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戴了手套的手,隐约看得出是一只手套的形状,他取走了摆在桌上鸟巢里的点二五自动手枪,只见枪支被速度飞快地比划了几下,紧接着扁而微翘的枪口对准埃勒里的心脏。
顷刻间连续发生了几件事。席拉尖叫起来,紧紧抓着查尔斯。埃勒里抬起手来抵挡。老警官大叫一声,低头奋身扑向埃勒里的双腿。
可是在其他三人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有一件事情发生了……戴着手套的手扣了柯尔特手枪的扳机,接着就看到枪口一阵火花,埃勒里应声倒地。
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那只手臂,握枪的手,包括枪支消失不见了。只见烟雾弥漫在桌子上方,有点儿凝重,烟雾慢慢地往灯的方向飘去。
奎因警官趴在地上,很快地爬过去紧抓住埃勒里夹克上衣的领子:「埃勒里,儿子。」 他摇摇埃勒里。
席拉小声地说:「他是不是……查尔斯!」她拉了帕克斯顿的外套掩住脸。
「警官——」查尔斯没理席拉,「埃勒里。」他叫道,并且推推埃勒里。埃勒里睁开眼睛呻吟着。
「埃勒里!」老警官不敢相信地提高音调,「你还好吗,儿子?」
「好?」埃勒里奋力坐起来,他摇摇头,「我被什么打中了?我记得有一只手臂——一阵枪响——」
「警官扑向你的大腿,」席拉说着赶忙爬到他身边,「不要动,现在——躺回去!查尔斯,过来,帮我把他的夹克脱掉——」
「坐着别动,你这不怕死的家伙,」查尔斯大吼大叫,「设什么鬼圈套!」
「拜托,别叫了,」老警官说。他们都坐回去,埃勒里仍然摇着头,「伤到哪里了,儿子?我没看见哪里有血啊——」
「哪里也没伤到。」埃勒里没好气地说。
「没有伤着,」席拉小声说,「你觉得……说不定……是内伤?」
「我们扶他到那张躺椅上去。」查尔斯低声说。
老警官点点头,再一次弯腰低头:「现在听好,儿子。你什么事也不许做。我们要扶你起来,带你到那张椅子上休息。应该不是伤到背部,因为你自己坐了起来,所以我想扶你到椅子上应该没问题——」
「席拉,」查尔斯悄悄说,「去叫个医生。」
埃勒里突然间四处张望,好像头一次意识到此刻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咆哮起来,「你们为什么只顾着我穷忙?赶快去抓那个疯狂的杀人凶手!」说完他跳着站起来。
老警官缩手退回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你没有受伤?」
「我当然没有受伤,爸。」
「可是——那一枪,儿子!五尺之外发射的!」
「随便打都会打中你的。」席拉大叫。
「他一定击中你,埃勒里,」查尔斯说,「说不定只是皮肉之伤,哪里有擦伤之类的,不过——」
埃勒里用轻微颤动的手点了根烟:「我是不是得好好地损你一顿你才肯相信?」他扯开前衬衣。在灯光下有金属制的东西在闪闪发亮。
「防弹背心!」老警官倒抽口气。
「告诉过你我有防备的,爸。我并不是只靠维利一人。这是去年苏格兰警官送给你的那件钢线背心。」他嘿嘿地笑着,「喜欢打枪的警探都会穿这种背心。」埃勒里拍拍他父亲的肩膀,然后扶老人家起来。
老警官甩开埃勒里的手,变得粗声粗气:「没用的东西,」他叫骂起来,「害得我为你穷忙一场,你从来就没有当个警察的样子。」
「提到警察,」查尔斯说,「维利警佐有没有事?」
「维利!」埃勒里嘶喊起来,「我差点儿忘了,爸,通道那里!」
「小心点儿,埃勒里,可能有人拿枪顶住他!」
「哦,那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埃勒里大叫,然后他走出法式门,「席拉,把外面和这里的灯打开,拜托。」他对着后面叫喊。
席拉急忙跑到休息室。一会儿工夫,阳台灯火通明。
「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查尔斯·帕克斯顿气喘如牛。
「枪在这里,」老警官大叫,「就丢在正对着书房外面的阳台上。维利!你这白痴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维利!」埃勒里使劲大叫。
福林特警探从休息室那里慌慌张张地跑到阳台上来,一只大手拎住席拉的手臂:「我在休息室里逮到这个女孩子,警官。她正在乱搞电灯开关。」
「赶紧找警佐去,你这个大笨牛,」老警官咆哮起来,「是埃勒里叫布伦特小姐去的!」
「遵命,长官,」福林特一脸错愕地说,然后立刻在阳台上的空椅子当中开始寻找,好像期望维利警佐会自动出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似的。
「他在这里。」埃勒里声音微弱。他们在阳台的尽头找到他。埃勒里跪在警佐直条条躺着一动也不动的躯体旁边,用力地猛拍这个大男人的双颊。当他们所有人都跑过来时,维利喉咙打了个嗝并且努力睁开眼皮。
「喂……」维利警佐出声了。
「他还没清醒。」奎因警官朝着他伏身弯腰,「维利!」
「哼。」警佐眼神迟钝地转头看着他的长官。
「你没事吧,警佐?」埃勒里·奎因焦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哦。」维利呻吟着坐起来,觉得头晕晕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维利?」老警官等不及地大声问。
「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躲在这儿的其中一根柱子后面,」维利突然声若洪钟,「后来——哎哟!屋顶掉下来砸到我的头。还说呢,」他激动地说,「我受伤了,我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
「从背后被偷袭的,」埃勒里站起来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起来吧,警佐,你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查不出来究竟是谁袭击维利,福林特警探什么也没看见,他们一致认为,与企图行刺埃勒里的是同一个人。
「你设的圈套的确是妙招。」当他们返回图书室的时候,查尔斯大笑。说完他便摇头。
「高招,」埃勒里咬牙切齿地说,「而且立竿见影。碰到一个身手敏捷矫健的对手。我想还得加上捕犬器才能逮到他。」他愤恨难消地又陷入思考之中。当维利警佐摸黑在酒楼里找酒壮胆补神的时候,老警官检查了他的衣服。
「真妙。」老警官叨念着。
「什么?」埃勒里心不在焉。
「没事,儿子。」
老警官接着在灯火通明之下检查书房,查得愈久,他愈感觉困惑,最后他停止搜查说:「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维利警佐问,他给自己倒了两杯酒,喝完一杯又再喝第二杯。
「你在说什么啊,爸?」
「差点儿赔掉老命,你脑筋怎么还这么迟钝,」老警官说,「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想得到。在这房间里发射了一枪对不对?」
「子弹!」埃勒里叫起来,「你找不到它,对吧?」
「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墙壁和家具上都没有弹痕,我看来看去,地板以及天花板也看不到任何痕迹,找不到子弹,看不到弹壳,什么都没有。」
「一定在这里,」席拉说,「它是直射进来的。」
「很有可能弹走了,」查尔斯说:「说不定反弹了两次然后飞到花园里去了。」
「有可能,」老警官咕咕着,「那么反弹的痕迹又在哪里呢?子弹是不会悬空弹跳飞走的,查尔斯,可是这里就是找不到。」
「我的防弹背心!」埃勒里说,「如果其他地方都找不到,那一定就在我的防弹背心里。再说假设子弹是弹跳飞走的,起码也会留下痕迹。」他再次掀开衬衣,他和父亲两人一起检查套在他身上的钢制背心。然而并没有被子弹打到的迹象——背心上没有凹痕,没有火药味,也没有刮痕的反光。而且,他的衬衫和夹克干净而完整。
「可是我们都听到枪声了,」奎因警官大叫,「我们亲眼看到枪支发射,怎么搞的,难道又是另一种诡计?又再搞其他莫名其妙的把戏?」
埃勒里慢慢地扣好扣子。维利警佐眉头紧缩,百思不得其解,手里握着一瓶爱尔兰威士忌。老警官瞪着那把从阳台地板拾回来的柯尔特手枪。埃勒里竟哧哧地笑起来了,当他扣到衬衫的最上面一粒纽扣时,已忍不住开心笑了起来:「当然了,哦,当然。」
「你得意洋洋什么劲儿啊?」老警官没好气地问。
「那说明了一切。」
「什么说明了一切?」
维利警佐放下威士忌酒瓶慢慢走向奎因父子,在他严峻的脸上流露出好奇的表情。
「爸,我知道谁杀了罗伯特和麦克林。」
第二十六章 麻雀的身份
「你真的知道?」奎因警官说,「你确定这不是猜测?」
「我真的知道。」埃勒里兴奋地说,好像他自己也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结果感到惊讶。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席拉扯大嗓门问,「瞬间发生这么多事,你又是从哪件事得知的呢?」
「谁管它发生了什么事?」查尔斯·帕克斯顿迫不及待地打岔,「我想知道到底是谁!」
「我也是,」维利警佐说,他的头还是昏昏的,「你就干脆当众宣布出来,大师,这样我们就不用老是捕风捉影,可以对准目标奋力出击。」
老警官疑虑地紧盯着他这个好出风头的儿子:「埃勒里,这该不是你的另一个『圈套』吧?」
埃勒里很生气,一屁股坐在直背椅上,身子往前倾,胳膊肘顶着膝盖:「这尤其让我想到……」他开口了,「鹅妈妈……」
「哦,我的天哪,」警佐哀叫着。
「是谁杀了罗伯特和麦克林?我会说是麻雀,」埃勒里脸不红气不喘地吐出这几个字,「真绝啊,这个案子里的人物始终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不知道知更鸟老大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过我十分清楚麻雀的真正身份。查尔斯,除非我先告诉你事件是怎么发生的,否则我无法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因为你绝不会相信。」
「无论如何请你快说吧,」席拉哀求说,「快说啊,埃勒里!」
埃勒里慢慢地点了一根烟:「瑟罗决定要决斗时买了十四把枪,十四把……警佐,你已经确认了几把?」
维利应声:「谁,我?十二把。」
「没错,详细说,与罗伯特·波兹那场决斗里用了两把,老女人从瑟罗那个假衣橱的藏匿处偷了一把,你后来又在那里找到了九把,警佐。总共是十二把,十四把枪中的十二把,我们都知道是瑟罗从康瓦尔里奇这家店的小型武器部门买来的,所以说有两把失踪了。」
四下张望寻找烟灰缸使埃勒里分了心,席拉跑起来递给他一个。他对她笑笑,然后她就跑回她的座椅那边去。
「有两把枪失踪了,」他又开始说,「后来我们发现了那两把。而两把都是如假包换的同型手枪,两把枪分别是瑟罗和罗伯特决斗所用的点二五口径柯尔特袖珍自动手枪以及史密斯与威森型号为SW38132型枪管两英寸左轮枪。」
「这个事实令我感到好奇。先前十二把是什么型的枪?」埃勒里从皮夹里掏出一张清单,「柯尔特点二五袖珍自动手枪一支;史密斯与威森型SW38132两英寸枪管左轮手枪一支;哈利格特理查森点二二猎枪一支;爱德华约翰逊点三二特制安全无撞针自动手枪一支;西米瑟点二五安全袖珍自动手枪一把;斯蒂文森点二二长式来福单发手枪一把;IJ冠军点二二标的单动式手枪一支;斯托格七点六五厘米再制式手枪一支;新型莫塞口径七点六三厘米十发装弹匣手枪一支;高标准无撞针口径点二二自动短手枪一支;伯劳尼一九一二型口径九厘米手枪一支;还有欧尔提吉斯口径六点三五厘米手枪一支。」
埃勒里把他的纸条塞回去:「我那时候甚至还注明清单里的十二把枪都是来自不同的制造商。我原本还想加注说明这份清单清清楚楚地阐明了一个事实:这十二把枪不仅仅是来自全然不同的制造商,而且每一把枪的口径和型号也不一样,一个人从同一家店买到这些不同的枪支也是相当合理的。
「然而第十三把和第十四把枪——就是遗失的那两把枪——却是与清单里前两支完全相同的手枪,不单单是同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埃勒里盯着它们看,「换句话说,瑟罗在康瓦尔里奇店里买的十四把枪中有两对是相同的。为什么?那次我们指认出这两把柯尔特点二五袖珍自动手枪,全长只不过四点五英寸,为什么是这两把枪?而那两把SW38132手枪,全长也只有六点二五英寸,为什么用那两把枪?对了,那两把枪还差一点成为决斗场上的武器呢——不管怎样说,它们当然都可以用来决斗。不过在瑟罗的枪械当中还有更大更长的手枪可以在这种浪漫英雄式的凌晨决斗中派上用场。为什么偏偏选上那两对,而且还是那么小型的家伙?」
「巧合吗?」席拉问。
「也有可能是巧合,」埃勒里承认,「可是却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