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间的改变不是遍及这屋里所有的东西,有些角落就没有变,这个房子里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就不受时间变化的影响,因为它倒不回去,比如说我和你。”元宿说。
“咦?那这球杆呢?难道不是房子里原来的?”龙媒疑惑的挥了挥球杆,“它就没有消失啊。”
“我想这是男人的东西,是房主的朋友带进来的吧?”元宿很优雅的微笑,“比如说——春锋的?你看地上还有一包香烟,软中华的,它也没有消失。要是把这包烟倒回去,我看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突然多出一片烟草,这屋子里的时空没这么大能耐吧?”
“看来你、我、春锋、小野都是这房子里的‘意外’了。”龙媒耸了耸肩,“那尤莉呢?尤莉怎么也消失了?”
“尤莉住在这里很久了,她有‘倒回去’的时间。”元宿叹了口气,“她不是意外,她是主人。”
荷花已经端着热汤上了二楼,那怪人也跟了上去,元宿和龙媒悄悄地跟在怪人身后,不知道八月十三日发生了什么,恐怕永远无法解开这古堡的谜。
荷花端着热汤进了姑爷的房间,姆兰却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她披散着长发,挽着衣物慢慢上了三楼,龙媒心里微微一动,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洗澡。那提刀的怪人跟了上去,他的目标并不在荷花,也就是说,荷花跳楼的事和这个怪人无关?
“你身上有没有镜子?折叠的那种,有两个面的?”元宿悄悄地问。
“有。”这种镜子实用又流行,龙媒悄悄地把自己的圆镜拿了出来,“干什么?”
元宿把镜子打开,扳成直角,用球杆轻轻顺着光华的地面推了过去,一直轻轻推到卧室的门口。卧室的门是虚掩的,留着一条缝,龙媒和元宿的眼睛都很好,在卧室里的光比走廊强,镜子里的景象很清晰。
荷花站在床边,看样子是把热汤放在了床头,突然间一声尖叫,元宿和龙媒都看到她双脚离地,被床上的人拖了上去。
强暴?
元宿和龙媒面面相觑,相顾愕然,只听到屋子里挣扎的声音持续了并不长的一段时间,碰的一声荷花夺门而出,衣裳不整的冲上楼梯,一面发出哽咽的哭声。
姑爷强奸丫鬟?一个拥有姆兰这么妩媚的妻子的男人竟然会强奸一个瞎子?还没等元宿和龙媒反应过来,一个人也胡乱穿着衣服冲了出来,含含糊糊的叫“荷花?荷花你别跑啊……”
哇!妖怪啊!龙媒骇然看着那跑出来的男人,那男人满身红色的疤痕,脸上手上身上都是,元宿低声说,“啊!他有鱼鳞病。”
“是不是因为姑爷长得实在太难看了,所以才要招一个瞎子当丫鬟?姆兰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龙媒低声问,“她不是很有钱吗?”
元宿摇了摇头,竖起手指,“嘘——”
只听屋顶尖叫一声“荷花!别跳——”
“她跳楼了,不过跳的时候时间变了,导致她的尸体几十年后才在花园里出现。”元宿说,“我们上三楼,看姆兰这个时候是不是在洗澡,小心不要让那什么姑爷看到我们。”龙媒点头,两个人趁着那“姑爷”还在楼顶的时间,快步奔上楼梯,直上三楼走廊。
8、喜欢的人
三楼的某个房间传来水声,姆兰果然是去洗澡,龙媒抓着元宿的手,“那个怪人要杀她……然后她突然不见了。”元宿抓紧她的手,龙媒牢记着不往某个角度去站,那会看见镜子里的怪人,引得怪人出来杀她。
屋里响起了怪人找不到姆兰之后砸打东西的声音,龙媒听得全身忍不住发抖,不知道过一会儿他会不会冲出来,正在两人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只猫静静地站在窗沿上,那只黑底白斑的大猫立足在窄窄的窗台上,悄然看着窗里的一切。龙媒张大嘴巴,突然大叫一声“小野!”
元宿一把拉住她,那只黑猫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她,龙媒张口结舌,她也不知道怎么想也没想就大叫小野,只听一声震响,那怪人踢开了大门,提着菜刀又冲了出来。
难道几十年前的这一幕就一定是这个怪人拿刀出来砍我吗?龙媒连连倒退,她想逃,可是手脚僵硬,一时竟然跑不动。
“切!”
那只黑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扑倒怪人,再次将他叼在嘴里,就如叼着一只老鼠。
“我听说刚才你把这个人拖走了,现在是要再拖一次吗?”元宿笑看着叼着怪人的小野,一只大猫拖着一个人走路的样子真是有趣,“弄清楚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没有?这人是谁?”
“我带着他要把他锁在卫生间里,突然时间变了,他就消失了。”小野张开嘴巴,怪人落在它柔软的脚垫前,“等我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进了这个房间,房间里本来有个女人在洗澡,洗完之后走到阳台去梳头,转瞬就不见了,只落下一把梳子。”
“活人又不是鬼,怎么会不见了?”元宿指指阳台,“她是跳下去了,还是被扫进去错乱的时间里?”
“你注意到没有?”小野耸动着肩膀,踩着地上那怪人的背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消失的时候没有穿衣服。”
“那又怎么样?”元宿眨眨眼,“猫也对不穿衣服的女人感兴趣?”
小野冷冷的看着他,“我听说刚才出现在大厅里的‘姆兰’穿的是尤莉的睡衣,而且披散着头发。”
“诶?”龙媒刚刚从过度惊吓中恢复过来一点神志,“尤莉的睡衣,那又怎么样?”
“原来你一直都听见春锋和我们的对话。”元宿却说,“猫的耳朵就是灵,你想说什么?她没有穿衣服消失了,出现在几十年后尤莉的屋子里,所以她穿了尤莉的睡衣?但如果她是突然走错了时空,难道不会害怕,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住在根本不属于她的家里?”
“她突然消失的时候,是有人要攻击她的时候,她能穿着尤莉的睡衣,能吃她的三明治,只能说明她不是第一次走错时空。”小野冷冷的说,“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不定她已经和尤莉同居很久了,只是别人不知道,连尤莉也不知道。”
“你是说——姆兰掌握着这个屋子的时间会错乱的关键?”元宿何等聪明,“这不是一个意外现象,而是能够控制的?”
“我怀疑姆兰知道如何控制时间。”小野清冷的目光谨慎的扫视着四周,“如果她知道如何控制时间,那么她一遍一遍的把时间倒回八月十三日,一定有什么目的。”
“因为荷花跳楼死了?她想要阻止老公强暴丫鬟?”龙媒脱口而出。
小野鄙夷的看着她,元宿叹了口气,“如果她想要阻止老公强暴丫鬟,那就不会让荷花倒热汤给她老公喝……如果她能够让自己的时间逆流,那么她一定知道自己老公强暴了荷花,而她显然是默许的,甚至是在给老公制造机会。”
“世上哪有这种老婆?”龙媒干笑一声,“让自己老公和丫鬟制造主仆情有什么好?”
“目的可能有很多,但很显然,像这种有鱼鳞病长得像妖怪一样的男人,普通的女人很难爱得上,如果姆兰根本不爱她老公,当然就不会在乎自己老公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说不定是希望老公和荷花在一起。”元宿眨眨眼,“在几十年前,说不定她会希望荷花替她生个儿子什么的,荷花既然看不见,也就不知道她这位姑爷是长得什么模样了。”
“那地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又是什么?”龙媒指指地上昏迷的人,“他是来干什么的?就算姆兰为了自己害了荷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可能是荷花的什么人吧?”元宿弯下腰,“把他弄醒了问问说不定就能知道这栋古堡里所有的秘密,小野,让他清醒清醒。”
“别……”
走廊的深处传来幽幽的女声,龙媒尖叫一声,往后一跳,小野瞬间化作人形将她抓住,元宿惊讶的望着走廊深处。
一个女人从黑暗中慢慢走来,步态却很优雅,“别让他醒来。”
“姆兰?”龙媒失声叫了起来,“怎么会在这里?”
黑夜中的姆兰依然很妩媚,伸手微微掠了一下头发,“你身后那位不同寻常的朋友恐怕已经看出来我能在这里的原因……”
龙媒抬起头来,她眼睛的高度正在小野的下巴那里,黑夜里仰望着久违不见的面容,那俊美苍白的脸颊,心头微微一跳,小野是温热的,又是可靠的。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时间,人和妖魔都一样,遵循相同的钟表,所以会共同进化。”小野冷冷的说,“而这个女人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的时间停了。”
“时间停了,是什么意思?”龙媒大惑不解。
“时间停了,按道理来说,就是死人。”小野冰冷的看着姆兰,“但她有某一种方法能将时间倒拨回去,她在自己死前将时间逆转,于是她就没有死,但她始终没有将来,只能不断的回到过去。她或许想要改变过去,但……”他森然看着姆兰,“要改变未来很容易,要改变过去——就等于同时改变现在,可能吗?你只能让时间不断重复,看着这个世界不断在进化而你毫无改变,你的时间和世界脱节,你虽然没有死,却已经被世界遗弃。”
姆兰幽幽叹了口气,“我……我……不是想要改变一切,我只是……”她看着被小野踩在脚下的男人,“只是希望他能不往四楼去,要杀我也可以,要怎么样都行,我只是想改变他找我的那条路。”
“四楼——有你想保护的东西?”元宿指了指头顶,“这个想杀你的人是谁?”
“他是荷花的表哥,从小就和荷花定了亲的。”姆兰黯然,“但荷花被她爸卖进我家的时候就是当作小妾卖进来的,荷花自己却不知道。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爷爷许配给了徐青,谁也不知道他会得那种怪病,长大后变得像怪物一样,爷爷心疼我,所以才买了荷花。”她抓住了头发,咬住嘴唇,“徐青也知道荷花是他的人,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做那种事,荷花……荷花却不知道。她表哥阿丘一直怀疑我丈夫对荷花有意,常常在外面偷窥,后来就带了刀子在外面成日走来走去。”
“你的丈夫对丫鬟有意,荷花却又和表哥纠缠不清,”元宿眯起了眼睛,“那你中意的人呢?”
姆兰微微一震,元宿微微一笑,“你也是风情万种的女人,你丈夫却意图强暴你的丫鬟,说明你们感情并不好,他喜欢荷花,你的意中人是谁?”
姆兰幽幽的抬起头来,看着四楼,四楼安静得犹如什么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的说,“楼上住着个大学生,寄宿在我家里读书,他……他和我不熟,你们不要吓着他。”
小野皱起眉头,龙媒叹了口气,“你要保护的人和你不熟?”姆兰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来,“我比他大了好多岁,他在洋记学堂读书,早出晚归的,好几天也见不到一次面的。”龙媒又叹了口气,她比姆兰年轻很多,但从姆兰眉目之中却看到了比自己还有青涩的爱情,“你对他真好,为了一个不熟的小男生,你就不停的让自己的时间倒流,想要救他。”
姆兰脸上又一红,随即变得苍白,“我看了一次又一次,阿丘在洗澡房找不到我以后,拿着刀子上了四楼,他先用菜刀砍死了他,然后下楼来……又……又将徐青杀死,然后自杀。我只是希望阿丘能不上四楼,或者上得慢一点,让他有逃走的机会。”她轻轻的摇头,“但我始终只能看着,当阿丘潜伏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就会消失跳跃到现在的时间,等我再返回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一切。”
“但这一次你不是出现了?他还没有开始杀人。”小野冷冷的说,“过去被改变了吗?”
“只是你们突然插入,让有些细节起了变化。”姆兰低声说,“我希望你们别让他清醒,我……我去四楼叫他离开我家,只要十分钟,等他走了之后,你们想问什么都行。”
9、结局
元宿看向小野,小野拉着龙媒退了两步,姆兰大喜,绕过地上的阿丘直往四楼奔去,那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噔噔作响。
“这样好吗?”元宿微微蹙眉,“你介入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打昏阿丘,又让姆兰去救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又将会如何改变现在,你都不能控制。”
小野的手插在衣兜里,“她本来也该被阿丘杀死,是她使用了某个方法扭曲了自己的时空,但不管怎么扭曲过程,我认为结果不会变。”他淡淡的看着四楼,“已经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现在有危险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哈哈,”元宿笑了起来,“他们是早就死了的活人,只有我们还是活生生的,我们要是死了,那就真的是死了。”
“你……”龙媒指了指楼上,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