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和我谈的价钱很低,我将这些额外的费用都列明另外收。谈价时他们也是一口答应了的,可是当我提出要收费,那个摄影师很不高兴,于是我们还争论起来。当然后来他们还是付了费用。他们的那个导演记得是个女孩子,是那几个人里面最小年纪的。听说是个英国出生的中国人,不过普通话说得很好,比我们这里的一些人还说的好呢。她向我赔礼道歉,反倒让我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走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还是非常愉快的。开旅店的乐趣其实也在这里,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和各种人打交道让我学会很多为人之道啊。他们后来进山拍摄什么纪录片去了。出来的时候没有再在我这里住。希望他们不是因为那点小事才不到我这里来住的吧。退房的那天应该是七月三日。我这里有记录,对,七月三日退的房间。”
比对录像带上的日期,我基本可以断定那些录像带是属于曾经在这里暂住过的这个摄制组的。但是当听到老板提到他们出来的消息,我不由得有些失望。下意识里,我立刻联想到我花一千元买来的那些录像带。如果他们完好地离开木鱼,这些录像带就毫无价值可言。
“他们什么时候从山里出来的?”
“这可说不清。我就是那么一说。什么时候出来的真不知道。总之他们一定会出来的。虽然这里经常有人在山里失踪,但是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人还没听说过。”
他笑着说。
老板很好客,还取出珍藏多年的铁观音招待我。我们围坐在一个木根做成的茶盘前津津有味地品尝起功夫茶来。虽然我对茶的要求很苛刻,但我必须承认老板煮的茶温度火候都恰到好处。加上这里纯净的河水,炮制的茶有一种独特的甘甜味。
我忽然对他提到的关于有人在山里失踪一事感兴趣。他向我讲述了一个近期失踪的事件。有一个游人到板壁崖游玩时,离开了那里修建的栈道,就再也没有走回来。因为一旦离开人工修筑的栈道,进入山间,那里的地形地貌几乎没有区别。你以为可以作为地标的山峰或树木,转眼被周围其他类似的山峰和树木所取代,于是就陷入重复往返的错误迷阵,难以自拔。等耗尽了体能,坐下休息,由于海拔高,氧气稀薄,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那个在板壁崖失踪的人就是这样的遭遇。其实他死的地方离游览的区域不过三里路程。五天后人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他。他斜靠着石壁的样子就像活着一样。显然他想躲进石洞避寒,因为不论什么季节,这里的夜晚总是阴冷袭人。
“人们用担架把他抬下山的。那人就像活着一样,只是睡着了,不会说话。身体没有什么损伤,只有手心好像擦伤了皮,有些血印。只是那血印有些特别,是一个方形的,像人工刻上去的。”
“刻上去的?!”
“呵呵,神了!这里的人有制造神话的风俗。什么野人啊什么的。呵呵。”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品尝着上等的茶叶,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惬意。
'4' 10:51|
6
在神农架盛传野人出没。有二百六十三名目击者声称遭遇过野人。关于野人的传说古已有之,也见著于一些文字的记载,但是从未有任何的标本或照片可以证明野人的存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国家曾组织过大规模的科学考察,当时军方也有介入。据说士兵们对整个神农架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最终一无所获。不过军方之所以参与科考,主要目的还不在于平息是否有野人存在的争议,而是因为当时正在那里兴建一个大规模的军事基地,军方担心所谓的野人有可能是潜伏的台湾特务在那里搜集军事情报。在神农架地区存在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已经不是秘密了,在一些重要的公路边有写着“军事重地外国游人严禁进入”的告示牌,十分醒目。
离开木鱼山庄前,我向老板索要那张七人合照,老板一口答应了。出来后我立刻去了镇上的网吧。在GOOGLE的搜索栏里,我敲下“神农架纪录片摄制组英国”后进行搜索,结果出来的却是关于电影《情癫大圣》的报道,文字如下:《情癫大圣》拍摄片场解密,谢霆锋俊脸变青瓜;山下还是二十多摄氏度温暖如春,山上却早已是冷风阵阵、积雪纷飞。谢霆锋所在的《情癫大圣》剧组目前已经在海拔3000多米的神龙架深山里连续拍摄了十几个日日夜夜,这次的拍摄让习惯了亚热带气候的谢霆锋吃尽苦头,照剧组人员的说法,饰演唐僧的谢霆锋穿着一件单薄的灰白色僧袍拍摄夜戏,到第二天天放亮时已经脸色铁青--“唐僧”通宵捱冻。又据剧组内部人员透露,迄今为止剧组主要拍摄的都是谢霆锋的戏,一般晚上六点左右开机,到第二天早上八九点结束。导演刘镇伟之所以选中神农架,看中的就是这里的“史前”氛围:大树一律参天蔽日,树身上爬满青苔,一看就很古老的样子。此外外景之一的白龙滩,潭水清澈寒冷,中有巨石如同岛屿一样星罗棋布。这些优美的景点海拔最高可以达到3000米,有的地方已经堆起积雪。据说日落之后气温会下降到十摄氏度以下。
如此寒冷的气温对于来自南方,习惯了亚热带气候的谢霆锋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考验,这次他饰演的唐僧一袭灰白色的普通僧袍,头顶一个光头头套,或青灰色圆形小僧帽,衣衫单薄得根本不能御寒,一场戏拍下来,常常冻得嘴唇发白,披着军大衣,捧着工作人员端上的热咖啡,还会冷得瑟瑟发抖,一张脸也成了“青瓜脸”。据透露,谢霆锋除了这个“和尚”造型外,另有一个“蛛蛛侠”的造型。
除了这些无聊的娱乐新闻,关于我想了解的那个纪录片摄制组却只字未提。我对着电脑屏幕愣了片刻,就漫不经心地开始随意浏览新闻之类的网页了。那个纪录片摄制组的事情被我暂时忘在脑后。一切都有待高强回来,那些录像带以及那个摄制组的事情自然会有分晓。不过那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录像带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如果真是那样,我那么匆忙来到这里,以及坐在木鱼的网吧里不知所谓地消磨一个下午,这一切都变得极其可笑。
7
高强终于回来了。他一身迷彩装,看上去更像一个军人。他在神农架坚持拍摄纪录片已经二十多年了,见证了这二十年来拍摄纪录片所使用的器材不断更新变化的全过程。最新获奖的片子是关于金丝猴的,用的就是最新的HD设备。因为国家和保护机构的重视,他成为最早的一批使用这么昂贵和精尖设备的中国纪录片工作者。他很慷慨,乐于将他的那套宝贝设备借给我用。
星期一的下午两点,我终于坐在电视屏幕前。我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那箱录像带。我首先将日期为七月二日的带子塞进录像机的带舱。
我很婉转地向高强表示希望能够一个人独自观看那些带子。高强很理解地同意了。倒是何军流露出一丝失望,我知道他渴望和我一起观看那些带子,因为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但是当时我的心态极其复杂,如果他们在我会很不自在。我相信我更在乎的是怕他们看到我买下的东西是一堆废物。
画面时有时无,声音像跑转儿一样。那是磁带受损后因为磁迹不连续出现的现象,一般最容易出现在带子的开头。但是那样的画面持续了很长时间。时断时续地可以看到镜头是固定的,不时见人坐下又站起来。背景是一面镶嵌着浮雕的墙,隐约可以辨认出是木质的。不久画面突然消失,电视上只留下一片蓝颜色。无论我怎样将带子快进或倒退到任何位置再播放,情况是一模一样的,换上其他的带子也是一样。于是我只好叫高强来。他检查过我的录像带之后,得出结论是我的带子上面的磁粉脱落,将播放的磁头糊上了,磁头需要清洗。我感到歉意和懊丧。倒是高强并不介意,说需要几个小时清理一下,让我去镇上茶馆喝杯茶,三个小时后再来。
三个小时的时间漫长难耐。刚才看到的那几分钟画面让我敏锐的职业神经异常兴奋。我隐隐约约意识到那带子一定不是人为当作废物丢弃的,我说不出为什么,我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越是这么想,时间越是过得缓慢。三个小时还没到,我又出现在了高强的工作室门口。
高强一脸歉意和迷惑。
“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清洗不干净。我已经重复清洗了两遍了。”
“那怎么办?”
“看来今天看不成了。我让我宜昌的朋友给我送过来一种专业用的磁头清洗带,又方便又快捷。他已经在路上了。”
我听了这话不免失望,但是又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此刻后悔不该留在这里,如果在上海,可以找到不止一台这样的机器。即使出现这样的故障,可以立刻更换一台。我的耐心已经失去,虽然口头上仍拜托高强尽力清洗,可是转身出门后,我立刻打电话给旅行社,让他们给我订第二天回上海的机票。
晚上十一点多,高强打电话跟我说他的朋友已经从宜昌赶到,清洗带已经在他手上。
“放心吧,应该没问题。”他很肯定地说。
“拜托了。只要清理好,请马上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可以过去看。”
“好吧。一好我就给你打电话。”
我在无限期待和焦灼不安中睡着了,睡得很不踏实。电视也没有关,我好像在那重播的电视剧剧情中不停地穿梭,将接收到的故事点滴情节串连起来,形成自己的故事版本。三点钟的时候高强又打来电话。
“阿甘,很抱歉还是不行。放我的带子就没问题,可是一放你的,磁头立刻就脏。你睡吧,我再试试。挺奇怪的,以前没有遇到过啊。即使是脱磁粉很严重的带子我也遇到过啊,都没有这样过。”
“要不就算了,干脆我回到上海再想办法。”
我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再试试看。反正都是不行,再试试碰运气吧。你睡吧,今晚即使可以我也不给你打电话了。怎么也到明天再说吧。”
挂上电话我反倒睡得很踏实。我就是这样,当一个问题有了解决的办法,就像找到逃跑的出口一样,多严重的事情都无法打扰我的睡眠了。
8
第二天一早,我没来得及吃早餐,就立刻去了高强的工作室。他眼睛红红的,神情疲惫。他一见到我就摇摇头,说:“我干了一整夜,还是不行。”
让他为了我的事情熬了一整夜,我心里很内疚,也很感激。
“谢谢了。算了,可能带子实在太脏。我拿回上海去想办法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
他指指桌子上的纸盒子,“都给你装好了。这些带子是什么内容啊,怎么会那么脏?”
盒子用胶带封住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肯定是受了潮。磁粉被水汽泡了,很容易脱落。磁头被死死地糊住了,那盘清洗带都污浊了。说不定要把机器搬到武汉去清理呢。”
我从内心感到抱歉,也为高强乐于助人的行为感动。也许都是同行的关系吧,他一定很理解我急于看到带子上画面的心情。
我给他递上我的名片,说:“来上海一定给我打电话。只要是影视方面的事情,我一定尽力帮忙。”
何军开车来接我。当我将装有录像带的盒子放进汽车的尾箱时,我下意识打开纸箱子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些录像带,只是气味没有当初那么浓烈了。有时候我挺讨厌自己这样的敏感,时刻抱着怀疑的心态,不论对方曾经怎么帮助过我,我仍难以摆脱质疑对方诚意的狭隘心理。我知道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心态,可是这个阴影如影随形,不停困扰着我。
车子在早晨的山间柏油路上行驶着。
我开着车窗,冷飕飕的空气钻进车厢,既清冷又清爽。烦躁和焦灼暂时被抛在车外。平时不抽烟的我还是接过何军递过来的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还是清蓝的,飘在车后面。听说如果烟经过肺部后再排出,烟的颜色就会变成黑灰色。
忽然我弹烟灰的手停在车窗外。
“停车!”
何军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我再次重复:“停车!停车啊!”
车子急速地停在路边。
何军紧张地左顾右盼,问:“怎么了?”
他显然以为是路面或者车子有什么异常。
我的身体和神态凝铸了。
“等等!”
我力图将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我的鼻子尖上。大脑急速转动,搜集储存在里面的信息。
'
“把后箱打开!”我对何军说。
“怎么,忘了什么吗?”
他说着下车,用钥匙打开尾箱。
“你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