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很糟糕,」他儿子叫了起来,「像劳拉那样的女人也可以得到五百万!」
「不要忘记贺拉提奥·波兹,」查尔斯说,「更要紧的,还有瑟罗。瑟罗可以用五百万买一大堆枪呢。」
「而且罗伯特又不在了,」老警官想了一下,「那就剩下五个人分财产了,这么一来每个人大概可以拿到六百万元。对波兹家的继承人而言,罗伯特的死值一百万呢!」他搓搓双手,「我们看看到目前为止所得到的资料。我们发现最有可能的嫌犯有科尔尼利娅、她的小丈夫斯蒂芬、梅杰·高斯、劳拉、贺拉提奥以及麦克林……」
埃勒里点点头:「只有这几个人有机会去换子弹。」
「好了,第一个是科尔尼利娅。」老警官咧嘴笑,「老天爷知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去思考一件母亲杀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家庭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查尔斯摇摇头:「她讨厌罗伯特是真的……她以前就一直讨厌她和斯蒂芬·布伦特生的二个孩子……可是说到谋杀……」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埃勒里皱着眉头说。
「除非她神经不正常。」探长说。
「我觉得她很正常,爸。很古怪,可是神智清楚。」
「好吧,理论上来讲她有讨厌这么一个动机。现在来想想斯蒂芬,就是她丈夫,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我看不出斯蒂芬·布伦特有什么动机,」查尔斯反驳说,「何况他又被取消继承权……」
「对了,」埃勒里插嘴,「他们全家知不知道科尔尼利娅遗嘱的内容?」
查尔斯点头:「她才不会保密,我想他们一定知道。反正斯蒂芬分不到半毛钱,就算继承人的数目少了,他也一样没份儿。所以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行凶动机。」
「我们也不要忽略掉这个事实,」埃勒里指出,「斯蒂芬·布伦特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而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不会那么冷酷地杀自己的儿子。」
「斯蒂芬爱罗伯特,我想,甚至超过爱麦克林和席拉。我无法想象斯蒂芬做那种事。」
「至于那个老乞丐,梅杰·高斯呢?」警官问道。
「罗伯特死了他也得不到任何钱财。」
「除非,」埃勒里很认真地说,「其他人付钱给他。」
警官惊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埃勒里笑了:「对了,我对梅杰·高斯有一个很不一样的看法。这可能使得梅杰·高斯有行凶动机。」
「是什么看法?」其他两人连忙问。
「我现在不打算直截了当说清楚。我已经很习惯这个案子的戏剧性发展。我只能用一种荒谬而非理智的方式来推测。不过,爸爸,我想看看有关梅杰·高斯的个人背景资料。」
「我会弄些电报过来……现在说劳拉。」警官摸着下巴,「你不是说你听到她叫嚣着要她实验室做『实验』需要的钱,后来她妈不答应给?」
「听起来好像她有一个很好的动机杀她妈,」埃勒里回嘴,「而不是杀罗伯特。不过我想劳拉可以因罗伯特的死获利。」
「还有贺拉提奥,那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
「啊,贺拉提奥对钱财没兴趣,」查尔斯不满地咕哝两句,「而且我觉得他一年跟罗伯特说不到几句话。他是可以从罗伯特的死获利,可是我看不出来贺拉提奥会是背后那只黑手。」
埃勒里没说什么。
「至于双胞胎弟弟,麦克林呢?」警官问。
查尔斯张大眼睛:「麦克林?杀罗伯特?这不可能。」
「他有机会啊。」警官争辩说。
「可是是什么动机呢,警官?」
「真奇怪,」埃勒里慢条斯理地说,「麦克林有个比起其他人来更充分的理论上的动机除掉罗伯特。」
「你怎么会这么想?」查尔斯很激愤地说。
「别激动,查尔斯,」奎因咧咧嘴说,「这些只不过是推测。双胞胎两人都是波兹鞋业公司很活跃的副总裁,是吧?」——查尔斯点头——「当老女人死的时候——根据英尼斯医生的说法,就快了——谁最有可能完全接掌鞋业?当然是双胞胎兄弟,全家好像就只有他们俩有实际做生意的经验。」埃勒里耸耸肩,「我只不过是猜猜可能的因素,双胞胎哥哥的死可以让麦克林在他母亲死后登上公司的王位宝座?」
「这下子,」警官突然说,「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杀人的动机了。」
埃勒里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维利警佐费力地从楼梯爬上来,所以他又把话收回去。
「我放弃了,」警佐不悦地说,「我和其他人已经翻箱倒柜找遍所有地方,就是找不到那两支遗失的枪。我们甚至到过老女人的房间,她很生气,想赶我们出去,可是我们硬赖着不走,我实在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
「你有没有跟康瓦尔里奇查过那两支丢掉的枪是哪种枪?」老警官问。
维利警佐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可是他没有看上面大厅:「有,第十三把枪是柯尔特袖珍自动手枪——点二五口径——」
「那就是瑟罗·波兹今天早上决斗用的那种枪啊。」埃勒里连忙说。
「还有第十四把是5138132型——点三八口径。」维利警佐点点头。
「罗伯特·波兹拿的那把!」老警官态度强硬了起来。
「没错,长官,」警官摇着头,神情显得非常忧郁,「有趣的是,这两支遗失的枪正好和今天早上决斗用的那两支枪是同型的!」
第十二章 死亡的重要性
麦克林是一个谜。
在他和罗伯特从一出生就共用的房间里,大部分时间他都没说话,也没有特别看什么东西。他并不茫然,也不是很冷酷;他只不过很空虚,好像体内的活水都流光了。好几次他离开房间,神情不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席拉花了好几个小时跟他在一起,劝他,握他冰冷的手。他只是摇摇头:「到老爸那里去,席拉,他需要你,我并不需要。」
「可是亲爱的麦克林……」
「妹妹,你不了解。我是不会钻牛角尖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麦克林轻拍她亮丽的秀发,「去看看爸爸,席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反倒是席拉烦躁不安,顿脚大叫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麦克林,我想你——你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麦克林蓝色的眼睛一抬,席拉看到那充满愤怒的眼神,忍不住悲从中来哭着跑掉了。
这是真的:她爸爸比她哥哥更需要她。斯蒂芬自此更加心神不宁寄居在这个屋檐底下,结结巴巴说着歉疚的话,说是妨害了大家,心里感到过意不去,然后他引颈而望,好像在仔细听远方传来的声音。席拉陪他在花园里散步,侍候他吃饭,读《国家地理》杂志给他听,调收音机节目让他听,安排他上床睡觉。他住在顶楼上的一间屋子里,不做任何解释,从此拒绝到他和科尔尼利娅合法同居的卧室。
梅杰·高斯很不识相地提出一些建议。可是这个大米虫第一次在他哥们这边碰了壁。他望着那个破旧的棋盘不禁摇头,双唇紧闭,抿嘴又眨眼,然后用一条特大号的手帕擦擦鼻子,没趣地走开了。
梅杰·高斯独自一个人待在楼下看书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经常独享着雪茄盒里的雪茄以及酒柜的酒,望着空荡荡的棋盘若有所思。
不久罗伯特·波兹的遗体从医学检验中心抬出来,葬在曼哈顿,仍旧是一桩悬案。从这时候开始,不论他弟弟麦克林还是他爸爸斯蒂芬都没有听到任何后续消息,因为没有比葬礼更彻底的结局,甚至连死亡本身也比不上它。
以后大家都等着听可靠的消息来源——特别是麦克林。
普劳蒂医生,这个脾气暴躁的助理法医,看过无数的死人之后有个心得:「死人就是死人。」每当他必须打起精神面对死尸工作或是扳倒对手的时候就会这样说。尽管如此,普劳蒂医生也很恭敬地戴着一顶黑色圆顶窄边礼帽出现在罗伯特·波兹的葬礼现场。
奎因警官大吃一惊:「医生,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呢。」维利警佐大叫,他最近眼力特别敏锐,「你怎么会改变作风出现在他们这里?」
「说起来很好笑,」普劳蒂医生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对死人从来就没太多同情心,不过这次我倒满喜欢这个男孩子的,很英俊的一个年轻人,而且一点也没有抵抗我……」
埃勒里很惊讶:「没有抵抗你,医生?」
「是啊,没错。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有些死尸顽抗,有些则很合作。对于大部分的死人,你不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这个波兹男孩——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合作,我猜你大概会说我是看上他了。」普劳蒂医生说着说着,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里红了脸,「至少我还可以看到他隆重的葬礼。」
维利警佐口中念念有词,从后面走掉了。
普劳蒂医生回想了一下,又说经过验尸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们依然不知道罗伯特·波兹真正的死因。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是关于坟地。在纽约法律书籍里可以找到一条法规,严令禁止在曼哈顿地区内下葬,有些城市也有这个规定,不过尽管有这样一个老规定,他们的一些教堂墓地还是会有土葬。而这些土葬通常都是「最上层家庭」的成员。
普莱克斯德街就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在离滨河大道不远的那个低陷而又狭窄的修道院里,从波兹家的大房子向北几个路口处,那里满地遍布着古老的坟墓,像黄牙一般的墓碑突出地面,还有许多埋在地下看不见的地穴里。没人知道科尔尼利娅·波兹是怎样抢到普莱克斯德街那边的地盘,据说她新英格兰那边的家族亲戚在那里有埋葬权,而她正好继承了那里的埋葬权。不管老女人从哪里搞到,反正她有合法的文件证明她的权利,这就是为什么她儿子罗伯特·波兹能葬在那里的原因了。
后备警员也都参加了葬礼。
查尔斯·帕克斯顿越来越没精神,埃勒里·奎因有一个有利条件,观察他的情绪逐步消沉,因为这个年轻人想在奎因的住宅里寻找避难所,他在这里走来走去,像只濒临灭绝的美洲水牛。
「要是她能够听听劝就好了,埃勒里。」
「她不会听的,拿出点儿男子汉的气度,再喝一杯。」
「好!」
「这几天你的官司可真不好受吧,查尔斯?」
「什么官司?瑟罗那边又没有案子要赶,我说话也不必事先打草稿。波兹家的例行公事有我的职员处理就行了。只是一些税务和文件的问题,管他那么多,我只要我的席拉。」
「要不要再喝一杯。」
「你喝吧,我还有。」
这两人在奎因的公寓里吞云吐雾,酒香四溢,一直在谈论罗伯特·波兹的谋杀案。案子毫无线索,真让人急得发疯。罗伯特死了,一定是什么人在决斗的前一晚偷溜进瑟罗的房间,用真子弹调换了瑟罗那把柯尔特点二五手枪里的空包弹。说不定子弹是从藏在瑟罗房间里的弹药盒里偷出来的;这种猜侧也不确定,到目前为止,所有实验性的推侧都还没能够找到一个无可争议的结论,任何有关空包弹被掉包的说法也只是猜测而已。
「任何东西,」查尔斯说,「都冲进马桶里,或是被丢到哈德逊河。」
埃勒里脸沉了下来:「查尔斯,想想看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调换子弹呢?」
「啊?」
「这么说吧,全家都知道在决斗前夕,放在瑟罗房间里的柯尔特手枪己经装好了一颗子弹。我们知道其实不是这样,因为我暗中把它拿到市区让我老爸调换了颗空包弹,我们几个都知道,可是凶手是怎么知道的?他一定知道这事,否则他后来怎么会偷溜进房里拿掉我爸装进去的空包弹,再放进一颗真子弹呢?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除非你、席拉、双胞胎和我,我们在饭厅讨论那个计划的时候被别人偷听到了。」
「偷听的人?」埃勒里耸耸肩,「我们开车到波兹家吧,查尔斯——我的脑袋今天不太灵光,说不定我老爸发现了什么,我一整天都没得到他的消息了。」
他们看见席拉和她爸爸在前院草坪的大鞋子那里,老斯蒂芬神情萎靡,整个人靠在鞋子底座上,席拉则在一旁暴跳如雷地对他说话。当她瞥见埃勒里和查尔斯·帕克斯顿的时候,她马上住了嘴,她父亲则迅速擦干眼泪。
「怎么啦,」埃勒里笑了一笑,「出来透气啊?」
「哈—哈,」斯蒂芬·波兹结结巴巴地,「有没有什么消——消息?」
「抱歉,没有,波兹先生。」
老人家眼睛一下子闪烁了起来:「请不要那样叫我,我的名字是布伦特。」他口气僵硬,「我不该让科……科尔尼利娅说服我改姓的。」
「哈罗,」席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