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他来。她说他回伦敦了,想跟家人重新聚聚——”她耸耸肩——“但艾尔说
如果他出现在这里,就等着再挨打好了。那天派对上主要吵的也就是这个。莎莉
和宝琳说德瑞克穷得一毛钱也没了,需要帮助,艾尔则说就算他饿死也不会管他。”
“你们难道不担心他还是会来吗?”
她瞥了狗一眼。“所以艾尔买了撒旦。他本来想养罗特韦尔狗,但我说那种
狗对小孩太危险了。其实,当时我觉得这根本是浪费钱。”她鼓起右手臂上的肌
肉。“我想我可以对付得了德瑞克……没问题……如果他敢强行闯进这里的话。
但我们渐渐和撒旦有了感情,现在我可不愿意没有它。”
我想警告她别太自信,但我只是喃喃地说:“不过……艾伦会担心倒不令人
意外,尤其是如果德瑞克离这里很近的话。”
“没有那么近。莎莉说他跟某个妞一起住在怀查波那里。”
“有人要他算他运气好。”
“一点也没错。当时我说,那个妞该去检查一下她的笨脑袋——当然,除非
他没告诉她说他会打老婆一莎莉就生气了,说我不该乱讲我不认识的人的坏话。
我说,‘等他揍了这次这个,我会提醒你这一点的。’”
我微笑。“莫琳怎么说?”
贝丝咧嘴一笑。“说可惜德瑞克没有在多年前就喝酒喝死,说如果她们只因
为他是家人就让他又混回她们的生活中,那不管碰上什么后果都是活该。她激动
得很,说他在她们小时候就尽了一切力量要毁了她们的生活,要是她们有点大脑
的话,现在就该离他远远的。”
“迟来的关心总比没有好吧,我想。”我讽刺地说。“他们还跟他住在一起
时,她并没做什么事来保护她们。”
贝丝若有所思地皱起前额,我想我的偏见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不过我
想她也是一样恶劣。你知道,买那根球棒的就是她……不是用来对付德瑞克……
而是觉得小孩烦的时候就拿来乱敲他们的头。”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丹尼笑艾尔反应慢,艾尔说这是因为他妈用棒子把他脑袋打坏了。”
“她当时够壮吗?”我疑惑地问。
“是的。丹尼说她发起脾气就像头野兽,你要不就赶快逃,要不就把自己反
锁在厕所里等她冷静下来。”她看我不相信地皱起眉头,于是耸了耸肩。“我没
法发誓说这是真的——丹尼总是会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但当时听来蛮像回事
的。这么说吧,艾尔没有否认——只是告诉我说绝对不可以打小杰森和小坦西,
否则他就要惟我是问。我说,‘你在开玩笑吧!我什么时候生气打过人?一她突
然咧嘴一笑。”而且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这种话由他来讲未免他妈的很离谱,
想想看,他给狗取名叫撒旦,还认为惟一管教它的方式就是拿报纸卷打它的屁股。
“她朝着狗飞吻一下,狗马上就抬起头,摇晃的尾巴敲在地板上咚咚作响。”我
的意思是,只要给它吃块饼干它就什么都肯做,干嘛还要那种鬼方式训练狗?“
撤旦和我谨慎地彼此打量。“它是只很好的看门狗。”我喃喃说道。“要是
我是德瑞克,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它只要看到他就会咬烂他喉咙。”贝丝说。“孩子们小的时候,我常把婴
儿车放在商店外面,把撒旦绑在车上。只要有人走到六码以内它就会咆哮个不停,
所以我可以安心买东西,不用担心有人把我的宝宝给偷走。”
“太神奇了!它做这些就只为了吃块饼干?”
她笑得更开了。“别不相信哦,”她说,“这比用报纸打这可怜的畜生要有
效多了。打它只会让它变得凶狠。”
“呃。”咬烂人的喉咙在我看来就颇凶狠,要是我突然站起来不知道它会有
何反应。我看了一下手表。“我真的该走了。”我说,语气中加进迟疑。“回多
尔切斯特还有好长的路,萨姆一定在想我跑到哪去了。”
“没见到你,艾尔一定会觉得很可惜。”
我点头。“改天我会先打个电话来。”我把茶喝完,站起身。“我可以跟孩
子们说声再见吗?”
“当然可以。他们在客厅里。我也想听听你对那里的摆设有什么看法。”撒
旦喉间发出狺狺吼声,她向地上一指它马上就安静下来。
“它什么时候会吃到饼干?”我边问边跟着她走到门廊。
“看我什么时候高兴。所以它乖乖听我的话,因为它永远不确定什么时候会
吃到。”
“这招对丈夫和小孩也管用吗?”
她手掌摊平向下,左右摇摆着。“这要看你赏他们的是什么。饼干对艾尔就
不太管用,他比较喜欢紧身上衣和黑丝袜。”我噗地笑出声,她则咧开嘴笑。
“孩子们在这里。”她说着打开一扇门。“你最好喜欢这里,因为我花了两个月
才弄好的。你慢慢看,我替你打电话叫计程车。”
我的确喜欢,虽然那摆设跟20世纪30年代的半独立式住宅很不协调。这客厅
不会大过五平方公尺,装潢成墨西哥风味,有拱形的天花板,地上镶着棋盘状地
砖,墙壁用灰泥粗略粉刷过,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华丽的黄铜吊灯。落地窗通往一
小片迷你天井,还有一面巨大的洛可可式镜子,镜框是滚动条式镀金的,镜面分
成许许多多倾斜面,东一道西一道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连壁炉也重新改造过,
让人感到更像置身在牧场农庄而非艾尔沃斯一条小街上,炉床上立着一个装满丝
质花朵的黄铜炮弹壳。我纳闷她这个房间的装潢何以跟其他房间那么不同。
“都是假的。”跟妹妹一起坐在角落看电视的杰森说。“妈妈是用漆的,让
它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我一脚在棋盘地板上轻敲,听见木板空空的声音。“她是位聪明的女士。”
我伸手摸粗糙的灰泥,感受石膏的平滑面。“镜子也是她做的吗?”
“对呀。还有灯也是。”。
“那张画呢?”我凝视着墙上那幅羽蛇神的镶嵌画。
“那是爸爸的。”
“那沙发和椅子呢?”
“总共10镑,从旧货店里买来的。”贝丝在我身后自豪地说。“那条拼布罩
单则是5 镑。碎布是我求来、借来、偷来的……洋装……旧窗帘……桌布……什
么都有……我跟每个认识的人要。另5 镑是花在买来缝拼布的棉联机上。你觉得
怎么样?”
“棒极了。”我由衷地说。
“但在艾尔沃斯弄成这样有点过火?”
“是有一点。”我同意。
“艾尔也是这么想,但我这是要做出个样子来。你要什么样的风格我都做得
出来,而且费用低廉。这整间房间只花了不到300 镑。好吧,这没有把我的工钱
算进去,但你一定不会相信有多少我的朋友说,她们愿意付我一小时10镑来装潢
她们家。”
“我敢说她们一定愿意,”我公正地说,“她们请清洁工吸个地板大概就要
花这么多钱。”
她一付泄气的样子。“艾尔根本不希望我去做,他说要是我不要求起码一小
时100 镑的工钱,那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他说得对。”
“但是我朋友没人付得起一小时100 镑。”
我很快地捏了捏她的手。“为朋友工作是个要不得的错误。”我说。“你应
该给每间房间拍照,弄出一份信息,然后出门去推销自己……印些传单……在本
地报纸上刊登广告。你做得太好了,不可以一小时只拿10镑。”我拍拍背包。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拍几张照片,洗好了再寄给你。我带了相机,也想
让我丈夫看看你的作品。我们正在考虑要买下我们租的那问农合——说不定”—
—你怎么可以这么恶劣?我自问——“或许我可以说服萨姆,请你来替我们布置
呢。”
她的脸又高兴地红了。“如果你觉得好的话。”
“当然。”我蹲在杰森和坦西身旁。“你们两个想不想照相?”他们煞有介
事地点点头。“那我们把电视关掉,你们坐在妈妈的沙发上,一人坐一边好不好?
你站在我旁边可能比较好,”我边对贝丝说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取角度,“你挡
到镜子了。”
她连忙走到天井里。“我最讨厌照相了,我照起相来总是好胖。”
“那要看怎么照。”我说着往房间里放沙发的这一侧啪啪啪拍了六张,然后
拉近镜头对准那幅羽蛇神。“这样吧,你坐到那张椅子上,让孩子们坐在你腿上,
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放在画面左边,把壁炉也照进去?”
我的口是心非应该让我一口噎死的。哄骗她是这么的容易,任由我照下了房
里的每一样东西,包括她手腕上的镯子和放在壁炉上的一组小瓷猫。“爱猫的是
谁?”我边问边把相机收进背包,这时门铃响了,计程车到了。
“艾尔。那是他好多年前在杂物拍卖市集上买的。”她把孩子们从膝上抱下,
站了起来。“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要见他。”我们回到门廊上时她提醒我。
“我本来是想跟他谈谈麦可·波西。”我撒谎,这是先前我惟一能想到的借
口。“但你已经告诉我说他们没联系了——”我遗憾地耸耸肩——“所以就算他
在,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你想跟他谈什么?”
“问他麦可是否像报上说的那么坏。”我边说边拉开前门,朝驾驶点点头表
示马上就来。“我考虑要不要去探监——他就在波特兰,离我们那里很近——但
我不确定这么做好不好。我本来是希望艾伦能给我一点建议。”
我自己听来这话实在很牵强,我以为她会起疑,但她似乎觉得很合理。“嗯,
不晓得这有没有帮助,艾尔曾说过打那个女人实在不像麦可的作风。他认为当年
他们在一起混的时候,麦可远不像他那么暴力。他们闹翻之前打过一架,艾尔说
麦可因为不肯还手而被打得蛮惨的。”
“他们为什么打架?”
“为了你提到过的那个女孩——布丽姬。那时候他们十八九岁,艾尔爱死她
了,想娶她,结果有一天走进门发现她跟麦可上床。他当场抓狂……打断了麦可
的下巴,天知道还伤了他哪里……连赶来阻止的警察都受到波及。显然当时是天
下大乱。布丽姬在门廊上尖叫,麦可半个人爬在窗外,四个警察合起来才把艾尔
从他身上拉开。结果他进了少… 年监狱。”
“老天!”
“从此之后他就洗心革面了。”她向我保证。
“我希望如此。”
贝丝笑了。“这样大家都好。要是他继续跟她在一起,就不会跟我结婚了。”
她语气中多了点惆怅的意味。“但他从来没为了我打断过谁的下巴……所以我猜
我是没布丽姬有魅力吧。”
我一时冲动抱了抱她,然后朝计程车走去。“别考验他,”我回过头警告说,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受,要是他发现你跟别人上床,会打断的就不只是下巴而已
了。”
我的语调轻松,但是警告之意是真诚的。
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精神病医生乔瑟夫·伊莱亚斯医生的来信
时间为1985年
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
精神医学部
拉内莱太太
薄扶林葛袜胡道1 2 号
1985年6 月12日
拉内莱太太:
很遗憾听到你要离开香港。我一直很喜欢读你的信及那些少得可怜的面对面
会话!你会喜欢悉尼的。我在1972到1974年问在那里待了两年,那是一段很愉快
的经验。澳洲具有一股由不同文化混合生成的热情与活力,我敢保证你会乐于享
受它的多元化,那里没有所谓的阶级之分,成功与否是取决于才干而非标签。你
看,我还是对你有所了解。
你上封信提到你和萨姆达成了一份默契,让过去沉埋在英国。你也告诉我说
他是个非常好的父亲。然而,你却没有说你是否爱他。我是否该‘像萨姆一样?
’把这一点视为理所当然?我的拉比朋友会说,沙漠里什么都长不好。他也会说,
不管沉埋在英国的是什么,只要你们一回国它就会再浮出表面。但或许这就是你
的盘算?如果是,那么亲爱的,你真是个有耐心的女人,而且我想,也有一点残
忍。
不论你未来身在何处,都祝你一切顺利。
伊莱亚斯医生敬上
十九
晚上10点我终于抵达多尔切斯特南站,萨姆开车在车站外等。我心想他到底
等了多久,因为我并没有打电话告诉他我会搭哪班车回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