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可以是一个突破的关键,我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姜平马上又转移了一个话题:“族长说过,他给那片土地施过毒咒,凡是进去的人必死无疑。但是事实是至少司机师傅和他的战友都活着出来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知道所谓毒咒是什么样子的概念,是不是象一个通了高压电的电丝网呢,一碰就会触电?即使是高压电线网络,也有停电检修的时候嘛!”田娟撇撇嘴说。
“我们现在就象是黑暗中走路,眼睛看不见,只能运用耳朵,鼻子,皮肤,甚至直觉去捕捉最细小的信息,来引导我们。所以这种分析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比盲人瞎马、坐以待毙要好!”边先生反驳道。
“那么这个能得出什么结论呢?”田娟有点不服气。
“我不知道。”姜平坦白地说。
我说:“我昨天一直在想田娟那天问的问题,就是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神灵在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他是对人间的善与恶冷眼旁观,还是最终会给出一个评判,然后根据评判的结果给出相应的赏罚?”
“哦,那么你思考的结果呢?”田娟感兴趣地问。
“我相信冥冥之中是有这样的力量的,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物极则必反,做事也一样,不能太绝,太绝就会走到对立面。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事物制约,不会让它们走极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极而治就是这个道理。
当年诸葛亮妙计一环扣一环,一步一步将司马懿引进圈套,企图将魏国的军队一把火烧个精光。但是他算计得太绝了,连老天都嫉妒了,看不下去了。所以一场大雨让他的心血化为泡影。
族长的部落正准备走向毁灭的时候,具有法力的乞丐就出现了,是族长自己违背了天意,把一切程序打乱了。
我相信会有制衡的力量或者机会出现的,因为族长做事太绝了。”
“从一般的情况而言而言,我能够相信,但是具体到事情总是不是那么自信。希望你说的是真的。”田娟真诚地说。
列车到达昆明是十点多,十二点一过是农历七月十四,后天就是鬼节了。我们一路劳顿,找了一家宾馆下榻。
登记注册的时候,田娟神秘地笑着主动请缨去订房间。服务员拿了钥匙上楼,开了三间标准间。
我正疑惑怎么不订一个三人间和一个标准间呢,田娟指着一间房对姜平说:“你今晚住那边,”然后一把拉着我走近一个房间,头也不回地说:“我们住这间,其余的人不管了啊!”
她迅速关上门,姜平反应也很快,马上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不由敬佩地看着田娟,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相信边先生和田妈妈一定脸红得要命。
我们开始洗漱了,过了一会传来敲门声,是田妈妈叫门。
田娟夸张地喊:“谁啊?睡着了,睡着了!有话明天说!”
“死丫头,把我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拿出来!”田妈妈笑骂着。
田娟顽皮地吐吐舌头,麻利地取了衣物,把门开了一个缝递了出去。
我先是微笑着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但是很快就觉得心酸,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这一对恋人本该早就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的,但是无情的命运却是那么残酷,让他们压抑着自己那么久。现在终于在一起了,然而剩下的日子也许只有三十几个小时而已!
田娟头靠着门,肩膀一耸一耸,在低声抽泣。我走过去拉开她,发现她清秀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和刚才满脸顽皮笑容时判若两人。
我把她拉到沙发上低声安慰着,她开始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我很顽皮,闯了祸的时候,妈妈每每拿着笤帚要惩罚我了,我看情况不妙;就拼了小命往边叔叔那里跑。到了那里我就安全了,因为边叔叔最疼我,等妈妈追来的时候,叔叔就会装腔作势地骂我一顿,让检讨道歉,于是皮肉之苦就化解了。
我最喜欢妈妈出差了,因为我就会到边叔叔那里去,这是我最快活的时候了。边叔叔掖高兴得象一个小孩子一样,和我打架,拌嘴,抢东西吃,讲故事,一起组装玩具。这个时候我也特别乖,不用象在家时妈妈催了很多遍之后才写作业。因为我只要快快地把功课弄完,就可以跟边叔叔玩了。
有一年妈妈老是不出差,我急坏了,跑去问妈妈的领导孙爷爷,说你怎么好久不让我妈妈出差了啊?他说怎么了,是你妈妈让你问的吗,你妈妈出差你怎么办啊?我说那好办啊,我住边叔叔那里啊。
后来我妈回来生气地问我是怎么回事,干吗乱讲话。我说我喜欢住在边叔叔那里,要是他做我爸爸多好啊。我看妈妈刚才要打我的样子,正准备跑,她却突然哭起来,把我吓坏了。”
田娟沉思在回忆中,讲到自己收到的第一个大洋娃娃、、第一件风衣、第一个单放机等等是边叔叔什么时候买的,嘴角渐渐露出了微笑。
“我好几次半夜里醒来,看见妈妈拿着一本相片在发呆,我吵着要看,她藏起来死活不让。后来我偷偷用钥匙打开抽屉,发现原来是妈妈和边叔叔年轻时候的合影,我很高兴原来妈妈和我一样,也很喜欢边叔叔。
后来有一年冬天她妈妈出差,我又住在边叔叔家。晚上边叔叔几次起来给我掖被子,最后一次还偷偷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根本就没有睡着,睁开眼睛勾住他的脖子,要他做我的爸爸。边叔叔什么都没有说,眼泪打湿了我的脸。我吓坏了,说你别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我就告诉他妈妈看相片发呆的事情,他哭得更凶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提这事情了。”
我听着听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妈妈经常笑着骂我,说我爱边叔叔胜过爱他,其实在我心目中,边叔叔就是我的爸爸,谁不爱自己的爸爸呢。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他对我们母女那么好,妈妈也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做我爸爸。
有一次,邻居家的阿姨来串门,我偷听她们说话,原来是想给我妈妈介绍对象,正在说哪个人怎么怎么好。
我冲出去就喊,我才不要他做我爸爸,我只要边叔叔做我爸爸!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那阿姨没反应过来,也急了,说你边叔叔不要你做女儿啊。我急得大骂,说放屁,你胡说八道!妈妈冲过来打了我一巴掌,让我道歉。我一摔门就跑了,那个时候,边叔叔正在郊区做研究,我去过,身上也没有钱,就徒步往那边走。
上午十点左右离家出走,走到下午四点多才到,又累又饿,见到边叔叔的时候,就委屈地哭起来。
后来边叔叔把我送回家,妈妈也没有打我,以后再没有人上门提亲了,研究院的人都知道我的恶名了。”
田娟见我流眼泪了,反过来安慰我:“真是不好意思害得你也哭了,其实我倒是一直有妈妈和边叔叔的关爱,再加上天性开朗,倒不觉得怎么苦。只是他们两个人心里真是太苦了,我现在想起小时候老是惹妈妈生气就觉得很内疚。她其实一直是多么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多么希望有人能够帮助她分担家庭的重任啊。”
我拭去眼泪说:“我觉得他们很幸福的是拥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你觉得你很多事情做得很傻,其实那是你表达你对他们的爱的最好方式了。你给他们很多快乐,是他们的骄傲。”
田娟双手交叉靠在胸前,默默地祈祷,一丝秀发掩在小巧玲珑的鼻子上,脸上焕发出天使一样圣洁的光芒。
我轻声叹息,几乎同时我似乎听见屋子里的另外一声叹息,不过那并不是我发出的。
我想听了真切,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第二天睡到九点多才起来,还是边先生他们来敲门,他还是神情自若,田妈妈倒是象个小女孩一样害羞。
我们一起下楼吃早点。
姜平睡眠充足,也显得容光焕发:“今天快天亮的时候,族长来过了。”
“是吗,你们没有打起来吧?”田娟惊奇地说。
“当然没有,不过我没有看见他。他在我床头放了一张小纸条,告诉我们怎么走。”说着他掏出一张发黄的纸,那是一张纸钱,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又接着说:“我昨天回去很快就睡着了,还梦见了自己的前生的一些片断。”
“那你还记得梦中的情节吗?”田娟急切地问。
“是的,记得很清楚。”
“说说看啊!”
“嗨,叫我从哪里说起呢!其实就是大量浮光掠影的生活片断,或许你回想一下张艺谋的影片《我的父母母亲》中的画面,很唯美很伤感。我相信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如果这些年没有人为破坏的话,我就会认得。”
“你梦见你前世的父母了吗?”田娟好奇地问。
“我记得的一个情景就是我出生的时候,很奇怪,那时候我应该什么都不懂,但是偏偏梦见这个场景。就是出生后不久,父亲,也就是族长抱着我,母亲拿着衣物,护在旁边。还有其他几个族人抱着几个新生的婴儿,后面跟着全村的男女老少,载歌载舞,一起来到江边。
几个年老的人给我们脖子上套上一种木头做的项圈,项圈里面垫着绿色的荷叶,那种的清香柔软的感觉终身难忘。
江水清澈见底,甚至看见小鱼在岸边游来游去。他把我轻轻放在水中,开始我哇哇大哭,还呛了水,其他几个小孩也一样。
年轻的母亲们忍不住想上前抱起孩子,但是被阻拦了。不一会,我就感觉特别舒服,暖洋洋的,还用小手划水,小鱼就在脖子边上游来游去;那种感觉非常奇妙;非常亲切。
所有的族人在岸边欢呼,小孩子们往水中抛洒粉红色的荷花花瓣。过了一会,母亲们把我们抱起,摘下木圈;用柔软的毛巾包裹起来,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给我们一一戴上银质的项圈。父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分发给参加的仪式的族人;他们一边接受点心;一边说着赞美的话语;感觉那些人真的是非常淳朴和单纯。我以后要去那些地方进行民俗考察。
还有一个很清楚的画面就是过节的时,男女老少围着篝火狂舞的情景,中间是正在烧烤的牛羊肉,香味四溢,人们一个个脸色通红,女孩子身上的银首饰闪闪发光,我也跟着乱跳,感觉非常的兴奋;和酒吧舞厅的感觉是不一样;不是空无聊地放纵或者宣泄;而是一种充实满心喜悦的快乐。至于捉鱼、摘果子、打猎什么的都是一些零碎的记忆,比如半夜里依稀听见男女悠远的歌声,我能想象出来,但是描述不出来那种独特的味道。”
“那么你记得灾难发生的那天的情形吗?”我问道。
姜平极力回忆着,最后摇摇头:“不知道,我昨天睡下不久,就感觉困意浓浓,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很温柔的喊:阿雄,阿雄,回来啊,回来啊,妈妈想你啊。然后我就一个人在黑黑的荒野里不停地跑,那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好像从黝黑的树林里,一会从遥远的山岗上,一会又好像从滔滔的江水之中,一会从土地的深处传出来。我觉得非常地孤独;非常地害怕,最后好像听见有人叹了一声气,然后醒了过来。过了一会又睡着了;开始做刚才我说的梦。”
“后来梦里的情形好象完全相反;非常的温馨;我听你描述得象世外桃源一样。”田娟向往地说。
“是啊;不过梦里的妈妈总也看不清她的脸,好像有水雾隔着一样,和我总是若即若离,我一直在梦里试图靠近她,却一直没有成功,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汗水打湿了衣领。”
“哦,是吗?那么你睡得并不好啊,不过看你的精神还不错哦。”田娟说。
姜平说:“做梦是前半夜的事情,醒来还喝过一次水。后半夜就没有做梦了。”
“你怎么那么肯定族长是快天亮的时候来的?我记得你说你没有看见族长。”我问道。
“他们来的时候,我好像有人对我猛地喊了一声,然后我醒了,看见枕头边上有这张纸。”
“是谁对你喊呢?”田娟疑惑地问。
姜平露出为难的表情,讷讷地说:“是我的守护神,不然有法力的人岂不是和普通人一样轻易就被算计了?我每天早晚要冥思,和他进行心灵的交流。不过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就请不要问了,我答应过孙爷爷的。”
“哦,那这回是不是族长托梦呢?”我问道。
“除了他还能是谁呢?昨天晓之以理、诉之以武,狠狠地威慑了一番;今天再动之以情、托之以梦,唤起你前世的记忆,让你感觉是部落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