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胡说八道,」她鬼叫起来,「心脏是我自己的。我讨厌你,瓦格纳·英尼斯医生,我竟然能让你在我这儿混日子,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英尼斯医生停了下来——「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这些人——你们是要离开还是要等我开枪射中你们其中一个才会相信我不是乱说的?」
老警官奎因说:「维利,缴她的枪。」
「爸——」埃勒里开口了。
「是的,长官。」维利警佐说。
说时迟那时快,英尼斯医生敏捷地闪到一边让出路来给维利警佐,维利警佐小心翼翼朝着老女人走去,老女人则瞄准朝她走来的维利警佐,正准备扣下扳机。这时埃勒里忽然从他在草坪所站的位置起步,迅雷不及掩耳冲向台阶。
同时前门大开,每一个视线的焦点全集中在那儿,而草坪上的奎因警官也往左横移两大步,从口袋摸出他那支大而沉重的铜笔,当成飞镖射出去。
枪响瞬间,埃勒里、铜笔和还有维利警佐撞到一起。铜笔击中她手,她的手不由得一偏;埃勒里踹着了她腿,偷袭成功;子弹打到维利警佐的帽子,帽子像只小鸟一样从他的头上飞走。
那支左轮手枪砰的一声甩到前廊去了。
维利警佐向那把枪猛扑过去,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她竟敢对我开了一枪。她竟敢对我开了一枪!可恶,差点打破我的头。我的头!」他紧紧抓着枪,边站起来边骂科尔尼利娅·波兹。
埃勒里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很抱歉。」他对正在老警官和英尼斯医生中间奋力抵抗的狂怒老女人说。
「我有办法对付你们的!」她尖声吼叫。
「我带你进去了,波兹太太,」英尼斯医生抓着她的手臂低声说,「冷静下来——你的心脏……」
「有办法对付你们的……」
老警官拍拍自己的额头:「她会想办法对付我们!」他咆哮着,「福林特,皮格特,约翰逊!把这个疯女人带进她的屋子里去——出来,别躲了,你们这些没骨头的家伙!她会想办法对付我们的,对不对?维利!」
「啊?」维利警佐此时正瞪着他的帽子,而帽子上的新弹眼也瞪着他。
「瑟罗买的那十四支枪,」这位老先生狂叫,「我拿到三支了——早上决斗用的两支,还有他疯老妈偷来的这支枪。还有十一支,懂我的意思吧,先不要回中央大道去。把所有的枪都找到再说!」
「是,长官。」维利警佐喃喃地说。他脚步蹒跚地跟在英尼斯医生和还在奋力抵抗的老女人后面,仍然摇着他的头,仿佛他碰上了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事似的。
第十章 该隐的印记
守夜是所有活着的人都得参加的,但没有人比屠夫吃得更饱。
埃勒里突然觉得需要吃点东西。他打盹休息了一下,罗伯特·波兹无可挽回地躺在城中普劳蒂医生的验尸柜上,埃勒里却饿得发慌,他经过一个走道到餐厅去,想找到个仆人,可他碰到的第一个活人是福林特警探,他正急忙从休息室往前门跑。
「警官哪里去了,奎因先生?」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福林特?」
「不好了!」福林特警探脸都扭成一团了,「警官说,『福林特,要特别注意那个贺拉提奥·波兹,』他说,『就是那个住在庭院里那间粉红色玉米花棚屋的人,』他说,『我不喜欢那个雄山羊,』他说,『他极可能只因为好玩,在玩玻璃弹珠时,把一颗真子弹放进他兄弟的枪里去,』他说,『搞不好只因为喜欢听到子弹像爆玉米花一样炸开,又好看声又大,』他说——」
「你饶了我吧,」埃勒里说,「我饿得要命,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我就奉命监视贺拉提奥,」福林特警探说,「我一直监视他,监视到我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猜猜看我后来看到了什么?」福林特停顿了一下,脸又皱起来了。
「我想想看你看到了什么?」
「他弟弟躺在楼下死了,知道了吗?年轻人,万事万物活着只是为了——死亡。谋杀。满屋子的警察。鬼门关开了。贺拉提奥可曾害怕?」福林特警探问,「他是否很紧张地走来走去?他是否一头栽到床上躲在棉被里大叫?他哭了吗?他是否跟大家一样变得歇斯底里?他是否嚷嚷说要找血案的凶手报仇……」
埃勒里走开了。
「等一下!」福林特追上他,「我快要说到重点了,奎因先生。可是你还不明白。这个贺拉提奥大哥——什么个鬼名——做了什么?他坐在将桌前那个放置在他自建的甜蜜花园小屋的温馨书桌旁,他还很亲切地对我说,『晓得吗?先生,』他说:『先生,这给了我写另一本新童话书的甜美灵感,』他说,『好像叫一般……一般概什么的……」
「一般概念。」埃勒里得意地说。
「对,没错……是什么什么的男性符号的一般概念……』我不晓得他说的那个字,听起来好像什么斯皮克之类的……总而言之,』他说,『这一直是童话故事的好题材,』他说,『我得好好坐下来,当然,在你的允许之下,』他说,『我要写本给十岁左右男孩子看的那种虚张声势的斯蒂文森之类的浪漫故事,』他说,『有关两兄弟决斗致死的故事。』他说。我敢说,这个大蠢货不真的马上拿起他的鹅毛笔,没命地开始写的话,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后来他停下笔看着我。『十七世纪,当然。』他说。然后他又开始写起来,又停笔看我,『你可以在柜里找到苹果和盐和饼干,福林特先生,』他对我说。」——福林特警探狡猾地四处看了看——「你想这个怪鸟想给自己新书找个题材而作案吗?」他低声说,「这就是我要告诉奎因警官的。奎因先生,这只是一个推侧,你听了可不要昏倒!」
「你会在前头那儿发现现存的最年老的那名反偶像祟拜者。」埃勒里说道,然后快步走开。
席拉和查尔斯·帕克斯顿坐在餐厅里吃沙拉午餐。
「不,别走。」席拉急着说。
「我并没要走,」埃勒里进来,「尤其是离食物这么近。」
「哦,亲爱的卡汀斯!」——厨房领班出现在那里,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卡汀斯,」席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过来招呼我们,奎因先生,我想你去告诉他实际情况吧。」
「实际情况,」埃勒里很失望地看了卡汀斯一眼,「是这样的,现在整栋房子和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警察的监视之下,卡汀斯,就算你想逃跑也没办法了,所以你最好听我的话,赶快去拿点吃的来。」
「我这就去,先生。」卡汀斯低声应了两句,很快地出去了。
「我精神还很好,」席拉茫然地说,「我还不能相信罗伯特已经死了。不是因为肺炎而死,也不是被车撞死,而是决斗被瑟罗开枪打死的,这种死法实在很不值得!」席拉突然低头望着餐盘,把视线从坐着发愁的查尔斯·帕克斯顿身上移开。
「你们俩出了什么事?」埃勒里敏感地说,看看他又看看她。
「席拉取消了我们的婚约。」查尔斯低声抱怨。
「噢,」埃勒里故作轻快地说,「别当成天塌了一样,查尔斯,女孩子本来就善变,更何况你也不是全纽约丛林里最英俊潇洒的帅哥。」
「才不是这样的,」席拉连忙说,「我还是——」她咬着嘴唇。
「不是这样?」埃勒里从查尔斯的盘子偷了一片面包,「那是为什么,席拉?」
席拉不答话。
「现在不是谈分手的时候,」查尔斯叫道,「我实在不了解女人!她这样简直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你以为她会希望我抱着她,结果她现在却要赶我走!不让我亲她、不让我分担她的悲伤……」
「任何事都可以找到一大堆理由,」埃勒里咕哝着,「说不定是你昨天中午吃了大蒜,查尔斯。」
席拉自顾自笑了,然后她绝望地说:「我告诉你,一切都对我没意义了。」
「只是因为罗伯特被杀害了,」查尔斯难过地说,「我想假如我父亲死在绞架上而不是死在床上,你也会甩了我,对不对?」
「说说话啊,亲爱的。」埃勒里轻声说。
「好吧!我说!」席拉酒窝很深,「查尔斯,我己经告诉过你,我之所以一直拖延我们的婚事,主要是因为如果我们硬要结婚,妈妈会一毛钱也不分给我,跟我断绝关系,那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没错,我以前是没有对你说实话,我其实不太在乎妈是不是会给我什么东西!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住破房子我也会很快乐。」
「既然如此,」这个年轻律师被搞糊涂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亲爱的……」
「查尔斯,看看我们。瑟罗、贺拉提奥……」
「等等……」
「你不能故意不去想这可怕的事实。他们每个人都不正常。」席拉提高了音调,「我怎么知道我没有跟他们一样的毛病?我怎么知道我没有?」
「可是我最心爱的席拉,他们并非完全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们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我们是同母异父。」
「但是你很清楚瑟罗、劳拉和贺拉提奥的遗传——不管他们得到的是什么遗传——他们遗传不是来自你妈,而是来自他们的父亲,而他们的父亲跟你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而且斯蒂芬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席拉尖声反问,「看看我妈就好,她跟其他人一样吗?」
「你妈没毛病,只是很平常的死硬脾气而已。席拉,你想太多了,你这幼稚恐惧症……」
「我不会嫁你或其他人,除非我确定,查尔斯,」席拉狠下心说,「何况如今又有个凶手在我家……」她跳起身来跑掉了。
「别去,查尔斯,」埃勒里连忙说,律师就像一只受伤的鹿正准备追出去,「留在我这儿。」
「可是我不能让她就这样跑掉!」
「你当然可以,让席拉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这根本就没有一点道理!席拉根本没毛病,布伦特家的人——斯蒂芬、席拉、罗伯特、麦克林——他们从来没什么问题。」
「查尔斯,你应该了解席拉的恐惧,她现在非常敏感,虽然她并非天生就神经质,可是住在这儿让她容易神经过敏。」
「好吧,那你就赶快解决这该死的凶案,好让我带席拉离开这疯人院,让她恢复神智!」
「我尽我所能,查尔斯。」埃勒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鸡肉沙拉,现在他饥饿的痛苦已暂时解除,他有自知之明,在心中有事时,他很容易不耐烦。
当奎因警官和维利警佐喧闹着走进餐厅时,埃勒里坐在椅子上像个老烟鬼似地抽着烟,而查尔斯正扳弄着他的指甲。
「嘘,」查尔斯小声说,「他在想事情。」
「他在想事情,是吗?」老警官出其不意地说,「那么就让他想想这个吧。维利——把它们拿出来给他瞧瞧。」
砰的一声,埃勒里吓了一跳,抬头看,维利警佐丢了一大堆左轮手枪和自动手枪在餐桌上。
「啧啧,瑟罗的枪?」
「是我找到的,」维利嘴巴翘得老高,「这下子是不是要记我一功?」
「记嘉奖一次,」老警官提高声调,「事情是这样的,儿子,这里是一个背囊和找到的枪,少了两支。」
「不是应该十四支吗?」埃勒里显得有点泄气,某方面而言,他有笔记般的精确要求,少了一样,就足以令他困扰不堪——少了两样,那他简直会发疯。
「你自己数数。」
埃勒里照着做。一共是十二支,其中他发现瑟罗的点二五柯尔特自动手枪,罗伯特粗短的SW38132型,还有那把科尔尼利娅·波兹差点杀死维利警佐的长管左轮枪。
「瑟罗怎么说?」查尔斯问。
「你说这有道理吗?」警佐问,「瑟罗说他买了十四支枪,跟那家运动用品店说的一样。瑟罗又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藏枪的地方。所以我就说了:『那么怎么会丢掉两把?难不成它们自己长脚跑掉了?』他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一样!」
「他把枪藏在哪里了,警佐?」埃勒里问。
「在他房间的一个假衣柜里,里面还放着他买的几盒子弹。」
「哦,是在那里,」查尔斯·帕克斯顿脸色很难看地说,「这么说大家一定都知道。自从房子盖好以后,瑟罗说一直有东西『藏』在那个假衣柜里。事实上,是他自己安装那个衣柜的,全家上下都知道这件事。」
「老女人肯定在那里拿的枪,」奎因警官说着坐下来,然后在沙拉碗里找到一片鸡肉,「所以劳拉,或者贺拉提奥,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反正现在丢了两把,我没有找到的话绝不善罢干休,竟然把枪放在这么容易拿到的地方。」
埃勒里研究桌上这些武器,然后他拿出便条纸和笔开始写了起来。
「盘点,」最后他宣布,「现在我们一共有这些东西。」他的备忘录里列了十二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