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就是露丝·凯特林嘛。”
“您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始对女仆产生怀疑的?”
“就在不久以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在火车包厢里找到的烟
盒。照她的说法,这很可能是德里克赠给他妻子的。这一点,我认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
们俩早就分居了嘛!这时我对马松是否可靠产生了一点疑问。之后又出现了一些疑点:她在
凯特林夫人那里只干了两个月的活。当然,当时我并没有肯定她同罪行有什么牵连,因为她
被留在了巴黎,而且在她留下之后有人还看到凯特林夫人还活着。但是……”
波洛直起身来,伸出食指指向天空,表情丰富地继续说道:“但是,我是个多年的侦
探。我怀疑一切人,怀疑一切事情。我不相信别人对我讲的话。我问我自己:我们怎么可能
知道艾达·马松被留在巴黎?对这个问题的初步回答使我很满意。这就是您的秘书的谈话,
尽管他完全是一位局外人,但是他的话却完全可靠。除此之外,你女儿还亲自对乘务员讲过
话,更证实了这一点。最后一点,当时我未能十分重视,我曾有一个很妙的想法,这个想法
也许纯属主观想象,而不太可能符合实际。但是,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他们的说法就失
却了意义。我当时集中精力分析一个情况,即奈顿少校在巴黎里茨饭店见到马松的时候正是
‘蓝色特快’刚刚离开巴黎的时候。因此,我的那个小小的想法也就破了产。但经过仔细的
观察,我又得到两点启发。第一,奈顿少校是两个月之前才到您这里工作的;第二,拾到烟
盒上字同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相同。我暂时作了一个假设,如果一个人善于假设,那他就
能洞悉一切。假设这个烟盒是奈顿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如果他同马松一起作的案,那么
当我们把烟盒拿给她看时,她脸上不就应该是当时那种表情吗?当然他俩在开始时就企图把
罗歇伯爵作为替罪羊。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我向马松询问,她看到的那个人是否有可能是
德里克·凯特林先生时,她起初有点犹豫;但当我回到旅馆以后,她却打电话告诉我说,她
又进行了回忆并确信,她看见的这位先生就是德里克·凯特林。我早就料到她这一着了,对
我来说,这不过是一种表白而已。在我离开您的饭店以后,她与某人碰头进行了协商。同
谁?同奈顿少校!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件小事了,这件小事可能毫无意义,也可能意义重大。
在一次无意的谈话中,他提到过在约克州乡下别墅内发生的一件宝石失盗案件。当然,上面
所说可能纯属偶然,但也可能是我要证明的一个环节。”
“但是,波洛,有一点我不明白。可能我的理解能力太差,否则,我早就应该豁然开朗
了。在巴黎上车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是德里克·凯特林还是罗歇伯爵?”
“答案简单得令人吃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男人。您看,这个阴谋真可谓工于心计
了,不是吗?究竟根据谁的说法,我们才认为有这样一个上车呢?当然是根据马松的说法,
而我们为什么一直对马松的说法如此相信呢?就是因为奈顿曾经证明,马松被留在了巴
黎。”
“可是露丝亲口对乘务员讲过,说她把女仆留在了巴黎。”冯·阿尔丁打断他的话说
道。
“我正想说明这一点。当然,我们听说凯特林女士讲过这样的话;可是实际上那并不是
她的话,一个死人是不会讲话的。至于列车员的说法,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难道那个乘务员在撒谎?”
“绝对不是!他自己也认为他所讲的都是真情。但是,那个对他讲话的女人,说她把女
仆留在巴黎的那个女人,不是凯特林女士。”
冯·阿尔丁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火车刚巴黎里昂站的时候,露丝·凯特林女士已经死了。是艾达·马松穿了女主人的
衣服买了晚饭盒,并对乘务员讲了那句关键的话。”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不,不,冯·阿尔丁先生。这不是不可能的。今天的女人们彼此相象,多半是由于穿
同样的衣服,而少半是由于脸型相同。艾达·马松个头同您女儿差不多。穿上那样贵重的皮
大衣,戴上那顶蒙着半个脸的红色漆帽,人们只能从侧面看到一两绺金黄色的卷发,这就很
容易打马虎眼,这个乘务员在此之前没同凯特林女士谈过话,可能看到过一、两次女仆,在
他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一个目光严肃、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女仆形象。除非有一个极为聪明的
人,否则不可能发现,女主人同女仆人长得如此相象。请您不要忘记,艾达·马松原名叫吉
蒂·基德,是一个女演员,因此她会改变说话的声音。不,不,乘务员把装扮主人的女仆辨
认出来的危险,是不存在的。万一他以后又认出来,尸体不是前一天晚上同他讲话的那个女
士,那怎么办?这就是他们将死者毁容的理由。对这帮罪犯唯一能构成危险的是卡泰丽
娜·格蕾小姐。当火车离开巴黎之后,如果格蕾小姐再一次去女士的包厢来拜访她的话,这
种危险就可能发生。为此,这个女罪犯想了一个花招,她买了一个饭盒,把包厢反锁上不出
来了。”
“到底是谁打死了我那可怜的露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罪行是由两个人共同谋划的。那一天奈顿在巴黎为您办了一桩交易。他隐匿在巴黎郊
区环城铁路附近的一个角落,因为火车在环城铁路上行驶得很慢,有时还得停下,他就趁此
机会跳上了火车。凯特林女士对奈顿的出现虽然感到奇怪,但她不会怀疑他有别的想法。他
可能用一种什么借口使她向窗外看去,然后他从后面把绳子套住了她的脖子,一、两钞钟之
后就完事了。门反锁上了,尸体被抬进了隔壁的包厢,奈顿拿着首饰盒跳下了火车。因为大
家都认为死亡是在夜间十二点左右发生的,所以他是绝对安全的。他的说法和所谓的凯特林
女士同乘务员的谈话,为他的罪行造成了一个绝对可靠的‘不在现场’。”
“在巴黎的里昂站,艾达·马松买她饭盒就回到了包厢,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女主人的
衣服,并把准备好的两绺金黄色卷发戴在两鬓。然后乘务员来铺床,她就讲了那个众所周知
的故事,说她把女仆留在了巴黎。在铺床的过程中,她一直扒在玻璃上望着窗外,后背朝着
走廊,朝着那里来来往往的旅客们。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预防措旋。因为在那些来往走动的
人们中间,就可能有格蕾小姐;如果她看见了,那么她就可以对天起誓地说,这时凯特林女
士还活着。”
“请您继续讲下去。”冯·阿尔丁极为震惊地说道。
“火车一到里昂,艾达·马松就把女主人的尸体弄成象夜里睡觉的姿势,把死者的衣服
扒掉,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她自己换上了一套男装,准备下车。当德里克·凯特林走
进妻子的包厢时,他还以为妻子在睡觉呢,而这时马松却藏在隔壁包厢里,伺机偷偷下车。
在里昂城火车站,她装成了一位旅客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她飞快
地来到另外一个月台,登上正准备开住巴黎的里茨的火车。她的名字早在前一天就由奈顿的
一个女同伙在里茨饭店登了记。她不费多大劲就平安无事地到了里茨饭店。首饰当然不在她
的手中。奈顿悄悄地把它带到了尼扎。把货交给帕波波鲁斯一事,当然是早就商量好的。他
是通过艾达·马松转交的。总的说来,这次阴谋活动干得颇为出色。对于这样的行动也只有
侯爵这样的行家才当之无愧!”
“您相信奈顿是罪犯?”
波洛点点头。
“这位先生故意做出样子,似乎他具有忠厚、可爱和谦虚这类最可贵的本质。就因为这
个,您受了骗,冯·阿尔丁先生,虽然您只认识他两天,就把他收为秘书了。”
“他当时可绝对没有表示非找这个职业不可。”百万富翁高声说道。
“此人老奸巨滑,深谋远虑,可以长时间地愚弄您,他在关系学方面的造诣可能不亚于
您。冯·阿尔丁先生。”
“我也调查过他的历史,所有人都证明他是个好人。”
“当然会这样。理查德·奈顿生活得安逸而幸福。战时他表现勇敢,忠于职守,看来无
可非议。当我着手分析那位神秘的侯爵的材料时,发现了某些与他一致的地方。奈顿说得一
口流利的法语,同真正的法国人完全一样,他在美国、法国和英国度过的时间同那位侯爵的
‘工作时间’也正好相等。最后,人们曾谈论过瑞士的那起重大的首饰偷盗案,而您,先
生,正是在瑞士认识了奈顿少校。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些知情人透露了您要买那件名贵宝石
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呢?”冯·阿尔丁喃喃自语地说道。“如果是一起手段高超的盗窃
案,完全可以不去冒杀人的风险而把宝石偷走。”
波洛摇摇头。
“这不是侯爵第一次制造血案了。他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犯。另外,为万全计,他也不
愿留下罪证,而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侯爵对名贵的、有历史价值的宝石有一种不可抑制的爱好。他钻营到您的秘书的职务
时,早就阴谋策划对您女儿下毒手。宝石肯定会归露丝·凯特林,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另
外,他还企图在漫长而吃力的道路上少走一段路程,这也是他的本性决定的。因此,他雇用
了几个流氓恶棍,想在你买走宝石的那天晚上进行袭击。这个计划流产了,可是侯爵对此并
不感到突然和失望。谁也不会怀疑这是奈顿干的。正象所有的大人物一样(应该说侯爵也是
个他那种类型的大人物),他们都有自已的弱点。他确实被格蕾小姐迷住了,当他发现她点
喜欢德里克·凯特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本能地企图嫁祸于德里克。这回,冯·阿尔丁
先生,我可要对您说一桩非常有趣的事。格蕾小姐不是个神秘的人,但她确信,一天晚上在
蒙特卡洛赌场的公园里感到您女儿还活着,正是在此之前不久,她刚同奈顿谈过一次话,她
那时确实感到,死者竭力想告诉她,她甚至感觉到,死者要说的话是:奈顿就是凶手!当
时,这种想法是那么强烈,深深地铭刻在她的脑海里,尽管她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
可是她坚信这种幻觉的真实性。她有意让奈顿更强烈地追求她,并给他造成一种假象,似乎
罪行是德里克犯下的。”
“太离奇了!”冯·阿尔丁说道。
“非常离奇!这一类事情人们总是很难说清楚的。对,还有一件小事使我当时对我的线
索产生了动摇。您的秘书有点瘸。可侯爵走起路来并不瘸。关于这一点我很长时间又没有弄
清楚。有一天,雷诺斯·坦普林小姐偶然说起,她母亲那所医院里的外科医生对奈顿的瘸腿
都感到很奇怪。这说明,他的腿瘸是假装出来的。我在伦敦找了一个外科专家,并得到了专
门的材料,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正如您记得的那样,我曾当着奈顿的面提起过这位医
生的名字。照理说,奈顿当时应该谈起,正是这位大夫在战时给他治过伤。但是他对此不置
一词,这个微不足道的情况更加深了我的怀疑。另外,格蕾小姐还给我看过一份剪报,上面
提到,在奈顿住院期间,坦普林女士的医院里发生了一起宝石失盗事件。正当我从巴黎里茨
饭店给格蕾小姐写信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跟踪的。虽然付出
了巨大的努力,但是我终于得到了我的证据,有力的证据,即艾达·马松只是在罪行发生的
当天早晨到达饭店的,而不是前一天。”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然后百万富翁伸出了手,同桌子对面波洛的手相握:“您可以想
象,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波洛,”他低沉地说道,非常感动。“明天我给您转去一张支票,
但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张支票能够表达我对您的谢意。您是一位伟人,波洛永远是一位伟
人。”
波洛站起身来。
“我是赫库勒·波洛。”他谦虚地说。“但正象您所说的那样,我是我这一行的伟人,
正象你是您那一行的伟人一样。我对自己能够为您效劳而感到高兴。”
大厅里走进了庄严的帕波波鲁斯和他的女儿齐娅。
“我相信您将离开尼扎了,波洛。”这位希腊人低声对这位侦探说,同时握住了他伸向
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