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就算是这样吧!可是我还是觉得烦恼,因为我长得又瘦小又丑陋,甚至远不及你这条河龙。我的兄弟姐妹都长得比我漂亮得多,我实在是一条失败极了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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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4':他默然不语,半晌才说:“如果我的母亲是鲛神,那该多好。”
其实他想要的并不是那颗珍珠,也许他想要的根本就是鲛神。他并不太确知自己的想法,就象是我。
我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私奔,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心怀叵测。
天空中浮云变幻莫测,也许不仅这个尘世象是浮云,一个人的心也象是浮云一样。莫可名状,不知下一刻会有怎么样的想法。
他封住了我飞行的神通,让我自由出入泾河。
不能飞行后,他不必担心我会跑得太远,其实我自己也没想跑得太远。因为雄剑在他的手中,而雌剑在我的身边,无论我跑到哪里,他都一样能找得到我。
我每天赶着一群羊在泾河边徘徊,宛如一个牧羊女。
羊是雨神,当它们用角撞击山石时,就会有轰轰的雷声和闪电。
时而有幼童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嘻戏的声音让我感觉到一丝快乐。但他们却看不到我的身体,听不到我声音,我知道这是泾阳子在我的身上动了手脚,他用了许多机心来防备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我仍然把他视做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男人,事实也确是如此。
他偶尔带着美丽的姬妾回来住宿,那些姬妾品种繁多,有些是狐仙,有些是花神,还有一些只是鱼精。他也同样与人类的女子发生暧昧关系,对于此事,他从未隐瞒,我也混不在意。
无论什么身体都是短暂而虚幻的,我不知自己是从何时领悟到这个道理。
我同样感觉到他飘渺的快乐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他努力寻找的快乐,却使自己堕入更加悲伤的境地。
我不同,我只有一半是龙,还有一半是人,这是我与任何龙都不同的地方。
有一天,我在河边牧羊时,从远处走来一个年青书生。
我漠然地看着他经过,以为他也会象任何其他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存在,甚至会从我的身上穿过,如同穿过虚空。
然而,事情却忽然转变了。他莫名其妙地停在我的身边,大睁着双眼,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几乎是尖叫着说:“洞庭公主,真地是你吗?”
我前后左右环顾了一圈,除了我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在,当然还有那些羊,他不会是叫那些羊做公主吧?
我疑惑地伸出手,他能看见我?
这么久以来,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见我的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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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5':三
洞庭公主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她的哥哥高宗皇帝的妻子武氏皇后派人送来了贺礼。
贺礼是来自暹罗的一串珍珠。
珍珠珠圆玉润,每一个都有径寸大小,送贺礼的人说这是采自南海之底,鲛神的眼泪所幻化,世人最珍贵的珍珠。
与珍珠同来的是一纸诏书,珍珠是贺礼,也是骋礼,三个月后,她就不得不出嫁到南海一域的暹罗国去了。
与大唐所有和亲的公主一样,这道命令使洞庭公主暗生怨恨。她是高宗最幼的一个妹妹,是伟大圣明的太宗皇帝最小的一个女儿。
她想,哥哥的新妻子武氏皇后,怕是要把宫中所有的公主都远嫁到边关去吧!
她听到过许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她很愿意相信她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劫难,是上天派来惩罚她好战血腥的李氏家族的。
诏书宣读完后,她并没有象往常一样谢恩,却一溜烟地跑出宫外。许多宫人在后面追赶着、呼唤着,她置若惘闻,象小时候一样,她将自己藏在假山的牡丹花丛后。
宫女太监们的脚步声纷纷匝匝地从牡丹花丛前经过,不知他们是故意或者是无意,谁也没有看见藏在花丛后面的公主。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花丛之后,抬头看着天空,这是盛夏的季节,天空中白云飘渺,不知是谁说过,浮云就是尘世在天空中的倒影。
她不由悲从衷来,为什么要嫁到那些夷蛮之地去呢?大唐的公主只是为了和亲而存在吗?
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分开花丛,她抬起头,就看见年轻美丽的姑姑千金公主笑嘻嘻的脸。
眼泪仍然毫无阻碍地从面颊上流淌下来,她有些负气地说:“别理我,让我一个人。”
千金公主挽住她的袖子将她从花丛后面拖了出来,“嫁到暹罗有什么不好?总比嫁到突厥好吧!”
她撅着嘴:“都是一样糟,为什么我就不能嫁给新科状元呢?”
千金公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会试还在一年以后,那时候你已经是暹罗的皇后了。”
洞庭公主默然,还是怪自己的哥哥,什么都听新皇后的话。
千金公主轻叹一声:“别想这些事了,跟着姑姑到外面去走走吧!”
洞庭公主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她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只有自己最悲哀。
乘坐着千金公主的黑色马车在市集上经过,耳边是千金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声,她没精打采地依靠在车窗边,眼睛漫不经心地从市集上小贩们的摊子上掠过。过不多久,她就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市集是什么样子的。
忽然一个卖书画的摊子吸引了她的注意,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她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她连忙叫车夫停住了马车,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离开了皇宫后,她总会变得开朗得多,在那个宫中,走错一步路,都会有人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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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6':眼睛慢慢地扫过摊子上的字画,吸引她注意的是一幅牡丹仙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裙袂飞扬,体态翩跹,但可惜的是这画只有一个背影。
她拿起那张画,仔细审视,画中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还是那么美丽,让人不忍释手。
“姑娘,你要这幅画吗?”
洞庭公主抬起头,看见一个布衣书生站在画摊之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这个书生长得十分俊秀,面如冠玉。
她半垂下头,低声问:“先生这幅画为何只是一个背影呢?”
书生笑道:“说来惭愧,晚生本想画正面,可是无论如何画,都觉得画得不妥,无法配合牡丹花的雍容华贵及千娇百媚,无奈之下,只好画背影了。”
她点了点头,注意到画上的落款是湖州柳毅。
她便问:“柳先生画得如此好的画,却委身市井之中,为何不参加科举,谋个功名?”
柳毅答道:“晚生此次进京本就是为了参加会试,无奈寒家素无长物,到京里已经囊空如洗,只得日日卖画,换些盘缠。”
洞庭公主一怔,原来他是一个穷人,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的画我全买了,要多少银两?”
柳毅大喜,连忙回答:“请姑娘随便给些银钱吧!”
要多少银子呢?她可没有概念,记得宫中的例银是每个月二两,如果要买那么多画,总得要三五百两吧!“五百两好吗?”
柳毅大吃一惊:“五百两?”
洞庭公主忙道:“那七百两吧!”
柳毅连忙摇头:“如果姑娘愿意,请给我五两吧!”
“五两!”洞庭公主惊呼了一声,原来世上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吗?她到底还是给了柳毅五十两银子,别的画都让车夫拿了,只有牡丹仙子那一幅拿在手中。
却觉得意犹未尽,踌躇着问:“先生能不能再画一幅牡丹仙子的正面画像?”
柳毅点头:“当然可以。”
洞庭公主笑道:“画完可否有劳先生送到我的府中,我必然重重酬谢。”
柳毅笑道:“还谈什么酬谢,我的画,平日里连几文钱都卖不出去,难得姑娘却愿意出这么多的钱来买这些不名一文的东西。”
洞庭公主微微一笑,拿过纸笔写下千金公主府地址,转身上了马车。
见千金公主微笑不语,她忍不住心虚,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的画很好。”
千金公主笑言:“我又没问你什么。”
伸出头去张望,见柳毅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走远。她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有些感伤,只有英杰辈出的大唐才有这样的人吧!
当天留宿在千金公主府上,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画了梅花妆,贴了鹅黄,又觉得夸张,连忙洗掉,再淡淡地将脸敷白,还是觉得不妥,折腾了半晌,总算满意了,柳毅却没来。
如此这般等了三天,第四天晌午,门子终于来通传,说是柳书生来了。
洞庭公主心里暗喜,却又禁不住怨恨,让人家等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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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7':在花园的小亭中招待柳书生,见他跟着侍女走进来,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心里的怨恨全然冰释,画一幅画总得用几天时间吧!
果然柳毅一见面就先躬身请罪,说是画了又改,改了又画,用的时间长了。
她便微笑,“这是应该的。”
柳毅将画拿出来,在桌子上展开,依然是繁花似锦,画中的女子更加灿烂夺目,面目却赫赫然是洞庭公主的脸。
她面颊一红,笑问:“先生怎么拿小女子开心呢?”
柳毅却肃然说:“上一次在市集上不知道是公主大驾,多有怠慢。拿公主做画,是晚生真地觉得只有公主的丽质才能当得牡丹仙子,除公主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说得这么严重,她倒不好意思起来,便端起桌上的玉碗:“天气热,我特地让下人准备了冰镇梅子汤,先生尝尝看。”
柳毅便也端起了玉碗,碧绿色的小碗外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珠,象是眼泪。喝了一口,入口清凉,只有皇家的人才有这种福气,三伏的天气喝冰镇酸梅汤。
她悄悄地瞟了他一眼,低声说:“还想请先生帮个忙,我以前请了画师给我画像,却没有一个满意的,如果先生有空,还望先生能替我画幅肖像。”
当然有空,但却不是今天,画像的事情还要留到明天。
如果今天就画了,明天还有什么借口来呢?
坐在小亭中随便聊聊诗文,再在花园中走上一圈,日头就要西落了,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书生心里不明白公主是什么用意,公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
于是第二天再来,画得很慢,三四天画了一幅像,公主看了,却笑言还不满意,再画第二幅。
然后便画第二幅,第二幅画完了,就再画第三幅。
画的人和被画的人都不是那么着意于画得如何,只要永远还有下一幅就是了。
冰糖莲子羹、八宝粥、银耳汤、酸梅汤,不知道吃了几遍,夏天总有结束的那一天。秋风起的时候,这一梦镜花水月的梦就要做到头了。
洞庭公主离开长安是乘坐着楼船从渭水出发,折向运河,再进入长江,继而沿海路向南海而行。
离开长安的那一天,许多皇族在渭水边送行,楼船是新造的,豪华而安全,乘坐这样的楼船不必担心会发生事故。
送行的队伍延绵不断,她身着大红嫁衣,踏上楼船的那一刻,分明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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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8':千金公主的车骑在最后一刻到达,柳毅跟在车骑的后面,落寞而失意地注视着船头的公主。
她心里也觉得悲伤,既然早知道结局,又何必生出这些事端呢?但终于还是情不自禁。
算了,反正是要走了,这一生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柳毅一共画了二十七幅图,全都拿出来,一幅一幅地扔在河里。
岸边的人窃窃私语,公主这种举行多么不吉啊!
不管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都和大唐没关系了。
即是自暴自弃,也是无法自处,毅然回头进了船舱,再也没有看岸上一眼。船启动的时候很轻,几乎没有感觉。日落之时,到了渭黄交界的地方,这一去,便一泄千里,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记忆就这样恢复了。
当记忆回来的时候,我开始狐疑,这是洞庭公主的经历,还是我的经历?为何真实地就象昨天的事情?
我小心地打量着柳毅,洞庭公主的灵魂和我的灵魂已经溶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人人都说公主的船在南海之中出事了,全船的人都尸骨无存,公主却又为何在此牧羊。”
“这个……”这说起来复杂,泾阳子说过不能让平凡的人知道我们是龙,可是如果不告诉他我是龙,他又如何会明白?
“其实我不是洞庭公主,不过也不能完全说不是她。一个人死了以后,在四十九个时辰之内,她的灵魂还没有完全离开身体,这个时候,如果有另一个灵魂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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