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苏伦都没有应声,又开始第三遍看那些录像资料。
回想当时与詹姆斯的对话,大家都在怀疑杀伤谷野的惨烈手段,来自于隶属于青龙会的“重生者”成员。当时的情形跟现在的录像资料互相印证,似乎“藤迦是凶手”这个定论已经毫无疑问地浮出了水面。
“喂,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意见?难道要等到藤迦跑出来满营地里杀人再做打算?”铁娜不满地跺着脚,连续不断地在帐篷里转着圈。
近年来,好莱坞方面关于“僵尸、吸血鬼、招灵”这一题材的电影层出不穷,再加上有《刀锋战士》系列这样的轰动性大片造势,在全球观众心目中种下了“黑暗处充满了吸血僵尸”这样的恐怖印象。这也不难理解此刻铁娜焦躁的心情,在她的统治范围内,怎么可能任一个已经化为魔鬼的植物人存在?
苏伦有些失望,我能猜到,她一直怀疑詹姆斯才是凶手。
我们开始看第四遍资料时,铁娜大踏步地甩手走了出去,一路大声命令卫兵:“好好看管存放植物人的帐篷,调十支喷火器过来,如果帐篷里发生什么古怪事件,尽管开火,格杀勿论。”
做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需要的就是她这样坚决果断的铁血手腕,否则治军不严,最后只能把军队领导成一盘散沙。
我按了“慢放”键,从我离开帐篷时开始,降低帧率,以每秒十五帧的速度缓缓前进。画面的质量根本不敢让人恭维,与上次苏伦在我身体上安放摄像机拍到的我失忆前的画面相比,这次的要模糊许多,并且画面上不时出现横七竖八的干扰波。
“风哥哥,这部摄像机是尼康公司的最新产品,采用的是高感光度外加红外线自动补偿辅助的捕捉技术,即便是在只有一支五瓦日光灯的幽暗环境里,都能拍到清晰正常的连续画面。我觉得,就像上次被白光消弥了所有图像的经历一样,这次的意外,也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对于摄像机的质量,我无条件相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于器,这个道理,苏伦会比我更明白。尼康公司是光学仪器界的一级生产商,他们的数码相机和摄像机,销售遍及全球,性能毋庸置疑。
画面以一种跳跃的姿势前进,一直播放到谷野俯身、藤迦出手的刹那,我按下了暂停键。在此之前,藤迦身体的扭动令我生出了“她一定痛苦万状”这样的感觉,就像——一条离开了湖水的鱼,在拚命挣扎着。
我发现,藤迦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即便是最后插中谷野身体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仍旧闭着,像是一个梦游病患者。很可惜,后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片雪花。
苏伦沉默地拿起摄像机,在手里托着翻来覆去地看。
杀人噬心这样的残忍手段,百份之九十是“重生者”做的,假定藤迦和谷野都是“重生者”组织的人,那为什么藤迦到现在还没有正式醒来?或者谷野为什么不早些救她,直拖到自己被刺身亡?
到现在为止,藤迦杀了谷野,又吞吃了他的心(只是假设),那她接下来会怎么样?难道还会甘心继续做植物人……
“风哥哥,我们不如……出去走走……”苏伦放下摄像机向我提议,眼底深处仿佛有两团无奈的火苗在跳跃着。
出了帐篷,我们下意识地一直向西慢慢踱着步。
营地里很安静,所有死掉的士兵尸体已经被妥善掩埋,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势已经不见了,除了四面稀疏的流动岗哨外,大部分人都在各自帐篷里休息。井架旁没有岗哨,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冷清。
瞭望塔爆炸后的巨大沙坑仍旧裸露着,默默地记录着昨晚激烈的战事。
天很蓝,云很淡,阳光朗照——在这种环境下,我郁闷的心情慢慢得到了缓解,从极度沮丧中自拔出来。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出了军车的防护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风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苏伦歪着头,向我满含深意地笑着。刚才,她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请讲。”我点头,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了讲故事的兴致。
苏伦清了清喉咙:“故事发生在北欧瑞士靠近雪山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小家庭,丈夫是医生,妻子是护士,两个人合力开了一家诊所,生意还算过得去……”
她只讲了个开头,我已经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了,马上插嘴打断:“苏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要说的是——藤迦在梦游?藤迦是个梦游症患者,她在梦游中误杀了谷野?”
北风将苏伦的头发吹得胡乱飞扬起来,她紧了紧衣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只是……猜测或者是……假设……风哥哥,任何事,都可以做无数次假设对不对?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咱们在摄像机里遇到了难题,何不换条思路来解?”
她对詹姆斯的怀疑开始产生了动摇,所以才会用“梦游”这样的借口来为藤迦开脱。
那个轰动瑞典的诡异杀人故事是这样的——
那个家庭没有孩子,只是两个人的世界。有天早晨,医生醒来时,发现妻子血溅床头,给人用尖锐的冰斧砍断了脖子。他当然火速报案,警察赶到后,经过长达数个月的调查,始终无法找到凶手。
凶案发生时,所有的门窗都是从内部紧密关闭的,屋里只有夫妻两个。若真的硬要指出谁是作案人,那么只能是那个做医生的丈夫。但是,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出来作证,丈夫是多么地疼爱妻子,是发自内心的真爱,绝没有可能杀害自己的爱人。最后,经陪审团合议决定,丈夫无罪。
一年后,当这桩血案的余波全部消失时,医生又娶了另一个女子,同样爱之入骨,但凶案再次发生了——同样的惨剧共发生了五次,以至于医生悲痛到抱着自己死去的妻子哭得咯血昏倒。
凶手到底是谁呢?直到有个聪明的探员在医生家里偷偷安置了摄像机,才拍到了医生每天晚上起床梦游,穿戴好可以遮掩指纹的手套、雪地防滑靴,然后手握冰斧,向自己妻子曾经睡过的枕头疯狂地连续猛砍。做完这一切,医生会再收拾好一切,回床上躺下,做出搂抱妻子的动作,安然入睡。
案情的真相,不过是一个隐蔽极深的重度梦游症患者在错手杀人。
苏伦提到这个真实案例的用意,其实是在说“藤迦梦游、无意中杀人”,至于她为什么要仿效“重生者”那样杀人噬心,或许只是做梦时的某种潜意识发作的结果。
第六部 神相毕露 8黑客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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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跟苏伦都在故意回避一件事——“藤迦有没有噬心,只要动用一下射线探测就什么都清楚了。只要铁娜一个电话,彩虹勇士没有做不到的事。”
我一直在想:“若是射线探测结果证明,藤迦的胃里真的有……”一到这里,我就不敢再想下去,从喉咙到胃,全部都在紧张地抽搐着。
苏伦忽然弹指一笑:“风哥哥,让我来看看你的手纹好不好?”不由分说地抓过我的左手,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任她胡闹,目光遥望着远方的土裂汗金字塔,一想到有了超级钻机的帮助,还有铁娜的政府特许,马上就能在金字塔上任意凿开窟窿——不怕毒蛇、不怕机关变化,这次采取层层破坏、层层推进的方式,总可以步步为营地达到目的了吧?
金字塔做为埃及的历史遗产,政府方面当然可以任意处置,而不必向任何组织申请哀求。只要政府答应,这次就算连胡夫金字塔一起凿穿,都不存在任何阻挠。
其实我很期待在蛇窟上层发出金光的墓室里找到更巨大的金锭,不知为什么,我在直觉上总认为我们进入的实际相当于金字塔的“地下室”部分,属于法老王安息的黑暗部分,所以才可能豢养了那么多毒蛇。
发出金光的,应该是正式的客厅部分。按照古埃及人的生活习惯,最精美华贵的饰物、家具、珍宝,都会摆在客人看得到的地方,以炫耀自己的财富实力。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那间墓室一旦袒露于我们眼前时,必定会带来无比巨大的狂喜。
“风哥哥,你的掌纹预示着这一生桃花运不断,始终缠绕在强劲勃发的生命线、事业线、婚姻线左右。如此一来,这一辈子,你可要辜负好多女孩子的柔情了……”苏伦的醋意又毫不掩饰地涌上来,放开我的手,向北面眺望着。
北面公路上,又升腾起了烟尘,不过这次不是装甲运兵车,更不是沙漠军团里的大规模部队,而只是一辆墨绿色的出租车。
距离营地一公里时,出租车便被铁娜布置的哨卡拦住。
一个身材干瘦的人跳出车子,背上驮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付过车费,经过哨兵的数分钟盘查后,终于得到放行,慢慢地向营地这边走过来。
那人的样子和装束,像极了埃及境内最常见的背包客,也就是为了省钱徒步旅行的年轻人。
“风哥哥,考考你,目前全球最著名的电脑黑客是谁?”苏伦看着那个艰难走着的人,微笑着问我。我们的手仍然握在一起,彼此温暖着。
“是……两个人,对吗?”我喜欢苏伦偶尔暴露出来的顽皮,特别是当前连环剧变后难得的一段空闲里,有她的笑和孩子气的顽皮,更能让我的悒郁心情得到放松缓解。
我确信自己没有说错,两个人,一个的网络名称叫做“阿拉伯怒火”,另一个则是“BLACK DOOR(黑门)”。
近三年来,这两个人一直把五角大楼的机密资料库当作网络栖身之地,并且偶尔玩得高兴了,会把五角大楼的四千多台电脑全部调整为“超级肉鸡”以此向欧洲、亚洲各国的军事电子防护网发动戏谑性攻击。
这种对五角大楼的极端藐视,曾让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伤透了脑筋,几度调集全美黑客高手,对这两人剿灭招安、招安剿灭,始终没能达到根除目的,甚至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弄不清楚。
“曾经是——两个人,‘怒火’与‘黑门’。不过,四个月前,这两个黑客界的至尊杀手,已经被另外的高手击败,锒铛入狱,据称已经被美国人押解到太平洋海岛上的黑狱里去了。所以,你的答案只能得五十分。”
苏伦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慢慢走过来的人,随口否定了我的回答。
电脑界高手如云,层出不穷,四个月时间,网上江山,足够更新换代三次了。
“能搞定这两大高手的,不知又是何方神圣?”我真的不知道,是在向苏伦虚心求教。大半年来,我一直为了大哥杨天那个神秘的记录本的事苦苦思索,对外界发生的新鲜事越来越淡漠。
苏伦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故意暂时岔开话题:“风哥哥,从你的手相上可以看到,火星丘柔软、土星丘坚硬,证明你外表坚强冷漠实际内心却温柔无比……所以,很多时候,不要随意答应女孩子的要求,不要……轻易承诺,否则只会让别人伤心……”
她的话,有暗暗影射铁娜的意思,我只能苦笑:“好吧!不过你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情况下,人必须得忍耐承受很多东西,才能达成所愿。”
苏伦掠了掠耳边的发,温柔一笑:“是,风哥哥,我理解。”
我猛然发现,她本来就清瘦的瓜子脸经过了一夜的劳顿,越发显得苍白娇弱,略显单薄的身体,似乎已经连满头长发都无力承托了。比起铁娜或者藤迦来,苏伦更俱备华人女孩子特有的那种“柔情似水”的温顺感,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会彻底放松自己,不必担心戒备。
大部分时间,苏伦绝对能坚强无比地独当一面,比如平定兵变时,她果断出枪,一举粉碎了罗拔的反叛,表现出了利落彪悍的江湖女侠本色。只有在我面前,她才会偶尔表现出年轻女孩子的稚气顽皮。
“最新黑客至尊排行榜上,名列第一位的叫做‘红旗’。”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向那个越来越近的人挥手打招呼。
那人眼睛以下蒙着块灰色的手帕,大概是为了遮挡大漠里无处不在的风沙吧?手帕以上,架着一副加厚瓶子底一样的近视眼镜,突兀而古怪,像是飞碟探索杂志上刊载出来的火星人照片。他的个子又瘦又小,灰衣灰裤、灰色的帽子,整个人仿佛刚刚从灰尘里钻出来一样。
苏伦说过自己请来了破解钻机密码的黑客高手,莫非就是眼前这个形容古怪、貌不惊人的家伙?
我跟着苏伦迎过去,那人瞪着苏伦,猛地翻身把巨大的背包甩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嗥叫。听了半分钟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家伙是在号啕大哭,只不过“干打雷不下雨”的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