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熙问道:“……周世昭跟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曾问过关于周伯昭的问题?他都问些什么,你可有些印象?”
周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个……这个……恩,他的确问过……关于周伯昭的问题。不过都是关于他平日里都去哪些地方,与什么人来往,什么之类的。”
朱高熙又问:“他问的那些问题里,有没有夫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比如说有些是不应该他作为弟弟问的问题?”
周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大人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把我当成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了?”
朱高熙心里暗骂:跟自己的小叔子都有一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知廉耻。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为了能问出话来,不得不暂时低人一等。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口中忙道歉道:“夫人不要误会,眼下只是为办案子,所以如果冒犯了夫人的话,还请您多原谅。”
周氏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怒道:“虽然……我的确是不守妇道,但是他并不是周世昭的哥哥……”
朱高熙一愣:“夫人说什么?周伯昭不是周世昭的哥哥?”
周氏点点头:“是啊。这也是世昭亲口对我说的。当初我的婆婆是怀有身孕被我公公强纳为妾,不只是多了个小妾,还白捡了个儿子。这可是世昭亲口跟我说的,而且他还说,既然他不是周伯昭的弟弟,所以我……我才敢跟他……”
朱高熙压下了自己想要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刘文正、南宫峻的冲动,安慰周氏道:“原来如此。那么夫人可记得周世昭在周伯昭死后,可曾问过什么问题?或是在府上找过什么东西?”
周氏摇摇头:“除了那些书之外,别的就没有什么。我也只见过他两三次。”
看起来关于周世昭的问题,周氏知道得并不多。“那关于绮红姑娘呢?夫人好像与绮红姑娘走得也很近。眼下虽然关于周伯昭之死的凶手指向了周世昭,可是却不排除他被人陷害的可能?关于绮红姑娘,夫人有没有觉得可疑的地方?周世昭跟绮红姑娘,可曾有过接触?他们……”
周氏咬了嘴唇:“绮红是个风尘女子,又不是良家女子,他是不是去过花月楼,是不是和绮红姑娘风流快活过,我哪里会知道?就算是有的话,只怕也不会让我知道。我跟他接触得并不多。我从我家老爷那里知道了曼陀罗花。后来……知道这样东西很有用,所以就找绮红姑娘买了一些。”
朱高熙心里暗喜,没想到问题竟然很快转到了南宫峻让他询问的关节点上,他不露声色地接道:“那些东西只怕还是有人托夫人买来的吧?是不是周世昭要夫人买来的?”
周氏愣了一下,旋即闭上嘴不说话了,眼睛却在不停地转。朱高熙继续道:“夫人……那些曼陀罗花后来去了哪里?夫人您可是个聪明人,眼下是不是更加怀疑周世昭是为了让夫人背黑锅,所以才故意让夫人去做了那些事情呢?”
周氏终于点了点头:“是……是他让我去找绮红买的那些花。当时他只说那些花能让人欲仙欲死,而且还能。徐大有也说,每次跟周伯昭去花月楼,绮红姑娘都会点燃那些东西,有了那些东西之后,人也会变得很快活……所以我就去买来了一些。”
朱高熙又问道:“看起来夫人和绮红姑娘的交情不错,夫人想要买来这样的东西,绮红姑娘竟然给夫人送来了……”
周氏点点头,又摇摇头:“绮红……我也是那几次周伯昭把她带到府上来作乐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去找她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是我好话说尽,她才把这些东西给了我。本来以为这些东西的确是神仙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然……”
朱高熙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南宫峻。南宫峻也跟着皱眉道:“这情况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之前几次前往周家,都没有他们提起过。这两个人竟然不是亲兄弟……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也忽略。”南宫沉吟了一下道:“萧姑娘,我记得刚刚提起这件案子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在这些凶案发生之前,曾经有一户人家也来报过案……”
萧沐秋点点头,随手从那一大堆案卷里抽出一份薄薄的卷宗道:“恩。因为后来那家主人找到,所以就销了案底,眼下留下的只有这些了。来报案的是他们的家丁,说自家主人突然不见,下午却又说主人找到了。”
南宫峻翻开卷宗来看,上面写道:八月二十二日晚,城南木材商人范思海彻夜未归。经过仔细寻找打听后得知,二十二日下午曾经有人在瘦西边见过范思海。除此之外还有范思海的家庭情况。
上面记录的休息只有这么多。看南宫峻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萧沐秋忙接道:“后来瘦西湖边接连发生案子,所以父亲大人就又找出了这起案子,不过却一无所获。那家人很早就已经搬离了扬州。听那户人家说,那家男主人回来之后不久,神经就变得不太正常,后来就疯掉了。不过……”萧沐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也怀疑这件案子可能与后来发生的案子有关,就继续追查了一下。不过范思海失踪一案,与后来的案子似乎并没有联系。他与后来被杀的人并不认识,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朱高熙接话道:“他与这些也有相通的地方。你们快来看……”
朱高熙翻开了当察赛嫦娥的案子,在一大堆的名单中,范思海的名字赫然在其中。三个人相互对看了一眼,看起来联系不起来的案子,眼下去有了联系——赛嫦娥。这些人都曾经前去拜访过赛嫦娥,不过所有的人几乎都一样,吃了赛嫦娥的闭门羹。南宫峻小声道:“看起来有必要把这个范思海的案子也列入这些案子之中……”
朱高熙又问道:“萧姑娘,你可知道那西湖舞女的传说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呢?”
萧沐秋微微摇摇头: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不知道。不过……柳妈妈来了,问问她兴许就知道了。她对这扬州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得可多了呢。”
只见蝉儿搀着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瘦弱的身材与她的年龄极不相衬。只是打扮得却十分朴素,脚上穿着素面的鞋子,上身外罩着一件湖蓝色的褙子。头发只是用一只簪子挽在脑后。进到门口施了一礼:“见过南宫大人、朱大人。小妇人这厢有礼了。”
萧沐秋忙过来抱着她的胳膊道:“柳妈妈,你可算来了。快过来坐。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呢……蝉儿,你先去我房里等着,柳妈妈就交给我照顾吧。”
蝉儿撅了撅嘴,萧沐秋心下明白,这个丫头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眼下肯定是想听听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好玩、好听的事儿,听完了再去找别的小姐妹们唧唧喳喳说上半天。不过眼下这件事情,她还是少知道为妙。蝉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走了。沐秋笑盈盈地拉柳妈妈坐下。
柳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南宫峻和朱高熙,小声道:“沐秋,你这丫头,这还有两位大人看着呢。”
萧沐秋摇摇头道:“没事儿。柳妈妈,你先喝口水。关于赛嫦娥的事情,我们还想要请柳妈妈好好讲一讲呢。”
柳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她不由自主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可真是个薄命的女人啊。”
旧事重提
更新时间2010…1…18 11:08:45 字数:4030
气氛沉默了,柳妈妈的眼中滚出几行泪珠,她用手帕拭了拭,忙又开口道:“这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说起来赛珍珠,像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可能都没有听说过,可是像我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却没有几个不知道她的。在二十多年前,这瘦西湖边上曾经举行过几次选花魁比赛,当时赛嫦娥曾经来过这里。虽说当时选出来的那些女孩子们,也算是个顶个的美,可是在赛嫦娥的身边一站,就完全可以无视……”
萧沐秋插话道:“柳妈,那是为什么?”
柳妈妈笑笑:“那时我也不明白。只是当时我师傅说,那是天生的风流。她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是画里的人似的。据说当时如果想要见她一面,至少要花上百两银子。想不想见,愿不愿意见,还得看她是不是高兴。”
萧沐秋问道:“既然是这样,那喜欢赛嫦娥的人一定很多了?那她为什么没有嫁人呢?”
柳妈妈叹了一口气:“这青楼女子,想找一个真心人哪有那么容易。不过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她那个时候已经脱了籍,带着舞儿来到了吴桥边,想安心的过日子。不过没有想到,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她竟然就……就遭了毒手。……没有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你们还能想起来问这件事情……我认识赛嫦娥,也是从她到了扬州之后开始的……”
二十年,柳妈妈也只不过二十多岁,当时的她已经出师,被一家瘦马馆请去当教舞的女先生。那天早上,她刚刚洗漱完毕,突然有人请来送拜帖,说要请她过去。写那份请帖的人就是刚刚到扬州的赛嫦娥。柳妈妈继续道:“那是我第二次见到赛嫦娥。那时师傅已经不愿意见外人,赛嫦娥说她先是给我师傅送去了拜帖,师傅只推说自己年龄大了,就推荐了我去见她。赛嫦娥见了我之后也十分热情,我们一起讨论了很多,从汉朝的踏青舞一直说到现在的宫廷舞,我也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懂得那么多。说到兴处的时候,她还能跳起来。”
南宫峻插话道:“当时她有没有说她来扬州定居的目的是什么?”
柳妈妈想了一会儿回道:“说了。她当时有些伤感地说,像我们这些身份下贱的女子,很难找到一个中意的男子,如果不能嫁给人作了妾,老了之后就会无依无靠。我听她那意思,是想要在扬州买下几处宅子,大概是想要调教出来一些歌妓,或是开个妓院吧。”
萧沐秋皱眉接道:“真的吗?那可需要不少钱。”
柳妈妈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可有不少眼馋赛嫦娥的身价呢?就在她自己赎身的前一年,曾经有一位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去了她那里,拿出一千两银子说要与她共度一销。那次赛嫦娥也是动了心,收下那银子之后,就留那公子在她那里住了十天。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赛嫦娥派丫头打发那公子走,那公子却不肯,只说自己花了千两银子,至少也能与她做半年夫妻。赛嫦娥就指着头天晚上剩下的残酒说:‘你可知道那杯中酒价值几何?’那公子怪道:‘那只不过是普通的绍兴女儿红罢了,能值几两银子。’旁边伺候的舞儿大笑说,那酒的确是值不几个钱,可是那壶酒中却泡着两颗极品的珍珠,那壶酒就是花上千两银子也买不来。那个公子听完之后,就灰溜溜地走了,可巧当时有几个人正在赛嫦娥那里,所以这件事情就被当作笑话传了很多天。”
南宫峻又是一愣,想不到赛嫦娥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排场。柳妈妈道:“恩。本来这事情我也不信。可那天我去了赛嫦娥那里,她那屋里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装饰,可是色色都是极品。就连喝茶用的杯子,都是从当今圣上专用的景德镇窑瓷。”
南宫峻问道:“当时有没有听赛嫦娥说起过什么烦心的事情,或是有人纠缠着她不放?”
柳妈妈叹了口气道:“前去想见她一面的人倒是不少,当时我在她那里的时候,就有几个浪荡子弟在那里大呼小叫。赛嫦娥只能让人关了门。如果说有烦心的事情……反倒不如说是让她很高兴的事情。当时在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萧沐秋问道:“啊?你是说赛嫦娥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孩子?”
柳妈妈道:“看那架势有点像,可是又感觉不太像。不过赛嫦娥那件死后,却再没有听说过关于那个婴儿。”
南宫峻疑惑道:“如果说赛嫦娥的死是谋财害命,却有点说不过去。据那侍女后来官府中报案留下的案底,并没有提到有提到财物一事。”
柳妈妈也跟着叹道:“案发之后我曾经见过舞儿。事情也真是凑巧,当时赛嫦娥让舞儿先回家,她随后就到。可是没有想到舞儿在家等了半夜还没有等到人。她这才慌了神,沿着西湖边找了很长时间……天刚亮就来这府衙报了案。可是没有想到,找到赛嫦娥时,她已经……被人害死了……”
萧沐秋道:“柳妈妈后来可见到过那个舞儿?”
柳妈妈点点头:“赛嫦娥出事之后,舞儿单独一个人住在吴桥边。可接连几天曾经有人闯进过那里。舞儿就带着奶妈和那个婴儿另外找了一处房子,接下来的三个月就一直住在那里,可是三个月之后,却突然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