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冈紧紧盯随着他们的身影。
果不其然,他们拐进了那条“情人旅馆街”,不久,便从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和山冈圭介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则子跟那个男人走进了一家情人旅馆。
山冈颓然感到自己精疲力竭。他在街边上停住了脚步。
刚才那股一阵阵涌上脑门儿的兴奋的热血,已经消退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在不断地颤抖,一阵难以名状的悲哀把他整个身心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
他忍不住要冲进那家汽车旅馆,把这对偷情的野猫给双双逮出来!
然而,他的双脚就象被谁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履朝着车站走去。
山冈走着,脑海里浮现出了则子充满性感魅力的胴体。
男女双双来到这种专门供人发泄情欲的场所,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做爱。
他暗想,这会儿,则子该是同那个男人一道,直入到洗澡间里了。
山冈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这样一个场面:
在洗澡间里,掊得一丝不挂的则子,正被那男子按在他的身下。
一阵恶寒,刹时间攫住了山冈的全身,使他产生一种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
则子跟山冈圭介是在两年之前结婚的。
山冈今年三十岁,而则子却刚好满过二十六周岁。
对于妻子的举止行踪,山冈从来就没有过丝毫的怀疑。尽管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则子显得并不是那么温顺,颇有几分任性,但他还从来没有发现过她有什么轻浮的举动。
然而,今天,她却跟一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大白天里偷情,这是山冈无论如何也没有估计到的。
在惊讶和愤怒之中,山冈还有几分莫明其妙的复杂情绪掺杂在里面。
那个女人的身影,在夏日里强烈的阳光照耀下,轮廓分外鲜明,然而,山冈还是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人。
但是,他很快地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那既不是产生的幻影,也不会是认错了人,而千真万确的是自己所再熟悉不过的则子,她正跟那个高个子男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姿态优美地左右扭动着丰满的臀部的模样,以及她那种高雅不凡的走路的步履,都是她所独具的特点。
那个男人的年龄,山冈仿佛记得跟自己差不多。
一种绝望的恐惧感,使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办?难道只有离婚吗?!
看起来,似乎吸人这一条路可行了。山冈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却再也想不出更为妥当的解决办法。
他能够想象得到,她现在正被那个男人翻趴在床上,臀部高高地抬起,任随那男人揉弄和抚摸。
山冈的眼前,仿佛立刻浮现出那个男人从后面抱住他妻子做爱的姿态。
——不,不许这样!
山冈的心在痛苦地扭曲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失去自控力。
入夜,则子依旧带着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迎接着山冈的到来。
她的表情自然,没有丁点儿犯罪感的阴影显现出来。
山冈默默无语,坐到了桌子跟前。
则子马上开始手忙脚乱地张罗起来,她扭动着丰满的臀部,来回于厨房和餐桌之间,往桌上端来饭菜。
山冈注视着则子那丰腴柔软、富有弹性的腰肢,再度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感之中,很显然,则子已经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了她所需要的那种性的发泄和满足,因此,她才显得这样轻快自若。
“哎,你今天怎么啦?”忽然,则子发现了满脸阴沉的山冈,她停下了脚步。
“你坐下!”山冈闷声闷气地喝了一声。
则子迷惑不解地坐到了山冈的对面。
“白天那个相好,究竟是谁?!”
“看你说些什么……”
“住嘴!我再问你一遍,白天和你一道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山冈的声音抑制不住颤抖起来。“你,跟他干了些什么?!”
“……”
“快说呀,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我没什么不敢说的!不过,你要叫我说什么呢?”
“哼哼,你们俩到是很会寻欢作乐啊!大白天进了歌舞伎町后面的那家情人旅馆!”
“……”
则子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她颓然垂头来,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是谁?!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男人?”
山冈忍不住发出了一场怒吼,猛地在桌子上狠砸了一拳。
桌上的玻璃杯骨骨碌碌地震落到地板上,“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
“你究竟说不说出他的名字?!”山冈恶狠狠地逼视着则子。
良久,则子抬起了头,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透射出一股冷冰冰的光芒来。“请你替我们办好离婚的一切手续。我,就会从这里搬出去的!”
则子冷静地说出这番话之后,站起身来,轻轻地向山冈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怎么,想搬到那个男人那儿去?”
“不!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则子摇了摇头,她的瞳孔里,象猫一样地放射出一种神秘的光芒来,这种光芒,充满对山冈的蔑视。
山冈的脑海里,象过电影一样,闪现出一幕幕当时的情景来。
那天夜里,则子没有从家里搬出去,而山冈也没有轻易地就这样把她从这里放走。
当则子站起来,开始准备收拾她的行装的时候,山冈终于忍耐不住,冲上去一拳将她打倒在地上,开始殴打起来。
则子仍然保持着她高傲冷漠的神情,任随山冈怎样殴打她,也一言不发。
山冈象一匹被激怒了的猛兽,扑上去撕开了她的裙子,又扯掉了她的衣服,把则子剥得一丝不挂。
一阵凶猛的烈焰在山冈心中熊熊燃烧。
这是一股充满了嫉妒和憎恶之情的黑色毒焰。
山冈当场把则子按在地上奸污了。
则子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场性交,就好象是一场单人相扑,只有山冈一个人气喘吁吁,霍然大动,而对手却自始至终一动也不动。
当山冈终于完事后,则子支起身子,冷冷地告诉他,她不想跟那个男人分手。
她还对山冈说,我迟早也要跟你离婚的,我早已有了这个打算。
既然今天你知道了一切,那就请你答应我的要求吧!
山冈已经很清楚,则子跟这个男人肯定早已发生过肉体关系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跟那男人睡觉的事儿,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吧?”
山冈的内心并不愿意就这样跟则子分手,在稍稍冷静一些之后,山冈暂时摆脱那种耻辱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前景。
“是的”则子十分爽快地回答他。
他感到深深的耻辱,也感到深深自嘲。
虽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除了离婚之外,好象也找不出什么其它的方法来摆脱困境了,但是,这一点首先由则子提出来,给了他无比沉重的打击。
他原来曾经设相,假如自己首先提出离婚的话,则子说不定会是惊诧,继之以痛哭流涕的。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则子竟然会如此冷静。不,简直可以称之为冷酷地首先提出这个要求来。
当时,则子的瞳孔里所透视出来的那股冷蔑的目光,令他至今脑子里记忆犹新。
你是个无能之辈!那眼神里,分明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山冈是在五陵商事这家公司的社史编纂室里供职。五陵商事作为商事会社的一员,是日本五大会社的其中之一。山冈跟则子结婚的时候,正值他刚刚结束在加拿大的海外住勤,返回日本不久。
则子当时是跟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大公司职员幸福地结合在一起。
结婚大概半年之后,山冈被派遣到会社的社史编纂室里工作,这份差事可称得上闲职中的闲职,只有那些被认为是庸庸无为的职员,才被发配到这里来混口饭吃。
而会社暗地里,却在邀请这些人尽快退职,另谋生路。
则子的美梦象肥皂泡一样,无情地破灭了。
山冈已经毫无前途可言。
他之所以被发配到社史编纂室来的原因,从表面上说起来,是由于他业务谈判上的失败。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这当中,还有另外一个决定性的原因。
认真说起来,山冈也不是该吃经营商务这碗饭的人选。他办事颇为机敏,大体上说来,是羽毛球那种性格比较内向的人。
他自从进入到五陵商事供职之后,最大的希望是能够被提升到主办科员之类的职务上,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一次,如果仅仅是由于一次商务谈判的失败,也倒还不至于被弄到这步田地。这当中,另有别的原因。
山冈当时的具体部门,是在营业第五部供职。
第五部的部长中垣太一,是这个部门掌握权柄的人物。
中垣有三个女儿,其中,有一个未婚的女儿名叫美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由于工作上的关系,山冈时常也上中垣家去办事,来往当中,他跟美树也见过一、二次面,而中垣也有意无意找些借口,让他们有机会单独待在一起。
大约前后玫瑰花有过五次这样的接触。
在第五次他们单独会面的时候,喝了一点酒,美树声称她有些醉了,请求山冈把她带到哪家“情人旅馆”去,说是她希望山冈能“夺去她的青春宝”。
当时,山冈也颇有几分醉意,他果然把美树带到了一家“情人旅馆”中,在那里跟她过了一夜。
谁知道,这竟然会是一个陷阱。
打从那个夜晚之后,美树就强迫山冈必须跟自己结婚。而山冈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本来,如果跟这个女人结婚的话,对于山冈的前程来说,是很有益处的,明摆着,她的父亲不仅是山冈的顶头上司,在会社里也是数得着的实权人物之一,可以说掌握着山冈的生杀大权。
然而,总是就在于美树身上。这个女人有着一副极为丑陋的面孔,酷似她的父亲中垣太一,她的鼻头很大,鼻翼也很宽,长着一副厚厚的嘴唇。
如果和这么丑恶的女人结成夫妻,山冈感到那无疑等于是自杀,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接受的。
因此,他最终还是被一脚踢到了社史编纂室。
接踵而来的报复,就是他被一踢到了社史编纂室。
中垣想方设法等等着时机,窥视着从加拿大归来的山冈有可能在业务上的失误,再来收拾他。
中垣对于山冈竟敢享用了他的女儿,而又拒绝同她结婚这一点,愤怒到了极点,但是,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抓住了山冈的碴子,才把他一压到底。
社史编纂室工作人员……?
山冈不收地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下自己的新头衔。他又想起当时则子瞳孔里射出的那股冷蔑的寒光来,则子分明在轻侮着他。
象山冈这样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就被发配到社史编纂室,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则子之所以决意跟自己离婚,另行寻找一个比自己更强的男人,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则子跟美树完全不一样,她长得极为漂亮出众,还很可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她。
但是……
山冈感到异常苦闷的是,这个看起来似乎不无道理,那个看起来仍然情有可原,那么对我自己究竟又应该怎么办呢?!
当他被发配到社史编纂室之后,苦苦地已经熬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光。而他从前的那些同事,好多都在事业上飞黄腾达起来,在商界逐渐成为活跃人物了。最近,即使是偶然的机会,他跟过去的这些同事在公司里在碰面时,这帮子势利眼也十分冷淡地同他敷衍几句,便匆匆躲开去,活象他是个瘟神似的。
山冈越是在这闲得无聊的环境里挣扎,越是感到人生的残酷与冷漠。
他想,或许,只有选择自己辞职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经常想,自己也许本来就是一个在这个社会里毫无价值的人,一个废物,早知道如此,他真的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象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简直活象一对沉重的磨盘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有在扛起他的猎枪,走进寂静的山林,漫步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时,才感到能得到片刻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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