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1度的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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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1度的录像带-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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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力图将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我的鼻子尖上。大脑急速转动,搜集储存在里面的信息。


  “把后箱打开!”我对何军说。
  “怎么,忘了什么吗?”
  他说着下车,用钥匙打开尾箱。
  “你的行李都在啊。”
  我没有理会他,伸手打开装录像带的纸盒,然后将鼻子凑近那些录像带,像狗一样闻着。
  “回去!”我几乎是在命令何军。
  他感到十分意外,“忘了东西?”
  “回去才知道。”
  我不想回答他。我感到极度震惊,我绝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我错了,但是我清醒地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
  9
  再次见到高强的时候,他一脸愕然。
  我和他对视着没有先开口说话。
  “怎么没走?”
  他故作镇静。
  “走了一半,又回来了。”
  我尽量语速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怎么,忘了东西,还是……”
  “算是忘了东西吧。”
  何军听得一头雾水。
  我转头对何军说:“何军,麻烦你先回到车上等我。我和高强有几句话说。”
  何军知趣地回到车里,点上一支烟,困惑地往我们这边看。
  高强忽然开口,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
  “气味。原先带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现在没有了。现在的气味是全新的录像带特有的气味。”
  “我要是不承认呢?”
  “你不会。我们是同行,看到珍贵的画面都会动心,但是我们也有操守吧。况且你在外面那么有成就,你不想把这变成一个丑闻吧?另外,我有人证。何军可以证明我是那些录像带的主人。”
  “可你并不知道那些素材的内容。你还根本没有看到呢。”
  “你已经看过了?”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是什么内容?”
  他平静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准备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将那些录像带占为己有?”
  “你还是无法证明那些带子是属于你的。”
  “我相信你会回心转意的。我住下来暂时不走了,等待你改变主意。如果明天中午之前你还没有决定还给我,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最后这句话虽然带有威胁的意思,但脱口而出之后,其实还是十分的心虚,因为如果他真的不归还我,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能怎么样呢?我总不能去抢吧?不过在那一刻,我还是作出了去抢的决定。
  我准备在木鱼山庄住下来。
  在前往木鱼山庄的路上,我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何军。
  “他是怎么调换的呢?那些带子的盒子还是原来的啊。”
  “他将新的带子拆开,替换了旧的。我想这是惟一的方法。我看到这些带子盒上的螺丝有伤痕,显然被扭动过。一般不会有人去动盒子上的螺丝。”
  “看来一定很值钱吧,不然他不至于出此下策?那些带子究竟拍了些什么啊?!”
  何军有些兴奋。
  “值不值一大笔钱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它很有价值并且将引起轰动。我可以肯定。高强不是外行。”
  我开始恨自己当时没有立刻回到上海去了。
  “引起轰动就一定值一大笔钱。”
  何军眼睛发光。
  “我现在该怎么办?”
  “抢回来啊。”
  他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妈的,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没看出来啊。晚上我们去他的工作室抢,抢到手再说。”
'8'w

  我惊讶于他的想法居然和我的惊人的相同。
  突然他将车子掉转头。
  “既然要抢,不如现在就去!不给他转移带子的时间。”
  何军显得异常冲动。
  10
  当我们再次出现在高强工作室门口的时候,门上着锁,他已经离开了。虽然我们打着来抢的旗号,但是面对无人的工作室,仍然顾虑重重,最终没有采取硬闯进去的鲁莽手段。
  我贴着玻璃往里面看,有一些录像带像书籍一样摆放在书架上,没有办法分得清哪些是属于我的。桌子上除了放着一把螺丝刀,也空空的。刚才装录像带的纸盒子就是放在这张桌子上的。搬动纸盒子的时候我见到过那把螺丝刀,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打开录像带盒子的工具吧。录像带盒子上一般有八个细小的螺丝钉,要打开它们需要很细心,需要很耐性。高强忍着时差带来的疲劳,整夜将那三十多盒录像带打开,又重新恢复原样,支撑他完成这么枯燥工作的动力究竟是什么?那些录像带上的内容一定十分吸引人吧?高强可能最终靠着这些录像带登上他作为纪录片摄影师生涯的辉煌顶点,享受来自全世界的喝彩。他一定是这么想才会出此下策,干下那么肮脏的事情的。因为被我识破,此刻他的处境一定十分尴尬。作为一个小有成就的摄影师,如果被人揭露出那样的丑闻,可以说职业生涯极有可能画上句号。但是又有多少纪录片摄影师一生中能拥有向全世界公布惊人拍摄画面的机会?揭示未知之谜,或揭露人们极力想掩盖的真相,是一个职业纪录片摄影师一生的追求。即使是我,在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下,也难免干出同样的事情来。
  我和何军满镇寻找高强。差不多镇上开店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寻找他。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我只得在木鱼山庄住下来。
  旅店老板再次见到我十分高兴。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房间很空闲,即使没预订,也毫不费力就住下来了。我没有让何军回家住,而是在我隔壁租了房间,一同住在旅店。我计划夜里突袭一下高强。高强是江西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成家立室。我想他晚上无论如何都会回去住。那个工作室也是他的宿舍。
  老板一直想和我聊天。可是因为我心事重重,回答问题语焉不详,不久老板也就没有了谈天的兴致,撇下我们,出门去镇上找人聊天去了。
  何军买了一些啤酒和花生米回来。我们就在我的房间里对喝起来。
  “实在对不起,让你花了钱,又什么都没得到。”
  何军很内疚地举着酒杯。
  “我干杯你随意,赔罪了!”
  他一仰脖子喝下整杯啤酒。我也不甘人后一饮而尽。
  “他妈的高强平常斯斯文文的,很受人尊重,怎么会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你平常和他交道多吗?”
  “不多。很少见他。他总在山里面拍片。一个他,一个张金星,都快成我们这里的名片了,名气很大咧,外面人都知道呢。要不是他那么有名,人家怎么会赞助给他那么老贵的设备。”
  何军说的张金星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民间野人科考家。他祖籍山西,九年前来到神农架,就没有再离开过。起初在原始森林里游荡,试图搜索野人的蛛丝马迹,这几年在南天门搭建了一个固定的观察站。这个人的资料在网上很多,他那快要垂到肚皮上的胡子是他最突出的特征。他曾宣誓不找到野人决不剃胡子。
  何军又出去买回来十瓶啤酒。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整件事情让我觉得十分窝囊。回程的那一刻如果不是我的敏感,我此刻已经在上海某家制作公司里欣赏这堆完全空白的录像带呢,想到这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就这么在沮丧的情绪下和何军不断碰杯,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很快地,我的意识模糊起来。
  “这些还都可以用吧?”
  “我多的是。要不送这里的电视台吧。不过暂时这里的电视台不会用到HD这么先进的设备。”
  “你看到高强脸上的伤吗?”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问何军。
  “怎么没看到!你也注意到了?”
  他知道我指的是高强脸上那个血的图形
  “当然。你觉得呢?以前见过类似的吗?”
  “哪里去见。死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谋杀以前只在美国电影里看到过。比如一个变态杀人狂之类的,在被害人的身上留下一些记号,有意考考警察的智商什么的。不过就那么一丁点伤,不至于要了高强的命吧?肯定还有严重的内伤,那么点伤绝不至于要了人的命,你说呢?还有为什么把那些录像带都拽出来,扔的满地都是?这是什么人干的,太不正常了,不是我们这些常人可以理解的。你想杀人犯是先杀人呢,还是先拽那些录像带?如果杀人后,在尸体边上才将那些录像带拽出来玩,这样的人也太冷酷了吧?如果杀人前干的,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高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没有作出什么反抗的举动,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强大的威胁镇住了,不然他多少都会作出反抗的。是人都会做垂死挣扎的。”
  我哑然。倒不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而是他的分析本身太像一篇推理小说了,令我不得不反省自己作为一个专业编剧和电影创作人在创作上的无能。
  回到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想借此忘掉不愉快。然后我躺在柔软的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接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梳洗完毕,我立刻去了派出所,同警方交涉取回属于自己的带子。我觉得那些散乱在高强工作室的录像带是属于我的,我有权利取回来。尽管那些带子看上去已经毫无用处,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哪怕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也好,我的好奇心难以遏制。
  警察答复我说尽快向上级请示。因为我有证据证明带子确实是属于我的,那他们就会考虑将带子还给我。我十分担心警察所说的话只是一种敷衍,是惯用的官场套话。那一天也许遥遥无期。我再次提出离开神农架的请求,我向他们出示我所有的证件和相关担保人的资料,可还是被他们一口回绝了。他强调很快会作出决定的。
  当我无奈正要离开的时候,警察突然问我:“你说过高强将你的录像带调包了?”
  “对,而且很费了一番周折。”
  “你介意把那些被调包的录像带暂时拿给我们吗?”
  “完全不介意。给你吧,不用还给我,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东西。丢了可惜,留着又没什么用。我让何军给你们送过来吧。”
  “在何军那里?”
  “对,一直在他车的后备箱,动都没动过。”
  “谢谢,我也会跟何军说的。谢谢你。”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我像一头困兽,感到巨大的愤怒,可又没有具体发泄的对象。这就是同一个强势集团打交道的困难。虽然与你交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你面对的又是一些不代表他们个人意志的办事人员。如果在正常的人和人的交往中还可以以义气行事解决一些事情的话,对待强势集团的办事人员那是毫无意义的鲁莽举动。这就是常常让人产生无名火的原因。那一整套貌似严谨的办事程序,体现的是毫无人性的冷漠。我意识到我将在木鱼镇度过一段枯燥而令人精神不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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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首先打电话给上海的朋友和工作伙伴,解释我目前的处境,并推迟或取消了原定的约会。另外我也托他们找找关系,看谁能出面和这里的警察机关疏通一下,早日让我恢复“自由”。我第一次感到自由是一个具体的东西,你没失去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它存在的价值的。
  我可不愿意就这么坐以待毙。当我晚上见到何军的时候,他刚刚给警察送过去那箱一直放在车后箱的录像带。
  我向他提出新的要求:“帮我找到那个采药人。”
  “啊!”
  “我总得找些事情做,这么待着太无聊了。”
  “我打个电话试试,他们这些人不会闲在家里的。”
  幸运的是何军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采药人。当晚,我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13
  采药人很惊慌的样子。他也被警察叫去问过话。因为年轻时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曾被警察关过几天,算是有过污点,所以此次被警察叫去问话很是紧张了一阵子。他一见到我和何军就抱怨。
  “就挣你那么一点钱,惹这么大的麻烦,悔死了!”
  “你以为阿甘先生愿意啊?你以为我愿意啊?不是你说捡到什么录像带,大家都不会惹得一身臊。都是从你开始的。”
  他们互相抱怨起来。
  我忍不住打断他们:“你能带我去捡录像带的地方看看吗?”
  他们都愣住了。
  何军首先说:“警察不允许你离开这里的啊。”
  “我没有离开啊。也没有人划定一个界限。我毕竟不是犯罪嫌疑人,我只是他们一个重要的证人,他们请求我协助调查而已。”
  “那有什么看头?都是树林子,草甸子。”
  难以掩饰的一丝慌张在采药人的脸上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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