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朱迅叹口气,松开领带,也把身体埋进所坐的单人沙发中。
「我知道妳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是这次这部电影最大的赞助商,主动提出要玉音的周嫱担任女主角。我们公司再怎么争取,导演不拍板也没有办法。」
余嘉嘉还是不说话。
「嘉嘉,我知道王导一开始曾说过女主角非妳莫属,赞助商方面也没任何异议。明眼人也都知道陈董这次阵前换女主角,明显是和周嫱之间有了肮脏交易。但这个业界就是如此,赞助商大于导演、导演大于名角、名角大于新人。妳作了多年艺人,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对不对?」
朱迅继续耐心开导。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半晌,「我不是不懂,只是有点难过罢了。」余嘉嘉抬起头幽幽道。
「这部片子是王导今年的一部压轴戏,也是王导与大编剧家何伟第一次合作。
「这部戏的分量有多重,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无论哪个艺人,只要能在这部戏里担任一个角色,那对其以后的影响之巨自不用说,更何况是主角之位。
「周嫱会不择手段,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和她不是朋友吗?前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她……」
「嘉嘉,不要难过,演艺界就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好处来看,妳正好藉此机会知道了周嫱是什么样的女人。而且说不定今年会有更好的机会,我们大众声乐怎么可能会输给玉音?我们梦中情人的嘉嘉,又怎么会输给一个靠身体争角儿的周嫱?嗯?」
「我想我明白了她为什么宁愿付违约金,也要从大众声乐跳到玉音。也许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把我当朋友看过。」
「是啊,虽然她和妳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星,但妳的光芒太盛,而她又恰巧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
余嘉嘉没有说话,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朱迅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此时只是在平复心情,也就安静地等她恢复。
余嘉嘉,六年前进入大众声乐,她的外貌、学识、谈吐、气质,让每一个看见过她的人都深信此女非池中物。果然,进公司不到半年,一部制作费不到三百万的青春剧就让她一炮而红,从此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梦幻情人。
余嘉嘉有的不光是外表,她的演技更让人无可厚非。演什么角色就像什么角色,容易入戏,脾气好,对新人也从不打压,
公司让她接什么戏,她就接什么戏,很少会挑剔。
这样的她赢得了不止观众,还有业内人的赞赏,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在短短两三年内就爬到影后位置的原因。而他是从四年前才开始成为她的专属经纪人,第一次见面就被余嘉嘉特殊的气质所倾倒,而随着工作时间越久,也就越发为她沉迷。
他想,只要他是嘉嘉经纪人一天,他就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侵害到嘉嘉,不管是哪一方面。
「你说,青萍的车祸会不会是周嫱做的?」余嘉嘉睁开朦胧的双眼,开口道。
朱迅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不无可能。青萍出车祸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而她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出去购物。有心人想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更何况……」
「更何况在青萍出车祸之前,我就收到了威胁信,说要我主动放弃《魂断紫禁城》女主角的位子,否则就给我点厉害瞧瞧。我还以为又是跟以前那些无聊威胁一样,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青萍出车祸被送进医院。
「不过,如果说是周嫱做的,她既然都已经去贿赂陈董了,又怎么会再来威胁我?」
朱迅细思,「也许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被选为女主角,所以想要双管齐下?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别人做的。总之,这段时间妳小心些,也许不是周嫱,别忘了上次妳差点……」
余嘉嘉轻抚额头呻吟。
「怎么了?」朱迅连忙探身询问。
「头……疼。」
「那妳今晚早点睡吧,我去给妳放洗澡水,妳等会儿好好泡一下。其它的事就暂时不要多想了,该妳的总归是妳的。」
低低的,面上浮出淡淡玫瑰红的余嘉嘉道了声谢谢。朱迅温柔地笑,心甘情愿向浴室走去。
在朱迅背后,余嘉嘉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把巴掌大的小脸整个埋进臂弯中。
挑衅也好,威胁也好,暗中给她一刀也好,她都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六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她相信,朱迅会为她处理好这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青萍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
朱先生走了吗?
抬头看了一下夜光钟, 23:08。
第三章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炎颛突然抬起头,感觉自己似乎嗅到了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来得及去捕捉,那股淡淡的味道已经消失在夜晚的空气中。
「啊……嚏!」箫和揉揉鼻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面纸,擦了擦溢出的眼泪和鼻涕。「天好冷,不知道今年会不会
下大雪?」
看到箫和抱紧双臂缩成一团的走路样子,炎颛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忘了这个人类和他不一样,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穿这么单薄,就算不冻死也会冻生病。
这个人为什么会过现在这种生活?他应该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吧?
他炎颛可以不需要钱不需要好的生活物质条件,只要有水、食物、空气,他就能活下去。
可是人类不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需要「钱」这种交换物,也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如此追求所谓的生活质量。
他以为所有人类都一样,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没有人会让自己生活在衣不保暖、食不饱腹的状态下。可是他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迫不得已的样子,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自己都不珍惜的生命,别人又怎么会珍惜呢?
炎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搭上那人的肩头。
「干么?卖你个子高啊!手放下来,别靠到我身上。」看来箫和还不太习惯走路时和人勾肩搭背。
你以为我想?炎颛没松手。
挣扎了一下甩不掉那只手,箫和也没辙了。任他搭着,慢腾腾地往前磨。
天太冷,露天肯定不能住人,看中的地方又都有人占着。只好一路走一路找,一直找到现在,却还没找到适合落脚的地方。
跟他提提看那件事吧?
兴许是活动开了,身体很快暖和起来。走了一会儿,箫和不但不觉得寒风扑面,甚至还觉得有点热呼呼的。
「你身手不错,有没有想过作保镖?很简单的工作,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要求功夫好,又要求嘴巴紧,我觉得你两样都符合。」
没兴趣。
「这样你就不必再餐风露宿,有了稳定收入,就算你有某方面残疾,但凭你的外在条件及内涵,很快就能交到漂亮的女友,到时,你也就不必拿我这大叔凑合了。哈!」箫和干笑,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扭曲。
炎颛的回答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到他屁股上狠狠揉了两把。
靠!箫老大的膝盖差点当场软掉。
「大马路上的注意点!」
炎颛对他龇龇牙,像是威胁,又像是嘲笑。
臭小子!暗骂一声。箫和不死心地又追问一句:「你真的不愿意作保镖看看?就算是超级美女的保镖?」
小炎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叹口气,箫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是高兴还是伤心,「我们去南方吧。」
嗯。
「你答应了?好!那我们现在就走,你身上有没有钱?我们去火车站买火车票。」没想到小炎会答应,说走就走,箫老大
又重新兴奋起来。
没有。
「你真的一分没留全交给医院了?」
嗯。
「你怎么这么……好吧,当我没说。」
你想去哪里?
「有了!小炎,我们爬火车好不好?」
好。
「点头这么干脆?你爬过?」
爬过。坐在火车顶上被风吹的感觉很好。
「你老家在哪里?」
炎颛看前面道路。
「切!你出来……我是说你离家到外面闯世界有没有目的?比如说有什么想做的事?你这么年轻外在条件又这么好,除了不会说话,你完全可以找份很好的工作,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没必要。你见过野兽找工作吗?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找老婆传宗接代也是目的?
箫和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
也许知道的少点反而好,知道太多就成了牵挂。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牵挂。
与小炎就这样吧,合则聚不合则散。过一日算一日,得过且过。
不知道为民现在过得怎么样……
女子靠在车厢壁上,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呆滞,眼泪不停滑落。
她已经看不到希望。
她想喊救命,她想逃。可是她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
身体就像被麻痹了一样。
一开始她还想求饶,想用自己乞求的眼神打动凶手。
当她亲眼看见这个戴着棒球帽、穿着黑色大衣、看不出性别、看不出年龄的人亲手把自己右手的皮像脱手套一样整张撕下,
她张嘴发出嘶哑的尖叫。
嘴唇及喉咙的肌肉似也被麻痹了,尖叫声变成了低哑的嘶嘶声。
不要!求求你不要─
没有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被剥了皮的、发出黑红色、近乎腐烂颜色的「手」,一点点接近自己。越接近,那只手就看得越清楚,渐渐地,从那只手的手指尖上伸出了五根尖锐的、锋利的尖爪。
有多锋利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只恶心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冷热、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她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肤被对方划开、挑起、撕下,然后塞入嘴中。
那人在咀嚼,似乎吃到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样,细细的品味着。喉咙里不时还发出似乎满足的奇怪声音。
女子发出疯狂的尖叫。
可惜只是她感觉,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今天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今天她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为什么会答应同事去酒吧喝酒放松?为什么要故作矜持不让教历史的吴老师送自己回家?为什么要省钱上黑车?为什么警惕性不再高一点?
十二点多,在无人的公车站看到一辆市面上到处都有的灰色面包车,正在猜是不是面包出租车时,就看司机摇下车窗问自己到哪里。
戴着棒球帽的司机看起来有点怪,但微醺的自己判断力下降,听说送到家只要出租车三分之一的价钱,当下也没多想就上了车子。
不怪她的警觉性会这么低,这种在城市里跑来跑去的面包车有三分之一都是没有出租牌照、却做着和出租车相同的生意。
因为他们价位低廉,通常都比出租车便宜,有时甚至和公交车的价位差不多,只不过这种要等车里人坐满才会走。
车站,面包车,想要回家又想省钱的她。再常见不过的场景。
可是眼下她却坐躺在车厢内等待死神来临。
这一切只因为她跟男友在闹别扭。
从酒吧出来打电话给男友,让他过来接她。他却推说今晚有重要的事不能来。
不能曝光的恋情,偷偷摸摸的约会,明显把工作看得比她重的男友,这一切都让她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拒绝其它男人的好心,上了这辆「黑车」。
她后悔了。
阿超,救我……
眼泪,模糊了女子的视线。
黑夜让面包车的车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张讨人喜欢的瓜子脸。
没沾任何脂粉的皮肤好到看不见一颗青春痘。精心修理过的弯弯柳眉,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洗濯得像两颗晶莹的宝石,挺直的鼻梁,比例恰到好处的红润小口。
爪子伸到她脸上,很随意地划了一下,挑起一块皮肤,撕下,塞入口中。
不疼,一点都不疼。
先是右下巴处一块皮肤消失了,露出血红肌肉。
接着,一张本来完整嫩滑的面孔,东一块、西一条,很快就变得坑坑洼洼,红白相交,仔细看还能看到肌肉在微微颤动。奇怪的是,皮肤被撕去的地方一点血都没有流下。
渐渐地,鼻梁露了出来,原是鼻孔的两个小小黑洞看起来异常诡异。
最后脸部只剩下额头和嘴唇上的肌肤还完好无损。
娇嫩的被男友喜爱的红润双唇,相信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去亲吻。
女子没有能看到最后。她被映照在车窗中自己的脸,活生生吓死了。
冯超在饭店门外等半天,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在酒会中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可是那人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意,他一直等到酒会结束。以他对那人的了解,按理说她应该会从这个门离开才对,他也问过守门侍应生,得到确切消息。
可是等到现在,酒会的人都走完了,仍旧不见那人出来。
难道她在上面开房了?
几通电话打下来,没有得到那人在饭店的任何信息。
踌躇半晌,他按下对方家中号码。这个号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