扫落,叮叮当当地砸在钻机上。
小燕惊骇地丢弃了手里的枪柄,抬手摸着自己的前额。
苏伦来不及向外追击,抢着问:“受伤了?受伤了吗?”她对小燕的关心,一听就知道发自肺腑挚诚。
我心里突然滚过一阵感慨:“苏伦心里,并非只有我。就算手术刀死了,她还有好朋友、还有好朋友的弟弟……”
小燕前额上的发忽然随手而落,非常整齐的一绺,应该是被幽莲的刀刃划过而造成的。
苏伦长吁了一口气,心也随之放下。
我无言地跨出帐篷,士兵们正在乱糟糟地发动军车,准备追击已经飘飘然向西飞去的幽莲,引擎轰鸣声、换弹夹声、紧张呼喝声响成一片。月光下,以遥远的青色天空和土裂汗金字塔为背景,幽莲凌空飞过,北风鼓荡着她的灰袍,活生生就是一只体型变异后的巨大蝙蝠。
刹那间,我想起了那晚跟踪幽莲时导致的神秘失忆,也是目睹她这样向金字塔方向飞着,此情此景,不过是那天晚上的过程重放。
我扭头向帐篷里大叫:“苏伦,我去追幽莲,你别乱跑——”
一句话没说完,已经隆隆转动的钻机忽然开始冒起烟来,最先是从液晶屏的部分,接着蔓延到钻机的整体部分,全都是刺鼻的绿色烟雾。我愣了半秒钟,跳上最近处的一辆刚刚发动的吉普车,将驾驶员推出去,狠狠地踩下油门,呜的一声冲了出去。
看这情形,钻机似乎是被幽莲动了手脚,明显是烧毁报废了。我必须要追到她——
彩虹勇士的车子性能都是一流的,在我狂踩油门之下,呼啸着第一个冲出了营地。我现在可以确定,幽莲飞去的方向就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顶。
在我身后五十米外,士兵们的军车也跟了过来,车顶上的探照灯发出强烈的白色光柱,劈开了茫茫夜色。
驾驶座旁边的枪套里,斜插着一柄军用手枪。我咬牙把油门踩到底,一手把握方向盘,一手抓住了手枪。什么都顾不得了,此时只要有机会开枪,我得抢先下手才行,幽莲的武功高得匪夷所思,以小燕那样的绝妙身手,竟然一招之间就被她削断了头发,并且那或许只是一个警告,她当时要取小燕性命的话,已经易如反掌。
第六部 神相毕露 10月神之眼的突变
下载TXT。(xiazaitxt) 更新时间:2007…6…9 15:51:00 本章字数:6872
七分钟后,幽莲的身子突然下坠,轻巧地落在简易公路的中央。
我根本没有减速刹车的打算,轰了一脚油门,疯狂地撞了过去。管她搞什么鬼,先下手为强,免得遭受荼毒。
陡然间,在我身后,连续响起了十几声剧烈的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紧跟而来的四辆军车无一幸免,被炸上了半天,车身整个撕裂,散碎的零件向四面八方飞射出去。爆炸声令我全身猛然一震,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车子已经撞在幽莲身上,再冲出十几米,嘎然而止。
我并没有撞死幽莲,等我踩下刹车,回头再看,连天火光浓烟映衬下,她孤零零地站在公路中央,仍旧面向我。刚才那一撞,对她没有丝毫损伤,如同撞到了空气一样的透明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一脚踢开车门,双手握枪,砰砰砰砰地连续扣动扳机,边射边进,直到打完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
我已经说过,自己的射击技术已经完全可以去给部队里的神枪手做教官,这一次确信二十颗子弹全部是瞄准幽莲的头、胸、腹三处要害部位,绝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并且,我很清楚这种大口径军用手枪的杀伤力,二十颗子弹足够杀死一条巨蟒或者一头成年北极熊了。
幽莲扬起左手,张开五指,叮叮当当的子弹落地声不绝于耳,不多不少,正好二十颗。
我张大了嘴,握着空枪,呆呆地站着。
“没用的,风,地球人的子弹已经无法射杀我,这些被你们视为防身法宝的武器,在我眼里,只是小孩子的玩具。对不起,我直呼你的名字,会不会太不礼貌?我听到别人都这么叫你,所以也这么称呼你,抱歉。”
我的思想一阵迷乱,幽莲竟然能开口说话,并且用的是华语——“萨罕不是说她天生又聋又哑吗?称我为地球人?她是什么人?外星人吗?”
幽莲推掉了风帽,露出一张土灰色的面具,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跟踪追来的士兵们都已经光荣殉职,深夜的简易公路上,除了我们俩之外,只有无穷无尽的大漠风沙。我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诡谲的梦,月亮那么圆,月光那么妩媚,而我面对的却是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非地球人”。
此前看过的飞碟探索杂志上,遭遇过外星飞碟、外星人的不计其数,很多人用天花乱坠的华丽词汇描述过外星人的飞船、长相、语言、动作——现在,我面前实实在在地站着一个外星人,一个外表跟地球人没什么两样的外星生物。
“你是外星人?萨罕也是外星人?土裂汗大神也是外星人?”我连续问了三个问题。回想萨罕的样子,除了年龄过高外,与地球人没有任何不同。
一阵强劲的北风卷过来,幽莲的灰袍呼啦啦地飘起来,越发显得神秘怪诞。刚才的爆炸来得莫名其妙,如果也是幽莲做的,恐怕她真的是没安什么好心。
“我们的身份重要吗?你是不是一定要揭开所有事情的真像才能安心——理智些,地球上很多事,是没有答案的,也就是说你穷尽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真像。人的生命宝贵,为什么一定要把生命浪费在阴暗狭窄的墓穴里,而不是用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她在面具后不停地眨着眼睛,声音平缓呆板,犹如通过某种电子喇叭发出来的一般。
我冷笑着:“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你能讲中文,自然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吧?这里是地球,根本不欢迎贵星球的不速之客。”
她伸手向上推了推土灰色的面具,不无遗憾地说:“那咱们就话不投机了!金字塔在地球上存在了几千年,让安葬在墓穴里的人安安静静地修炼不好吗?地球人干什么非要挖个洞钻进来?所以,我把那个钻机销毁了,希望以后再没有人造出这种无聊的机器出来……至于你,若不是看中你身体里的能量,早就像他们一样,炸成碎片了……”
幽莲回身指向仍在冒烟的军车残骸,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杀死四车士兵,丝毫不必大惊小怪。
“你们……你们住在金字塔里?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一大团火人在熊熊燃烧着,早已经怒不可遏。我们是人,不是飞鸟走兽一般的动物,怎么可能任意地被外星人屠杀?
“我们的目的?那些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警告你,有些东西,还是让它永远长眠地下的好,一旦被好事之徒挖掘出来,首当其冲要被毁灭的是地球,而不是宇宙里千万颗星星中的任何一颗……”
灰袍飞卷之下,她的胸口竟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星球标志。
我没看错,一颗碗口大的灰色星球,四周环绕着一层乳白色的光环,不知是刺绣还是彩印在她胸口的,看上去熊熊燃烧,极有立体感。那颗星星,在地球人的知识中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只有它,才会缠绕着这种宇宙尘堆积成的环形光带。
它的名字,叫做土星,地球人都知道。
我的脑子迅速一转, “啊”的叫了一声:“你们……你们来自土星!你们是土星人!”
用星球图案做衣服装饰,早就是落伍了的点缀方法,并且以我的眼力能看得出,幽莲衣服上的土星标志,绝不是用地球上的描绘技术留下的,否则根本得不到这种极具无声吸引力的立体造型。
幽莲低头看了看前胸,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他没说错,你果真是具备超强能力的地球人!厉害、厉害……”
她的话里提到了一个人——“他”,令我精神一振。
“幽莲,你说的‘他’是谁?是你师父萨罕还是土裂汗大神?”
幽莲停止了笑容,回身向营地望着,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我不知道这些神通广大的外星人在地球上还会有什么惧怕的东西,按照他们的实力,完全能做到古人说的“挟泰山以超北海”。能让他们也惧怕的,又将是何种恐怖巨大的力量?
“是大神说的,我要走了,师父说过,一旦我开始张口说话,幻像魔的影子就能感知到我,循着这条线索直追过来……记住我说的话,别总试图发掘什么,那些属于远古地球的秘密,就让它们永远埋在金字塔下面好了……”
她也提到了幻像魔,只是我目前的思想根本不想相信任何人,就她引发爆炸消灭追来的士兵的手段来看,已经足够残暴了。
我不知道能用什么手段留住她,眼睁睁地看她凌空飞起来,一直向西滑行过去,直到消失在土裂汗金字塔的背面。月光把金字塔照得半阴半亮,再映衬着四面银白色的无际沙丘,带给我的只有独自一人看恐怖电影的紧张感。
幽莲的话,并没有给我任何解开谜题的启示,相反,那些话更是增加了我的困惑:“土星人?面前的金字塔里居住着土星人——还有某些‘不肯让人发掘的远古秘密’?那么,土星人抓到了藤迦,又在她身上套了那么多黄金圆筒做什么?那些神秘的孟加拉国变种金线蝮蛇又是从何而来……”
科学家早就慎重考证过,土星表面温度极低,达到了摄氏零下一百二十五度,表面盛行强风,甚至有许多资料证实,土星表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坚冰,犹如地球上人类出现前的冰河纪。这种环境下,连最坚强的藻类、菌类都无法生存,更不可能有高等级生物。
我推断幽莲是土星人的最大依据,就是她胸前的星球图案。既然是外星人,她根本没心情弄个属于别人的标识放在胸口。
呆呆地思索了十几分钟,我只能发动车子,独自一个人回营地去。
在我跟苏伦的帐篷周围,已经围了大堆人,人堆里传出小燕愤怒至极的吼叫声:“那个丑女人!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丑女人!”
空气里飘浮着电子原件烧毁的焦糊味,按惯例分析,科学技术远远高于地球人的外星来客,想摧毁地球上的电脑电子装置,简直易如反掌。刚才,我根本没看到幽莲是如何出手的,便已经埋下了摧毁钻机的伏笔。
这次,苏伦是跟手术刀站在一起的,两人几乎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把小燕的咒骂压制下来,却收效甚微。
我站立的位置,斜对着手术刀的左脸,很明显的,我看到他的左耳一直在频繁跳动,犹如一架小型的声波接收器正在高强度工作着。他的脸色铁青,两腮的肌肉绷得很紧,像是出于极度的痉挛状态。偶尔,他会扭头从人群的头顶上向西面眺望几眼——
之所以把他此刻的动作描写得如此详细,全都是因为幽莲的话——“她张口说话,幻像魔的影子就会探听到”。这句话,引发了我的最天马行空的幻想,并且跟苏伦说过的“他是另外一个人”联系起来。
他是另外一个人吗?
这个月亮极好的沙漠之夜,就这么在沮丧与颓废中昏昏沉沉地过去了。
最郁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