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指摘任何人的不是,立刻转入正题:“苏伦,关于‘通灵之井’上显示的‘雀’字,还有神壁大师的解词——我有个想法,拆解寻福园,看看手术刀先生的探索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致命的遗漏。我不相信,大哥会建一座完全违背风水学的房子矗立在这里,那样非但毫无意义,更会给自己人带来难以估量的灾祸。”
这段话的结尾,我并没有谦逊地征求苏伦的意见。没有亲眼看见“通灵之井”显灵的人,绝对无法理解水泡组成的那些大字的诡异,即使聪明如苏伦,也没有这种强大的想像力。
壁炉里的火就要熄灭了,我坐着的姿势,视线自然而然落在那青铜雕像上。
苏伦很沉得住气,没有立刻表示激烈的反对,她当然能想到我此举的公心与私心。
我拿起侧面茶几上的铅笔,在电话簿的封面上写了个“雀”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风哥哥,你的意思,神壁大师解开了那四句神秘的短句,目标直指枫割寺——只要破解‘九头鸟挣命局’,关宝铃祈求的事就能如愿?但破解格局,并不一定要全部推倒。你安排搭建的四座瞭望塔,岂不也从另一个正常途径达到了‘破局’的目的?”
我用力在那个字上划了两下,把它涂成一团黑色。苏伦能够举出的反对例子,我都考虑过,甚至想得更长远——“改寻福园为雀字形水渠,它在南,北面正是枫割寺的‘一箭穿心局’,利箭对朱雀,后者更是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当然,水渠是不能有人居住的,大家会搬向东面二百米开外的另一处别墅,这边的寻福园旧址等于临时废弃掉了,借以躲避“一箭穿心局”的煞气。
苏伦又开始捂着嘴打喷嚏,鼻音更重了:“风哥哥,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想说的话肯定很多,但隔着千山万水,都全部省略掉了。正如我无法决定她的搜索队的下一步动向一样,她也没法说服我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换位思考,她闭嘴的做法,无疑是最聪明的。
电话里也出现了冷场,最后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苏伦,你有没有想过,‘第二座阿房宫’只是有人编造出来的神话?经过无数次的以讹传讹之后,流传到今天,就成了活灵活现的真实情节。还有,你该去过普陀山吧?山上著名的八景之一‘普陀云海’出现时,很多人亲眼见过云海中屹立着佛光万道的连绵宫殿——不必我说,你也明白那只是‘海市蜃楼’的一种,埃及沙漠里时常能见到。在你所去的西南边陲,很多世代居住于丛林的人,像是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隐居者一样,连朝代更替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阿房宫与海市蜃楼的区别?”
苏伦笑起来:“风哥哥,你打的比喻非常对。”
海市蜃楼被喻为“贪心魔鬼的诱惑”,过去的漫漫历史长河中,曾夺去了无数贪婪者的性命,他们总以为向前一百里、五百里、一千里,就能进入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最终却成了沙漠毒蝎的美餐。
深山老林里极多瘴气、毒雾,特别是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常常会凝固不动,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二十四小时或者更久。阳光投射到这种混浊的雾气中时,最容易产生彩虹和莫名其妙的幻像。
以苏伦的知识结构,这些都是早就俱备的探险常识了。
“那么,风哥哥,‘天梯’会通向哪里?依照当地人的传说和那两名老农发誓赌咒说过的,一进‘天梯’,能看到星星、月亮、火球、悬浮在空中的轮船……”她笑着暂停,为我解释:“轮船是不可能悬浮在空中的,老农指给我看过,他们以为是‘轮船’的东西,与太空望远镜‘哈勃’非常近似,所以,这里应该更正为‘航天器’——”
我只能无语了,不过说实话,苏伦的描述很吸引人:充满危险的封闭山谷、名为‘天梯’的古屋、进入古物后看到的诡异情景……如果不是有“海底神墓”的事牵着,我倒也很想进那个什么“天梯”去看看。
“老农说,进入‘天梯’后,身子会一下子沉到地下,一直下落,大约吸完半支无过滤嘴香烟的时间,眼前有亮光的时候,就进入了阿房宫。”苏伦的叙述津津有味,像是在念一本盗墓类的传奇小说。
“电梯?古屋‘天梯’是一架电梯?”那是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任何现代人必然的反应。
苏伦长叹一声,刹住话头,换了另外的话题:“风哥哥,还记得土裂汗金字塔下的那些孟加拉国金线蝮蛇吗?以蛇类的生活天性,易地而居,成活率非常低,就算勉强进行大规模迁徙,最终结果,不是死亡殆尽,就是被当地的蛇类完全同化。我一直在想,‘兰谷’里的飞蛇来自何处呢?对照蛇类的全球图鉴可以了解到,这样的‘飞蛇’曾见于中美洲的热带丛林里,数量极其稀少——”
对面那青铜像手里的盒子忽然射出一道亮光,笔直向西,从我头顶上方越过。
我猛然跳起来,把电话机扯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某个塑料部件摔断了,碎片乱飞。那道亮光投射到大厅的西墙,旋即折转向上,在楼梯拐弯处发生了第二次反射,冲向二楼。
“风哥哥——”苏伦叫起来。
我扔下电话,飞身越过沙发,跳上楼梯,右手在扶手一搭,凌空跃起来,避开光线,落在二楼入口处。光线的最后落点,就在那青铜武士像的眉心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站立的角度至少向正北偏移了十五度。这个变化非常明显,因为他此刻几乎是正面向着楼梯,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得出。
光线持续了三秒钟,然后就消失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味道,唯一的改变就在武士像的站立角度上。
第六部 神墓真相 1关宝铃的身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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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步走过去,双掌蓄力,时刻保持警惕,将他当作正常的活人一样对待,在此之前,我无数次试图撼动他,都是纹丝不动,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动起来了?
光线消失之后,楼上楼下,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又一尝试着推动或者转动武士像,他太重了,粗略估计会在四百公斤左右,至少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推动。宝剑仍然紧锁在鞘里,拔不出来。
座钟的时间指向凌晨一点,牵强一点说,会是在中国人古代计时系统中的子时和丑时交汇点上。
“变化是怎样产生的呢或许我以前的怀疑没有错,这个大厅里的所有青铜器之间,都有某种联系——”我在青铜像的肩膀上大力拍了几掌,发出“澎澎”的巨响,而后漫漫下楼,停在楼梯的拐角处。
光的反射必须得借用一个光滑的表面,至少对光的吸收力量小一些,可我面前是略显陈旧的白石灰墙,吸光的能力接近百分之九十,绝对不具有反光作用。我取出小刀,在那个转折点上抠了四五下,直到露出墙皮下的青石来,也没发现有镜子一样的东西。
同样,在光线的第一个转折点上,也是白墙,绝对可笑又可怖的是——光的反射至少要有一个合理的角度,进角与出角绝对等值,而不可能东墙射到西墙,之后莫名其妙地斜着向上而去。所以,我走到壁炉前,冷静下来再想“与其说是光线折射,还不如比做光的无线传导!”
把发出光线的青铜像当作光源,通过一条看不见的导线把西墙、楼梯转角与武士像的眉心连接起来,产生强大的动能,令武士像改变角度。
人的思想是无所不能的,可以把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东西牵扯到一起,但青铜像冷冰冰的,动作、形体都没有改变。我毫不犹豫地旋身进了洗手间,双手握住青铜镜的边框,向上一举一拉,立刻把它摘了下来。
石墙干干净净,在我的连续敲打下,发出“澎澎澎澎”的坚实回音,证明那是货真价实的石砌实体墙,不存在什么暗道之类。镜子的背后更是干净,连一丝蛛网都没有。
关宝铃的第一次消失,就是在镜子前,所以我怀疑这面华丽的镜子会在神秘事件中起某种作用,但我又一次失望了,它并没有因为我的二次光临而产生新的变化,只是一面古朴的镜子而已,玻璃镜面反射着华贵的冷光,在它前面的任何东西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喂喂、喂喂……”苏伦一直在叫。
我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听筒,强装笑脸:“苏伦,就在几秒钟前,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要想向外人转述一件看起来绝无可能发生的事,真的很苦难,又很诡异。
“什么事?”苏伦的镇静一如平常。
“壁炉上方的青铜像射出一道光线,几番传递,射中了二楼客厅里的青铜像眉心,然后他站立的角度就发生了改变,朝偏北方向增加了二十度,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宁”在向她询问之前,我己经下了定论:“武士像下有机关,受某种力量的支配,会定期做出什么动作。而发出指令的领导者,就是壁炉上方的青铜像——”
这种异常举动,萧可冷从来都没说过,是她没发现呢宁还是故意隐瞒?
“那是一种什么光——”
苏伦的声音,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接着,大亨推门而入。他这种谨小慎微的拜访别人的方式,非常少见,而且我从他脸上的阴郁表情可以推断出,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我及时掩饰:“好了,明天我再打给你,现在有客人了。
苏伦愣了愣,会意地道了声“再见”,然后收线。
我的秘密,不想被大亨探测到,大家在寻福园这条船上可以同舟共济,一旦离船上岸,是敌是友,又不好分辨了。
大亨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取出雪茄烟盒,心事重重地拿出一支,在手心里把玩着。我的心事比他更重,俯身捡拾起所有的电话机碎片后,轻轻丢进茶几旁的垃圾箱里。
“风,有件事,开门见山告诉你,希望你保守秘密,因为这牵扯到宝铃的身世……”大亨的话硬梆梆的,取出一只金黄色的都彭火机,点着了雪茄。
我的思想仍有一半停留在青铜像发出的光线上,大亨要说什么,姑妄听之好了。
“为什么武士像要转动一个角度呢宁是为了开启某种机关、密门、封印吗宁”他是那么重,能推动他旋转的力量至少比我大三到五倍,单纯依靠古人的弹簧机括,能做得到吗?近海地区的空气中,盐碱含量特别高,除黄金外,对任何金属都有腐蚀作用。经过一定时间的使用后,机括会失去弹性,依次报废。
武士像转动时,甚至没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一点好像说不过去。他脚下铺砌地是整块的大理石,以接近半吨的重量绕中心旋转,即使是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都应该发出“嗤啦”一声怪响才对。
雪茄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大厅,大亨隔着虚虚实实的烟雾,双眼直盯着我,像是饥饿的农夫在盯着盘子里的烤鸡。我不想忍受这种难耐的煎熬,却也不好直说,起身去屋角,准备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风,你喜欢宝铃,对不对?”他的话的确够“开门见山”的,直指矛盾焦点。
我在灶台前回身,他己经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雪茄,像是古代的战士在舞动兵器:“风,你喜欢她,敢不敢承认?”
我绝无停顿地接下去:“对,我喜欢她,将来还要娶她,你有意见吗?”
如果有小报记者听到我们以上的对话,肯定能惊骇得把手里的相机跌在地上一一“风爱上‘大亨的女人’?两个人会为了这个女人决斗吗?”
大亨瞪起了眼睛,可惜那雪茄不是梭镖,否则的话,只怕一出手就要取我性命。
“年轻人,你敢这么说?太嚣张了吧?江湖上,谁不知道她是我大亨叶拱升的女人,走到哪里别人都得乖乖闪得远远的,只有你,竟然有蛤蟆想吃天鹅肉!风,你要是够聪明,就拿我的钱之后立刻消失——”
我冲好了一杯雀巢咖啡,找方糖的间隙,笑着反驳他:“叶先生,你的话,需要改一个字,他是你的女儿,而不是女人。只差一个字,意思却差得十万八千里。”画那两朵莲花的时候,我读懂了藤迎脑子里的一个事实:“她是大亨的亲女儿,大亨对她母亲始乱终弃,最终郁闷而死。大亨找回了孤儿院里的女儿,一方面替她打造星路,一方面却高调放出“包养”的说法,让影视圈里的好色导演,白眼狼、自命风流的英俊小生,都不敢靠近他,免得重蹈当年她妈妈的覆辙。
“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了个是她亲口告诉你的个”大亨很感到意外,这可能是他的私生活史上的最大秘密了,家丑不可外扬,他可能是不愿意关宝铃从小就有心理阴影。
我摇摇头,那不是关宝铃亲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