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胖子又抹了抹额头,转向陆远问道:“老同学,你们父子俩来三亚都两、三天了,还没跟我说实话。你们真的是来三亚玩的吗?”
“你干吗这么疑神疑鬼的?三亚是中国最有名的度假胜地之一,我们父子俩为什么不能来玩?”陆远反问道。
“离开上海时也不打个电话,到了三亚机场才给我打电话,好像知道我正在这儿似的。”葛胖子嘴里咕哝着。
“胖叔叔!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傻呀!这几天报纸上都在报导,说你赞助了一支打捞队要去打捞日本沉船阿波丸,还说你们的打捞队正在三亚水下考古基地里训练呢!”卡卡张开小嘴,叽里呱啦地开起机关枪,“再说,要不是看得起你,我们就直接打电话让杨叔叔来接我们了!”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上来了?杨叔叔呢?”陆远问卡卡。
“他还在下面过瘾哪!他说还要在下面潜一会儿,仔细体验一下这套潜水设备的各种功用。爸爸!我跟他通话时声音特别清楚,真过瘾!”卡卡答道。
“听说谈大记者也来了?”陆远问葛胖子。
“这次打捞行动的全程文字报道权归《沪江日报》了。嘿!狠狠宰了他们报社一把!谁让这位谈大记者老让咱们不舒服呢?”葛胖子答道,“正式打捞还没开始,所以她也不来找我,要是知道你们父子俩来了,她一定立刻出现。”
“胖子,你跟杨海说说,让我们也参予打捞过程吧,也好让卡卡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陆远说道。
“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这次打捞阿波丸,情况比较特殊。你也知道,一直就有传言说失踪了六十多年的北京人头骨化石有可能就在阿波丸上,而且传说船上还有价值连城的黄金珠宝,所以对外界控制得比较严。不过,谁让我是唯一的赞助商呢?我想你们俩又不是什么文物走私分子,应该没事的吧!”葛胖子抹了抹汗,又说,“对了!杨海是老爷子的学生,你们应该很熟的,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跟他说?他可是这次打捞行动的总指挥。”
“我俩好几年没见面了,也谈不上有多熟。要是老爷子在当然好办,可离开上海前老爷子就出差了。还是你去说吧!”陆远答道,顺便向卡卡眨了一下眼。
“快看!杨叔叔过来了!”卡卡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水面喊道。
杨海一边除下身上那套潜水设备,一边同卡卡刚出水时一样迫不及待地朝葛胖子说道:“葛先生!太过瘾了!这是我至今用过的最好的潜水服,那边有一处海沟,我一直下潜到大约80多米深,还是没感到有任何不适感。真不错!用的还是压缩空气,一般这种深度必须改用氮氧混合气体了。”
“那当然!胖叔叔的新发明能差吗?”卡卡也凑着热闹。
杨海的年龄看上去和陆远差不多,大概是长期进行水下考古的缘故,皮肤晒得特别黑,两道剑眉下面是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鼻梁高挺,脸上还有不少刀刻般的皱纹,脱下潜水服后,光着的身上全是一块块结实的肌肉——真是个英俊健美的中年男子。
卡卡上前摸了一下杨海的胸大肌:“乖乖!这么硬!杨叔叔,你要是参加健美比赛一定能得冠军!”
杨海爽朗地笑了一声:“好好练!你也会有这么好看的肌肉的!”
四人舒坦地躺在游艇的甲板上,三个大人边喝啤酒边聊着天,卡卡则戴上在岸上刚买的太阳眼镜晒起日光浴来。
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微风吹过,令人神清气爽,太阳光射在海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海面很平静,波浪有节奏地翻滚着。不远处是一座小岛,那儿就是国家博物馆下属水下考古队的基地。这儿离度假胜地三亚并不远,坐葛胖子的这艘游艇,半个小时就能到。
“爸爸!这儿的海水真蓝啊!跟上次去天堂岛时见到的海水一样蓝!可为什么我们上海也靠海,海水却是黄的呢?我上次跟大头、马莉他们去浦东三甲港海滨浴场游泳,那儿的海水就是黄的,跟这儿比差远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海啊!”卡卡躺在甲板上,嘴里依然说个不停。
“那都是长江把泥沙带到了海上,所以上海周边的海域都是灰黄灰黄的。海水本来就是蓝色的。你都是初中生了,这点常识还不懂?”葛胖子瞄了卡卡一眼。这一大一小俩人,老是斗嘴抬杠。
“这你就不懂了,葛胖子。”陆远说道,“长江入海口的海水呈灰黄色,自然是泥沙混浊的原因,还有水中的浮游生物等也会影响海水的颜色,但海水本来应该是无色的,水的颜色发生变化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水的深度。我记得纯净的水深度只要超过五米,由于光线折射的原因,水的颜色就会开始发蓝。水越深,颜色越蓝。不信你问问杨海,他可是专家。”
“对!陆远说得没错。纯净的海水本来是无色的,之所以呈蓝色,是由于太阳光散射的结果,对应于蓝色光谱段的短波光辐射比长波光辐射更好地被水分子吸收,所以海水呈蓝色,而海水越深,蓝色也越深。这一带海水水深超过十米,水中泥沙等悬浮物质及浮游生物也比较少,所以海水看上去非常蓝。”杨海肯定了陆远的说法。
“哈哈!胖叔叔!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还说海水本来就是蓝色的呢!”卡卡一下子来了劲,没想到那么快就让他有了报仇的机会。卡卡对葛胖子永远都是没大没小的,他可不管葛胖子号称什么“上海首富”。
“陆远,老爷子没跟你说杨海的事吧?他可是当今中国水下考古的主要代表人物啊!”葛胖子不敢再接卡卡的话茬,呷了一口啤酒。
“葛先生过奖了!这次打捞行动,是我这么多年来条件最好的一次,真该谢谢葛先生啊!”杨海巧妙地把话题又转到了葛胖子身上。
业务过硬,反应敏捷,谈吐得体,不愧是当指挥的料,陆远一边想一边说道:“杨海,听家父说你以前曾是他的学生,后来因为表现出色,被国家派到国外学习水下考古课程,现在可是咱们国家水下考古的精英人物啦!你可别太谦虚了。”
“好多年没见陆老先生了,以前我曾师从他老人家学习田野考古,后来因为需要才被选派到国外学习水下考古。你们知道,我们国家海岸线特别漫长,其中大陆岸线差不多有一万八千公里。根据《联合国海洋公约》,我国管辖海域面积有三百万平方公里,与陆地国土享有同样完全主权的领海和内水面积达三十八点二万平方公里,海洋资源非常丰富。
“早在六百年前,郑和的远洋船队就曾从这片海域上经过,最远几乎抵达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作为远洋航线的开拓者,他比发现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早了六十多年,比发现印度的达迦玛早了七十多年,并开创了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在这广阔的海底,有无数古代因为风浪和战争等因素而沉没的船只,这些沉船上装载了数不尽的古代珍宝,即使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对考古学家来说,也隐藏着难以估量的研究价值,可以说每一件打捞出的古代沉船上的器物,都是国宝。
“陆老先生曾说过,所谓考古学无非是通过挖掘出的古代遗址和文物、化石等等,来研究人类起源、食物起源、文明演化和重现当时社会状况等一系列问题的学科。这些沉船上的器物对考古学家的意义自然非同小可,所以这片广阔的海域下面的沉船对考古学家来说就像是地质学家眼中尚未探明储量的油田一样。”
“我说杨海,你怎么一说到考古就收不住嘴啊?”葛胖子有点不耐烦起来。
“胖叔叔,你刚才说起你们公司最新发明的潜水设备时,不也是如数家珍似的吗?别打岔,我爱听杨叔叔说。”卡卡一开口,葛胖子便立刻闭上了嘴。
“可是,这些沉船上的器物不仅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有些东西比如瓷器等还是古玩收藏家梦寐以求的艺术珍宝,所以很多冒险家就到我们的领海上无所顾忌地打捞沉船。
“那年,有一个叫哈特的英国人,在我国南海海域古丝绸之路上,打捞出一艘明朝时期的商船,捞出无数的青花瓷器和财宝,光其中两件没有破损的的景德镇瓷器就拍卖了二千多万美元!可当时我们国家没有关于保护海洋资源和水下文物的法律,自己也没有能力去打捞沉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我国的国宝大肆拍卖!后来国家就挑选了几个年轻人去国外学习水下考古,我有幸成了其中一员。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水下考古训练基地,有了一批非常专业的潜水员和水下考古人员,相关的法律比如说《水下文物保护管理条例》、《海域使用管理办法》等等都已经完善。这些年经济发展迅速,国力大增,我们水下考古队每年都有重大发现,现在,又有像葛先生这样的民间人士慷慨解囊,还提供先进的潜水设备和打捞设备,看来这次打捞阿波丸一定会大获成功的!”
“杨叔叔!听说阿波丸上也有不少宝贝吧!”卡卡突然插了一句。
“阿波丸是二战时期被美军击沉的一艘日本运输船,传说上面有很多财宝,还说北京人头骨也可能在上面。不过1977年我们曾经打捞过一次,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黄金珍宝和北京人头骨。那时我还小,你爷爷当时曾经参与过打捞行动。”杨海答道,“阿波丸沉船的位置水深达七十米左右,当时我们的潜水员只能下潜到五、六十米,而且每次只能在海底呆十五分钟,可以说当时也就是‘摸’了一下,最后只是把已经断成两截的沉船前面的部分——大概占整艘沉船的三分之一——打捞了上来。
“我父亲那时正在西南地区考古,他是研究我国西南民族的专家,当年虽然没有参加打捞,可他也很关心打捞的情况。可惜,第一次打捞阿波丸后不久,他就去世了,还曾托你爷爷转告我,要我好好学习,长大了也做个考古学家,为国家和人类多作贡献。我父亲去世时我还小,当时他死在一个考古现场,据说是一座山洞!”
“山洞?”卡卡惊叫了一声,又朝爸爸看了一眼,发现爸爸也很惊讶。
“对!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后来有传言说他是被文物走私分子害死的,至今凶手也没有抓到。”杨海将啤酒罐头朝蓝色的天空举了一下,“我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个考古专家了,可他却只能在天上看着我了。”
“杨叔叔!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啊?”卡卡问道。
“他叫杨均益。”杨海又转向陆远道,“陆老先生没有提起过?”
陆远看了一眼卡卡,又朝杨海答道:“没有。不过你子承父业,现在又是我国水下考古界的主要代表人物,令尊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杨叔叔!你也让我参加这次打捞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最多就在旁边看看。我长大了也要作考古学家,像爷爷和你一样!”卡卡趁机提出了要求。
“我看行!这孩子聪明得很,又是名门之后,让他多增长点见识也好,说不定将来真的会成为我们国家考古界又一个栋梁之材呢!”葛胖子也趁机敲起了边鼓,“再说,我们的指挥潜艇空间也足够大,多他们父子两个也不怕挤。陆远又是有名的摄影师,专门为国家地理杂志拍摄照片,也经常在考古现场拍摄,经验很丰富,可以帮忙拍一些这次打捞过程的照片。这对父子我可是太了解了。”
“葛先生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杨海说道。
卡卡兴奋地朝陆远眨了眨眼。
“叮铃铃——”杨海站起身走进船舱接电话。等他再走出船舱时,却见他举着手机兴奋地说:“安娜到机场了!我得去接她了。”
“安娜是他在美国学习时的同学,现在也是国际上有名的水下考古专家,这次受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委托与我们一起合作打捞阿波丸。人家可是早就看上他了,可他就是一门心思搞学问。”葛胖子朝父子俩说着,然后又朝杨海说:“这回打捞完阿波丸,你们俩该办喜事了吧?”
杨海笑了笑,黑黝黝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太好啦!杨叔叔!我未来的美国婶婶一定很漂亮吧!”卡卡摘掉太阳镜,边说边盯着杨海微微发红的脸庞。
天涯海角。
父子俩和葛胖子悠闲地走在沙质细腻的海滩上。天空万里无云,大海碧波荡漾。虽然正值酷暑,可海风阵阵吹来,令人感到十分舒适。只有圆滚滚的葛胖子不停地用手帕擦汗,惹得卡卡直嚷着让他快去减肥。沙滩上椰林婆娑,奇石林立,游人如织,热闹非凡。远处刻有“天涯”、“海角”、“南天一柱”、“海判南天”等字样的巨大的礁石雄峙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