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说今晚就不过来了。
唐风一直在思考什么,等到我停下来才重新抬起头。
“我一直在想,那个姓高的老太太和你究竟有什么深恨大仇?来的路上我让人去调查夏岗,结果发现他母亲自杀了,就在昨天晚上,初步判断她自杀的目的是唆使夏岗杀你。据你的邻居讲这个老太太不止一次和人说要灭了你,她老伴也说这老太太最近常叫夏岗宰了你,不过据说她想宰的人不少,所以没人当真,夏岗也是从不吭声。我估计这老太太是急了,她的遗书上说是因为你的羞辱而自杀,叫儿子给她报仇。最毒的就是老太太把遗产全给了再婚的老伴,她儿子没饭吃了,自然就和你玩命……”
我已经听不到唐风在说什么了,大脑里乱糟糟的,高老太因我而自杀?我都干过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夏岗半张脸上那阴毒的目光在记忆中重又盯住我,甚至与高老太恶毒的眼睛重叠,失去理性的疯狂,这大概正是高老太所期望的吧?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可能是因为仇恨,可能是因为肉欲,可能是因为贪婪,也可能是因为嫉妒,甚至可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它们驱使人变成魔鬼,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情。
那我呢?我心中又住着一个怎样的魔鬼?
“局麻还是全麻?”
护士在给我做术前准备时问,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全麻。”
<三>二咪的女友是条狗
手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
我一直在想高老太和夏岗,他们不是好邻居,但也不是坏人。可究竟是什么促使他们失去理智非置我于死地不可?我听说很久前高老太不是这样,那时的她刀子嘴豆腐心,快人快语,又愿意助人为乐,曾很受欢迎。后来夏岗撞了人,并不是全责,但目击者收了钱一口咬定是夏岗全责,于是入狱赔钱。夏岗的父亲不服,上访回来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打了顿,上访信又石沉大海,老人家拖了几个月后死了,夏家从此衰败。夏岗的老婆虽徐娘半老但仍颇有几份姿色,本就觉高人一等,现在丈夫不在家更受不了穷耐不住寂寞,就跟人跑了,过了几天把儿子也接走了。夏岗的儿子开始还叫奶奶,没多久就喊她老太婆了。高老太从那后越来越刻薄,再婚后也没一点改变。夏岗没出事前也算家庭美满,妻儿父母,该有的都有,整天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甚至在狱中也保持乐观,直到出狱后面对无情的现实,他疯了。
他们是坏人吗?我在想高老太默默忍受家庭巨变,却不愿儿子知道真相时的煎熬,夏岗疯了后眼中光怪陆离不真实的世界,他们本就该承受这些痛苦吗?
经过一夜混乱的思考,我现在觉得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会因为其他事与其他人发生冲突,可能没有现在这么疯狂,但却必不可免,因为他们心中压抑了太多痛苦,以及对这个世界不满的愤怒。
善与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医院里挤满各路记者,晚报、晨报、日报、市电视台、区电视台,甚至公安内部电台也来采访,昨晚伤亡惨重,132医院立即成为媒体聚焦的中心。大家都在不停的提问:为什么一个人就能造成如此重大伤亡?医院里的保安措施在突发事件面前为何成了摆设?医生护士是救人的,但谁又来救他们?死了这么多人,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孙主任给我安排了一间静室,是领导住院的贵宾房。
我站在窗前向楼下望去,平时就显得拥挤的停车场此刻更是车满为患,两路记者正在为进出问题争执。一群麻雀从田间飞起,老农民在追着跳着,心痛的吆喝着什么。远处的麦田如金色的波浪起伏不停,似乎起风了,但开着窗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像是面对着一面与天地宽般的电影屏幕。
人站在这样的画面前,像看客,更像过客。
经历了昨晚的事,我还活着,我在这里,虽然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就都不见了,但我分明感觉到世界仍在这里,那空气,那光影的变换,那存在的触觉,我在一切中,一切也在我之中。
“呵呵,是这样的。”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心头一跳,但却不再感到惊恐,只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涌动,像是引起共鸣的两只音叉。我忽然间想通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存在的意义。
我在这里,我还活着,那就应该做出些还活着的事情。
头上的绷带还没拆线,胳膊又吊了起来,还好吃饭上厕所都不需要护士,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午后,我坐在病房里看书,《百年孤独》,满眼文字飞舞,但一个字也没进入脑海中。我还在为那些死伤的人心痛,没有脸迈出病房一步,后悔当时只知道逃跑。那些人虽不是我打伤杀害,但也都是因为我而遭此大难,内疚是肯定的,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重压感,无处不在,让人窒息。还有那道神秘的黑影,真的像我临时想到的那样,是月夜魔吗?又或者潜意识里早就认定那就是月夜魔?
已难以分清。
“你怎么起来了?躺下躺下,流了那么多血,你真当自己是造血机器啊?”
孙主任走进病房,他带了几个青苹果来。
“下边都炸了锅了,电视台记者和日报记者打起来了,那一地的牙啊,哈哈,真是热闹。对了,你们晨报的记者想采访你,是个姓钱的,我给挡下了,探访行,采访没门,我跟他们说你还没醒。这么解决行吧?不过也拦不了多久,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这个孙主任虽然说话大咧咧,但办事却细心周到,做朋友真是没的说。现在我已经调整好心态,接受采访应该没问题了。
“姓钱的还没走吧?过会叫他上来吧!”
“那我现在就叫他上来。”
孙主任边说连看床头的记录,然后转身要走。
“对了,孙主任,我最近总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别人却都听不见,会不会跟脑袋里的那颗子弹有关?”
“噢?幻听?”
我把第一次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的时间地点,直到刚才听到那声音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孙主任,他皱着眉头不语。
“按说幻听不可能出现你这种情况,但怎么说呢,我觉得这应该归属精神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医师,没法给你一个专业的答案,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就是幻听。我接诊过不少病人,有人说自己身上某一器官会说话,精神也无异常,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所致,应该和大脑中的那颗子弹无关。”
孙主任虽然没有直说,但我听出弦外之音,他在暗示我,我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真的是这样吗?我不敢肯定。
钱宇带了一个新人来,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叫李金嫒,颇有几份姿色,看钱宇的眼神充满崇拜,只不过钱宇对她态度有些冷淡。
“耿哥,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那两个保安说有鬼,真的假的?”
钱宇关切的问,李金嫒立即在一旁打开录音笔,却被钱宇拦住。
“待会再录,现在是个人时间。”
“哪来的什么鬼啊,我估计是个武林高手,就像练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当时只看见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就被小竹林挡住了。说真的,这段你打算怎么处理?走科学路线还是政治路线?我想半天了,不管怎么写都不容易过。”
我本来想过钱宇会来探望,自己会怎样难堪或悲伤,但没想到会如此平静,甚至麻木的开玩笑。心中暗叹,自己变了。或者是人们变得越来越难以感动,而我只不过是其中一分子罢了。
钱宇拿起孙主任带来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大口咬下去。李金嫒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我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她。
“放松,别紧张,就当聊天好了。”
钱宇几口就把一个苹果吃完,然后擦擦手,到门口向走廊探头张望,回来坐下时已经点上两支烟,我不客气的接过一支。
“是鬼的话还好点,走科学路线进行批驳,现在照你这么说问题就复杂了,这人真是一武林高手的话,那见报后市政府肯定得对武术界下手,已经阉割成体操了,不知道再阉割会变成什么样,幼儿保健操?”
我顿时被烟呛着了,不停的咳嗽。
李金嫒在旁边笑了,眼睛没有离开钱宇片刻,笑的很好看,脸色绯红。
“别笑了,耿哥,帮我想个主意。你倒好,往医院一住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我们在外面都忙死了。”
我也想忙,但即使现在出院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忽然有些悲哀。
我们又聊了会昨晚的事情,护士来说我该休息了,钱宇立即起身要走,李金嫒有些诧异,这大概与她想像的采访完全不同吧。
“采访的最高境界就是聊天。”
钱宇做出解释,李金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高萌萌急冲冲的进病房时钱宇还没走,正伸拿抓向最后一个苹果。
“你没事吧?”
高萌萌眼圈发红,显得很憔悴,显然一夜没睡。
钱宇在高萌萌身后伸大拇指,眼睛里有笑意,我明白他意思,但他却完全不知道我的感受。钱宇走时带上了房门,他有时细心的让人生气。
“我没事,只是胳膊上挨了一刀。那只猫生完小猫了?”
“嗯,五只小猫,都活着。”
高萌萌努力保持平静的口气,但眼角却有泪水滚落。
“对不起。”
我想起身,但被高萌萌轻轻按住,她的小手放在我胸口,隔了一层衣裳仍柔若无骨。我们在同一时间停住,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高萌萌憔悴的脸上泛起红晕,目光中有些慌乱,片刻后恢复正常,她扶着我躺好,又给我盖好薄毯。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要不是为了我的诊所,你怎么会受伤?要不是在这近郊的医院,保安措施不会这么差,你就不会受伤了。所以,你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了,对了,二咪在你那还好吧?”
“好着呢,快把我那当成自己家了。不过,还是不让人碰,天天妙鲜包侍候着也不行,许兰就可以抱它……”
高萌萌还在继续说,我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夏岗怎么知道我在132医院的?
据高萌萌所说,我受伤后立即就被送到了132医院,这几天除了许兰和高萌萌一起去把二咪接到宠物诊所外,再没人到过我家,而且当天许兰和高萌萌也没和任何人说话,邻居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住在哪所医院,所以夏岗不可能知道我在132医院,除非有人特意告诉他。这个念头太过疯狂,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会有人要这样做呢?也许有更合理的解释,夏岗可能是打电话问我的同事,有人告诉他的。
这件事回头问一下钱宇就知道了。
“你的伤,很痛吧?”
高萌萌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以为扯到了伤口,心痛的问,双手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许兰站在门口,目光复杂。我和高萌萌的姿势仍旧暧昧,忽被人撞见都异常尴尬,慌忙分开。高萌萌站起整理衣领,脸色羞红。本来没什么事情,但现在却像有什么事情一样。
“许兰,你来了。”
高萌萌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见许兰还没进屋忙又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下午不上班?”
我问,许兰这才慢慢进屋,目光中掩不住的醋意。
“哎呀,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再晚个一两小时就好了。”
许兰这么一说,高萌萌更加坐立不安了,忙解释。
“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我也刚来。”
许兰转向我,眼睛里有戏谑的成份,我立即明白她已经不吃醋了,现在是在进行小小的恶作剧,大概算是对我的惩罚。
“我们是清白的。”
“呵呵,关着门啊,再过会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我去看一下病历……”
高萌萌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病房,许兰胜利似的抿嘴一笑。
“你真是,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我对许兰说,我现在越来越拿她没办法了。
许兰一转身脸上立即写满心痛,到床前抱住我。
“坏蛋,都不告诉我昨晚的事,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要不是警察来调查,我要到晚上才能知道。还痛不痛?再没其他地方受伤吧?别动,让我看一下。”
因为外伤还要换药,所以做的夹板,伤口处的血浸透绸带,触目惊心。许兰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碰了碰,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真的不痛了吗?”
“不痛了,就是还有点头晕。对了,你刚才说警察又去图书馆了?这回是为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