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们,绝对是把时间看到比黄金更珍贵的工作狂人一代。
于是,两小时后,专家们的随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将钻机送上简易电梯,向竖井下送去。
我并不急着跟随下井,因为我知道,盗墓探险这种工作,首当其冲的往往并非最大受益者,而是最先受害者。
略做权衡之后,我去了唐心的帐篷。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正在桌子前面涂指甲油,细致入微地如同在操作一项极富研究价值的科学工作。
老虎跟宋九在一张竹床上盘膝静坐,中间摆着一盘只落了寥寥几个黑白子的围棋。
老虎对于围棋有天生的痴爱,并且很有天分,曾经参与过当年令“棋圣”聂卫平一战成名的中日围棋擂台赛。如果不是最后转入盗墓、游侠这一行,他完全有可能成为跟聂、马齐名的专业棋手。
“风先生来了?请坐——”唐心招呼着,并不起身。
老虎、宋九两人老僧入定一样,目光全部倾注于棋盘上,连眼皮都没抬。
对唐心染指甲的动作,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想像中的蜀中唐门虽然存在于二十一世纪,却应该仍旧遵守门中历代高手留传下来的种种古怪规矩,跟现实世界里女孩子们描眉画眼、梳妆打扮似乎并不沾边才对。
她的指甲已经涂到一半,用的是一瓶来自法国的某个国际品牌的粉红色指甲油。
凭心而论,唐心可以算得上是令人“惊艳”的漂亮女孩子,瘦弱、骨感,正是目前东方城市里流行的新一代美女标准。如果去掉她背后“蜀中唐门”这个身份,挟着这份柔柔弱弱之美踏入华人影视圈的话,何愁不能成为另一个“章子怡”?
一想到令中国江湖一千多年来随时都会血雨腥风的蜀中唐门,我不免惴惴不安地给唐心加上“艳若桃李、毒如蛇蝎”这样的恐怖定语。
“风先生,那个什么专家大会开完了,可有什么指教吗?”唐心文绉绉的,正在涂抹最后剩下的一个小指甲。
我踱到唐心的桌子前,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唐小姐,伯伦朗这个名字,你该听说过吧?”
唐心一笑:“对,听说过。风先生的意思,伯伦朗在这里,我们蜀中唐门就没必要为金字塔里的毒虫瘴气担心了对不对?”
我们相视哈哈一笑,一切勾心斗角,尽在不言中。
她涂完了最后的指甲,仔细地旋紧那个装着指甲油的小瓶,然后满意地叹息着,轻轻在自己整齐修长的指甲上吹了口气。此时她的神情,完全像个毫无防人之心的邻家小妹妹,让我也放松了警惕。
我向那指甲油伸出手,笑着:“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牌子——”
唐心做了个恶作剧的恐吓表情:“吓,风先生,这个东西你最好别乱动,它是‘穿肠腐骨化尸丹’的改良替代品——”
我伸出的手臂立刻僵直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化石一样僵硬。不过,在这种静止状态下也有好处,就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汤博士的美式英语大嗓门谈笑风生的声音。我知道,苏伦一直都在外面,随时监视着专家组的一举一动,正好给了汤博士献殷勤的机会。
“没骗你,真的。”唐心笑盈盈地走了出去,半分钟不到便返回来,右手里捏着一只沙漠毒蝎。
我用力扭着颈椎、腰椎,向后倒退了两步,尽量让自己浑身的僵硬肌肉缓和下来。
刚刚唐心说的“穿肠腐骨化尸丹”可谓是蜀中唐门世代流传的“特产”,物如其名,主要有“穿肠、腐骨、化尸”三种神奇功效。如果是“改良品”,不会像汤博士的“气体炸药”一样超级神奇吧?
据人类生理学专家研究表明,人类的聪明程度每隔六个月就会翻一倍,并且从生命的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的这二十二年里,智慧增长速度更是达到了叫人瞠目结舌的三倍以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类的各项技术才会不断地“改良、创新、长江后浪推前浪”。
“风先生,你看看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在我们唐门的改良产品面前……”
那只毒蝎的背盖呈现出一种深黄中隐隐发黑的颜色,在背盖中央有拇指甲大小的一块,简直已经变成了深黑色。从它接近两寸长的巨大体型看,它的成长年龄应该接近两年,正是蝎群中最凶悍的成年公蝎。
背盖颜色的深浅,预示着它的毒性强弱,那个隐隐发黑的部位,正是它的毒液存储器。
“我知道,一毫升成年公蝎的毒液若是滴入沙漠深水井中,足够毒死十个绿洲的人畜骆驼,但是你看,它现在对我的指甲竟然怕得要命——”
果然,那毒蝎在唐心粉红色的指甲挑动下,乖乖缩成一团,尾巴上的尖刺和前爪的两只钳子也老老实实缩在身体下面。
“风先生,不是自吹自夸,我们唐门研制出来的毒药,在全球范围内根本没有对手。而我们的实验室设备,更是全球最顶尖的,有时间,你可以问问伯伦朗,他的俄罗斯师父最钦佩的地球人是谁?”
唐心的话里带着淡淡的英雄怀才不遇的忧伤,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知什么意思,有空真得问问伯伦朗才好。
骤然间,那只明明已经彻底拜伏的毒蝎,闪电般地跃起来,挥动尾巴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唐心的手背。它的确惧怕唐心指甲上的剧毒,但手背位置的肌肉根本不可能涂抹毒液,毒蝎的变招不可谓不聪明。
这种攻击方式,也验证了科学家说的“沙漠毒蝎是俱备高等智慧的动物”这一空想学说。
唐心苦笑着甩了甩手,一滴紫黑的血珠从被刺中的小孔里冒出来。毒蝎已经惶急地后退逃命,跌下桌子,看样子是要向帐篷门口逃走。不过,它落地后只歪歪扭扭地爬出了半米远,便酒醉了一样地斜着趴下,露出半边略微泛白的肚皮。
“它……死了?毒蝎被你……毒死了?”我惊骇地看着唐心,这种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会看到的桥段,真真实实地在我面前发生了。唐心身体里蕴藏的毒性,比这只骄横嚣张的成年沙漠毒蝎更厉害,它刺中了唐心的瞬间,毒血倒灌,自己反而中招。
我摸摸后脑勺,目瞪口呆地傻笑着。
对于蜀中唐门的了解,即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也不如方才这真实上演的“人蝎之战”更清晰明了。
我悄悄向后又退了一步,对“蜀中唐门”这四个字的了解一下子深了十几倍,甚至怀疑今晚自己会不会做噩梦。
“风先生,我们仰慕手术刀先生的大名而来,不想生事,我们真的很有诚意。”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8再次神秘失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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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我跟手术刀不能乖乖地献出“千年尸虫”,蜀中唐门的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谢谢贵派的诚意,我想手术刀先生一定也感受到了贵派上下的无比诚恳——”
我知道,跟唐心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对于这样一群始终与毒为伍的人,谈人性、讲道义都是白费。我只希望他们得到“千年尸虫”后,别用来制造惨绝人寰的生化武器就好。
在上下五千年的浩渺中国历史上,发生过的怪事、出现过的怪人如果能编订成书,肯定会让全球各国的所谓“百科全书”瞠目结舌。与中国人的历史相比,他们的知识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比如前几年巴西盛传的制毒邪教,曾令整个南美洲十一条河流主脉出现了轻重不同的污染反应。饮用河水后的居民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引起了联合国卫生组织的高度重视。这已经是全球“下毒史”上的严重事件了吧?但如果换了蜀中唐门去做这件事,沿河居民死亡率只怕会创纪录地达到百份之五十以上甚至百分之百都是不难实现的。
蜀中唐门,历年历代,令江湖中的人谈虎色变,不是单单靠空穴来风吹出来的。
这个时候,我想外面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进入墓穴的准备,因为很明显的,所有的嘈杂声都平静下来。
“千年盛举,风先生不想第一个进墓穴去看看吗?”唐心拿了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闪闪发亮的指甲。涂满剧毒的指甲盖足令沙漠毒蝎蛰伏,如果刺入人的皮肤,或者在人饮用的酒水饮料里轻轻搅拌几下,那么后果……
外面,只剩下风声。
我摇摇头:“没什么兴趣,而且隧道狭小,下去人太多了,只会碍手碍脚。”
唐心蹙着眉,略带惋惜地笑着:“不感兴趣?抑或是不敢?”
老虎和宋九两个,垂着头打坐,对帐篷里发生的事根本丝毫不顾。
“只是一盘棋而已,何必这么认真?”我避开唐心咄咄逼人的气势,退到老虎身后。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之间正挟着一枚黑子,要向棋盘上落下。这种下子手势,是他做专业棋手时保留下来的习惯姿势,与电视直播上,聂、马二人的出手姿势,一模一样。
棋盘上已经落了十二颗棋子,我赫然发现,他们下棋的规则竟然是遵循古代围棋高手“先布阵子”的方式。四角“星”位,早摆好了两黑两白四颗棋子。再有,所有的棋子攻势,竟然是全部围绕棋盘最中间“天元”位置上的一颗黑子展开。
围棋之道,自古至今一贯遵循“金角银边草肚皮”的价值估算方法,下子占棋盘中央“天元”,除了表现棋手自高自大的气势之外,毫无实用价值。
眼看老虎下了那颗子之后,整个棋盘上边角空旷,黑白两方全部纠缠在中央这一小块地盘上。只要是有两年以上下棋史的棋手,都绝不会走成这样的棋局。
突然间,营地扩音器里响起谷野的声音:“班察先生、枯蝶大师……班察先生、枯蝶大师,请听到我的声音后,火速赶到井架位置……火速赶到井架位置……”
下井工作即将展开,谷野自然会当仁不让地第一批进入隧道,并且要亲眼目睹钻透墓穴外墙的盛况。为了保证营地里的控制权不被别人攫取,自然而然的,他会要求班察在地面上主持工作。
不过,看他的广播内容,应该是班察突然不见了,并且是跟那神秘的枯蝶大师一起失踪的。
苏伦的身子几乎是轻飘飘地飞进来的,帐篷的门帘哗啦一闪,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她已经站在我身边。她显露了这手上好的轻功之后,并没有引起唐心的太大注意,仿佛天下所有的武功在唐心眼里,都不足为道。
我知道,外面一定是又出了怪事,否则苏伦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施展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
“风哥哥,班察失踪了……”
我向自己的后脑勺拍了一掌,刚刚听广播,就已经隐隐约约猜到。
“十五分钟里,特种兵已经严密搜索了营地四周一公里半径内的所有角落,可是,泰国人跟他带来的那神秘的佛门高手,蒸发一样消失了,毫无踪迹可寻。”苏伦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我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样神秘失踪的藤迦小姐。
高音喇叭里传来的吼叫声,夹杂着谷野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里面混合着无比的焦躁和无名的恐惧。
如果这样的神秘失踪接二连三地发生,搞不好什么时候会降落在他头上,焉能不害怕?
对这件事置身事外的只有唐心、老虎、宋九三个人,仿佛所有的掘墓、搜索、探宝行动,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舒舒服服的帐篷里下棋聊天,然后心平气和地得到“千年尸虫”后离开。
苏伦的目光在棋盘上瞟了一眼,又迅速挪开,向我眨了眨。
下棋的两个人有点古怪,并且那盘棋更是透着古怪——我随着苏伦出了帐篷后,仍旧对围棋的事念念不忘。毕竟,土裂汗金字塔的透视资料上显示,那个纵横各十九间墓室的平面结构,无巧不成书地跟中国围棋棋盘一模一样。
我们迅速绕过了几个破破烂烂的工人帐篷,走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
苏伦停下脚步,满脸阴郁:“风哥哥,我在想,班察的失踪,跟你发现的隧道里奇怪的圆柱形洞口会不会有关系?”
在我们此前交换资料的时候,我已经把上次进入隧道的奇怪经历原原本本详细做了描述。
一提及此,“雾隐一刀流”这几个字倏地跳进了我的脑海:“洞口?雾隐一刀流的杀手?难道,那群忍者不早不晚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不过,原先判断他们是班察故意匿藏下的后援,怎么可能向班察下毒手?”
“竖井入口把守严密,没有人能隐身进入而不被人发觉——这一点,与藤迦小姐的失踪线路是完全不同的。”苏伦向西凝视着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焦虑地不停地用手揪着自己额前垂落下来的头发。
我蹲下身子,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