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遣散队员们,大家各司其职。我已经拿到了碧血夜光蟾,明天早晨就可以重新进隧道去了。”
我把金属匣子取出来,平放在掌心里。这是唯一的希望,它不像普通蛇药一样会散发出浓重的怪味,外表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匣子,体积约等于两副摞起来的普通扑克牌,没有任何锁眼,盖得严丝合缝。
顾倾城对它表示巨大的怀疑,但却识趣地闭嘴,我们两个又都变得无话可说了。
良久,顾倾城才轻抚着自己的长发幽然轻叹:“风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哪怕最后战斗到只剩你我两个,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决不退缩。找回苏伦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车上的装备里虽然有十几件铅板防护服,却只能抵挡微小当量的射线,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我知道,谢谢你。”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说的话,危难当头,有个美丽的女孩子甘愿陪在身边,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忙忙碌碌奔走之中,我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帘子下露出的光影提醒我,晴朗的一天又已经过了大半。穿越石隙的行动只能在明天一早展开,人的一生之中会面对无数个明天,但却没人能准确预报明天的晴阴,正如我们都无法预言行动的成败一样。
“现在,席勒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我不想再有人步他的后尘,相信你也会这么想,对吗?”
顾倾城距离我只有三步,呼吸时带出的幽香让我渐渐地有些迷醉,身不由己地点头:“是,不能再步他的后尘。”
“我提出来的建议,每一个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认真听,尽量采纳,好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醇和,我张口打了个沉重的哈欠,脑子里一阵迷糊,大半边身子疲乏得只想躺下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你很累了——”她凝视着我。
席勒“啊”的一声大叫,手舞足蹈地掀掉了薄被,一下子把我的睡意惊得一干二净。那一瞬间,我有种陷入被催眠状态之后的危机感,后背、肩膀上凉意横飞,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我要死了。”席勒坐起来,直愣愣地瞪着我,又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句,“我真的要死了。”
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是生物学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瞒是瞒不过去的。
我在床前坐下来,冷静地回答:“对,出现这种意外,我们也很难过。”
门帘“噗啦啦”一声卷了起来,外面阳光灿烂,绿草茵茵。
“我在这一分钟突然明白了,活着实在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可惜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风,苏伦是个好女孩儿,答应我一定要珍惜她,全心全意地善待她。她的外表虽然强悍干练,内心的一大部分却无比脆弱,很容易受伤,你在北海道时所做的每一件事,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沉重的伤害——”
顾倾城焦灼地瞥了我一眼,因为我们想要听的并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废话,而只是苏伦失踪的真相。
很显然,席勒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对我们脸上的苦笑视而不见。
我只能在他话音稍停时插嘴进去:“席勒,真要为苏伦好的话,你首先得告诉我,她是怎么失踪的?进山之后,你们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李康和飞鹰两队人马谈及苏伦失踪前的情况时,都提到过在天气、环境一切正常的条件下,两个人突然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战斗、袭击之类的痕迹。
席勒停下来,敲着自己的额头,凝神思索着:“那是一次非常诡异的经历,风,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现在你是唯一能令我相信的。”
顾倾城悒郁地长出了一口气,略带不满地苦笑着:“席勒先生,如果没有我和卫叔竭尽全力地救治你,此刻风先生面对的应该是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才对,也就轮不到你挑三拣四地选择合适的听众了。”
她说的是实话,席勒能在回光返照的状态下支撑这么久,跟卫叔长时间的内力灌输是分不开的。
“我只告诉他一个人,别的管不了那么多。”席勒冷漠地重复着,并没有因为顾倾城的话而让步。
顾倾城懊恼地甩了甩头发:“算了,我从来不跟不明事理的人怄气,再见。”
我伸出手臂拦住她,决绝地回应席勒的话:“顾小姐是探险队的绝对负责人之一,营救苏伦能否成功,她会起很大一部分作用。席勒,苏伦现在一定很危险,任何固执都会害死她,你明白吗?”
顾倾城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不想让她产生被冷落的挫败感,只要是对救援苏伦有利的方面,我会毫不犹豫地去维护并坚持。
在枫割寺时,我曾见识过席勒的傲慢、固执、狡黠、自大,对他的某些怪脾气早有准备。
顾倾城感激地扫了我一眼,很多复杂的情感尽在不言之中。
“风,我说的话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只能说给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听,你真的百分之百相信她?”
席勒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我默默地举手阻止他,并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但只伸到一半便尴尬地停住,任何人都知道,一抓下去,又会带下来满把金发,只能令人趋近疯狂。
“你坚持?”他的眼珠子连连转动着,两颊上的肌肉紧紧咬住,看样子很难下决心。
“我坚持,要么一起听,要么都不听,最终结果只能是你死、苏伦死,就这样。”说到底,我对什么大秘密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失踪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偏偏在这个问题上,席勒一直都在三缄其口。
他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一旦缺少了内力灌输,心脏和脉搏都会停止跳动,随之全身各个器官功能相继衰竭而死。
门帘下面的阳光开始变得黯淡了,时间正在无意义的僵持中分分秒秒地溜走,就在我觉得已经失去信心的时候,席勒终于不情愿地点头:“好,看在苏伦面上,我就信你一次。”
我松了口气:“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首先,我得说明一下我的身份,这一点跟接下来事态的发展至关重要——”席勒举起右手,靠向自己的右耳边,那是一个行美国军礼的动作,只是他的拇指用力翘起来,其余四指笔直排列在一齐,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我的真实身份,是属于这个地区的外派人员,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高手,无须让我解释这个动作的具体含义了吧?”他的口气透着七分骄傲,也夹带着三分无奈。
我轻轻点头:“对,知道。”
顾倾城却是惊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一号地区?你来这里,难道这山腹里真的藏着外星人或是不明飞行物?”
那个手势代表的是美国境内的一片神秘禁飞区,在全球新闻媒体眼里,五十一号地区又被称为“外星信息汇总中心”,是美国航空航天署内部的核心机密区。
小燕和红小鬼都曾从这里窃取过资料,万没想到,在我们眼前就有一位活生生的出身于五十一号地区的高手。
“对,我这一次接受的行动指令就是找到传说中那个‘潘多拉的盒子’。现在我就要死了,不想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也许对找回苏伦小姐有用。五角大楼派驻在南亚、西亚的谍报人员曾经传回消息,就在中国大陆的川藏边界附近,发现了超强的辐射源,其旺盛程度和不间断放射时间,是美国迄今为止人工合成产品的四万倍。所以,五角大楼的情报分析官们怀疑,那是外星人的飞行器燃料系统泄漏造成的。”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脸色渐渐变得晦暗下去。
第六部 天梯迷踪 8碧血夜光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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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捉住他的手腕,以掌心对掌心的方式继续向他体内传输内力,同时不免有些疑惑:“小燕、红小鬼他们曾经数次侵入五十一号地区的档案库,而燕逊更是五角大楼内部的消息灵通人士,这一点怎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呢?”
“我以生物学家的身份到达本地后,寻根溯源,渐渐发现了一些线索。其实,就算苏伦没有组建这支寻找阿房宫的探险队,我也会做相同的工作,我们探索的目标不同,但行进方向却是完全一致的。不过,事情进行到这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自己真正地爱上了苏伦——”
我的手腕猛然一震,随即凝聚心神,排除他的话带来的全部杂念。冥冥之中,得失都由天定,当我偶遇关宝铃而神不守舍的时候,苏伦身边也多了狂热的追求者,可能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别笑我,风,那是我的初恋,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陶醉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学者席勒,渴望有机会陪着她,不动任何心机,只求帮她达成心愿。上司部门很快就意识到了我的异常,立即派了一名代号‘涅槃’的特派员过来,准备接手我的工作。据我所知,他还同时兼顾另外一件事,那是关于另外一名叛逃的间谍人员,一个代号为‘银色蒲公英’的女孩子。”
在强劲的内力接续下,他的呼吸稳定下来,脸上又添了一抹血色。
这种救治方法,如同在冬天的旷野上架起炉子烧水一般,什么时候木柴燃尽了,本来煮沸的水会重新回归冰冷。锅里的水到底能沸腾多久,只取决于木柴的延续时间而已。我真的庆幸自己得到了布门履大师的“阴阳神力”,才会有今天这个江湖救急的后路。
代号为“银色蒲公英”的瑞茜卡已经在我记忆里消失很久了,我不想因为这个插曲打乱了席勒的叙述,马上咳嗽了一声:“席勒,我希望——”
他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被美国军方层层选拔进五十一号地区,看了我一眼,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风,我会加快叙述速度。正是由于涅槃即将出现的缘故,我才催着苏伦马上启程进山,希望在特派员到达前,找到有关辐射源的线索,立一个大的功劳,借此向组织提出脱离申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美国公民,可以正常陪伴在苏伦身边。其实,她的准备并不充分,一直拖拖拉拉延误时间,很可能是在等你过来。”
我懊悔得恨不能挥刀自戕,苏伦离开日本时,无数次暗示、请求过,要我跟她一起走,但被我鬼使神差般拒绝了。
顾倾城忽然插言:“席勒先生,请跳过中间这段行进叙述,你和苏伦与大队人马分手后,是否一直向前,没有折向其他岔路?真正的关键点,就在分手后的十几分钟之内,因为据飞鹰说,他等到李康一行撤走,马上带人赶上来,但已经找不到你们。”
席勒费力地思索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对,离开大队后,我们的确一直向前,五分钟后,经过一大片干枯的草地。我记得当时苏伦说过,干草的香气让她怀念起远在开罗别墅的露台,她沉思的表情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淑女雕塑,让我看得入迷。危机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们都听到一种低沉的鼓声,就从草地中心的地面上传出来——”
顾倾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鼓声?地面还是地底?”
当时的情况具体来说是这样的——天气晴朗,光线充足,发出鼓声的位置距离他们骑着的驴子只有二十步之遥。
苏伦首先反应过来,立刻在驴子臀部拍了一掌,迅速赶了过去。严格来说,那不应该是鼓声,而是一种巨大的“嗵嗵”声,两次之间相隔三秒钟,声音之大,震得他们两个的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心跳的节奏更是极容易地就被鼓声控制,越来越慢。
草地中央毫无异样,其中一部分干草被动物啃去了叶尖,只留下残缺的草根。
苏伦来回丈量了几次,捡了一根干树枝,画了一个十步方圆的大圈,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那声音就来自下面。”
席勒的丛林生活经验也是极其丰富,马上取出一柄短铲,准备向草皮下面挖掘。他对苏伦向来言听计从,奉为真理,这一点是我永远都比不上的。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短铲刚刚触及地面,一股巨大的吸力竟然刹那间从他手里夺走了短铲,自动向草皮下钻去,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全部消失了。
当时两人甚至来不及惊呼,突然间天旋地转一样,席勒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不断地向地底沉下去。他的武功虽然高明,应变能力却比不上苏伦,仓促之间变得手足无措。
女孩子的身体轻灵,下降得比较慢,苏伦一个腾跃冲过来,抓住席勒的肩膀,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他直抛起来,自己却瞬间下沉了三四米。
席勒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