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打电话的男子叫基恩,他的一双明亮的蓝眼睛,现在迷缝着。他有薄薄的嘴唇和岩石般的脸,不是个使人想亲近的人。他站在大货场里他的办公室内,跟吉迪恩站在一起显得像个侏儒。他周围是大堆古怪的铺路材料、假山石和砌墙石。他穿着灰色方格子的伐木工茄克衫,没修过脸,给人一种处事非常粗枝大叶的印象。
“我已告诉你两次,”他对吉迪恩仇恨他说。“我想毕希普来此是为了收现款——他上星期扑了个空。直到在报上看到他的照片,我才把他和纵火联系在一起。”基恩用手指着从门廊中可以看到的甘油炸药堆说,“后来我查了那东西,我一秒种也不敢耽搁就报告了你们的人,我没有想到——”
“很好。”吉迪恩说,“这是桩要命的事,但没有人责怪你,这些炸药棍有多大威力?”
“每一根都能炸掉一座房子,”基恩告诉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毕希普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我已经告诉过——”
“再告诉我一次。”
“想必在12点多后,”基恩说,“我觉得奇怪,因为他平时在星期四是不来的。他经常是星期一来此。我看到他时他正在往外走。我当时手头有急事,我自忖如果他等不及,我就不急于付款。他在门外就转向郐特斯山,这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情况。”
“那和已获悉的报告是相符的。”
“很好,基恩先生,谢谢你。”吉迪恩说罢,随即转向他的司机,“皮尔斯,给我用无线电接助理专员,你一找到他就到我车上来。”司机急忙走出去,当吉迪恩随后出去时,司机把话筒递给他。吉迪恩接过话筒,滑进自己的座位。“喂,助理专员,”他就象接待下级那样随意他说,“毕希普带着十几根甘油炸药逍遥在外,我已给卡迈克尔发了警报,贝尔正为这事忙着,交管局也已在协调动作,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利用无线电和电视动员更大规模的搜捕。你不愿警告市民们他身上带着什么,是吗?”
“我跟专员谈谈,”助理专员罗杰森说,“贝尔告诉我你可能会包围住毕希普的。”
“‘可能’是个要紧的词,”吉迪恩叫嚷道,“我要去见埃斯梯分局的里基特,我将守住一些主要道路。”
“好的,”罗杰森说。
吉迪恩打完电话,向已经发动引擎的司机点了点头。埃斯梯分局的局本部离此不到1英里,吉迪恩知道,他去看那人,只是因为他无法再在办公室里坐着等。他一直将报话机开着,让它广播着来来去去的报告,实际上现在每个人都和毕希普有关系。一个发疯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一个人——
他听到一个人清清楚楚他说:“在白色教堂的市场街发生了一起爆炸,但所有通向市场街的道路都畅通无阻。”
吉迪恩闭上眼睛,犹如巨大的重物压在他的身上。而在此同时,毕希普仍在行动。
沃尔特。毕希普跨着一辆低座小摩托车,那是他那天上午买的转手货。有时他宁愿骑这样的摩托车,而不是开轿车出来巡回,因为那易于操纵。另外,他觉得警察可能会认出他的轿车,因为他昨夜曾将轿车放在停车场。他对那小摩托车非常精通,他对伦敦东区——事实上包括泰晤士河南面从巴特西至伍尔继奇的大部分伦敦——的熟悉,对他来说也成了无价之宝。他知道近道,他知道能很快造成火势的地方。他知道骑这样的小摩托可在主要道路上横冲直撞使任何人都无法抓住他。他仔细选择好路线:用铅笔和纸张描出伦敦地图,并在纸上标出他打算纵火的地点。
韦平的油漆仓库很明显是第一个地方,它处于大片建筑区的中间,周围是密如蛛网的狭窄小街、其中很多是孩子的游戏场地,并有好些个大片经济公夙街段。一些仓库满满地堆积着易燃物质品,还有木材场,加油站和纸张公亩,他知道一旦他能在那里纵火成功,就会把邻近地区的宠大消防队全部吸引过来。前天夜间他已经多么正确地见到过这种集中,白天由于路上交通繁忙、这件集中很不容易。消防车会迟到危险地点,形成燎原火势的危险性更大。他也知道必须要有一系列大面积的火灾爆发地区,孤单一处火灾即使是一场大火也比较易于控制。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坐在坦尼森夫人公寓中仔细计划路线的原因。
他骑摩托绕行一周,并将装有触发雷管的甘油炸药棍沿一环行道扔进6个不同地方,只用了10至12分种时间。他选定油漆仓库作为第一个目标,是因为他能从后墙处掷进甘油炸药而几乎不必害怕被人发现。路线上的下一个点是废纸和布片收购站,那里储存大量布片,很多布片浸透了油污。他能驱车经过开着的大门,把第二根炸药棍抛进去。在此之后是木材场,路线再住下是一个加油站,站后面是个儿童玩具大仓库,此仓库两旁是综合仓库。第四个地方是另一个较小的油漆仓库,它因为所处地点合适而被选中,第五和第六处都是综合仓库,一个大部分装的是卷烟,另一个装的是棉品。第七处主要是一家干洗厂的工场和总写字间,那里的各种清洗溶剂一点就着。
由于毕希普在他的地图上仔细作了标记,他感到惊人的冷静,并对其成就感到深深的满意。现在他真的要有所作为了。他不仅要为他的妻子和女儿报仇,他还要毁灭掉他曾居住和工作了一生、伦敦最使人憎恨的部分。那将是伦敦的第三次大火。
他转过了靠近他第一个目标的小街拐角,看到更远处有两个骑车人向他驶来。街上没有其他人,他放慢速度,等那两个骑车人过去,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当他经过油漆仓库高墙时,他投掷了甘油炸药棍。他赶紧往前,起爆时他已在50码以外。他绕过街角向迈尔恩德路前进——在那里,站着两个被爆炸的轰隆声震得耳朵发聋的着装警察。
他们被震得似乎连他都没有注意,小摩托车在一阵噗噗声中驶过去了。他犯了一个错误——回过头从自己肩上看他们是否注意到他。两个人都转过身子,这时门都打开,窗子乒乓直响,到处飞溅着玻璃碎片。由于火焰的骤热,发生了更多油漆罐的爆炸。毕希普迅速拐弯,又拐了一弯,感到肯定已经摆脱了那两个警察。无论如何,他们是步行,他们没机会抓住他——而下一个目标只有3分种的摩托车路程。
他向那目标驶去。当他这样做时,一辆警车沿路向他飞奔而来。驾驶员旁边的那个人挥手要他停下,在此同时他看到一辆消防车转弯过来。当他被迫放慢速度后司机向他人叫:
“让开,告诉你能走时再上路。”
毕希普将车靠近路边,在小摩托上坐了几秒钟,然后爬了下来。他头脑仍一如既往保持着警惕,他意识到这些警察还未怀疑到他。但他们很快会遇到那两个看见他转弯飞跑的警察,因此他只有几分钟的安全。他开始从他车旁快速跑开,时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天空中已经冒着大股浓烟,他的头开得不错——第三次伦敦大火!他拐弯走上一条大街,那里聚集着大批人群,他们被阻挡在路口,以便让消防车通过,有人激动,也有人担心;有人害怕,也有人毫无惧色。
路中间交通中断,警察们对这个正推开路旁警戒线前进的矮小人物毫不注意。只有东北区分局一个叫爱德华兹的中年警察除外,他眼角扫到了毕希普的身影。这时有几个年轻人推着他的背要往前靠近,他把他们赶到一边,把嗓音提得比消防车的轰鸣还响。站在一旁应急的消防队员们由此都象部队一样投人行动。
“巡警!”爱德华兹吼叫着。一个巡警听到了他的喊声,向他大步走了来过来。“我觉得我看见了毕希普!”爱德华兹喘息着说。“往那边走了,穿着灰色雨衣,戴着软毡帽!”
“好的,”那巡警说着,奔向一辆有报话机的警车。
当时吉迪恩正撤销去恩齐区的命令,掉转头向东北区赶去。他收听到了这个消息,毫不犹豫,立即下令:
“封锁发现毕希普处半径1英里内地区。是的,我知道那有可能是虚假的警报,但要封锁。”他听到“是的,先生”的回答,然后又听到“助理专员想跟你讲几句话,先生的说话。”
“好的,”吉迪恩说。
“乔治,”助理专员几乎立刻说:“无线电和电视已停播节目,插播给伦敦东部和中部工区的警报。情报室除一个小组外全都专注这一工作。毕希普被发现骑一辆小摩托在……”罗杰森说了一个离油漆仓库半英里的地名——“后来发现在比尔顿街的仓库。你有地图吗。”
“有的,”吉迪恩说。“那就是说,他正从第一处向东走,那里有威利森大仓库街区,因此他可能已被迫稍偏向东南。”
“我将注意控制一切,”助理专员允诺道,“你现在去哪里?”
“去第一处火灾处,”吉迪恩说,接着意识到虽说”第一处”,但至今仅只一处呀。”还有一事,我们告诉过所有易受攻击的工厂安排防卫,现在我们最好通知东北和劳动区两分局的所有地方。最好把挨户搜索队的人员都撤下来,以分遣队形式派他们去加油站、煤气厂、油库、仓库、废品及棉织品仓库、木材场——”
“我会注意的,”助理专员答应道。
吉迪恩坐回到座位上。他的司机在红灯前降低速度,好奇地望了他一眼,看到他前额上的汗珠以及他向前冲的大下巴。吉迪恩把地图摊开在膝上,在他认为可能会有麻烦的地点划了个半圆。他咕哝道:”事实真相是他要放把大火。如果他的阴谋得逞,他会点燃一个人圈。”他用圆珠笔戳戳地图,向司机叫出一些街道和地方的名字。他从没象这样行动迅速、决心果断过,而且他也从未这样惊慌过。
当然,毕希普更是惊慌。
他没有估计到警方能如此迅速动员这么多警察和消防队员。不管他到哪里,哪里都有他们的标志。靠步行他是没法完成那计划的。他在离他第二个目标即废品收购站有几分钟路程处拐了个弯,看见有一辆自行车靠在墙上。那车很小,很可能是儿童车,但他也是个矮小的人。他赶上几步,推起它跨了上去,他听见有人喊,但仍然发疯般地骑去,转了个弯。看见了仓库的人口——并有两个警察在门前下了自行车。
他手握甘油炸药棍。
警察中有一个看到了他,发出一声公牛般沉闷的吼声。毕希普向空中扔出炸药棍。警察之一迅速低头护住自己的头和肩膀,另一个扑向毕希普。毕希普超前他不足1英尺,踢了一下右腿。当那警察力图抓住前进中的自行车时,他的鞋啪地一声踢中了他的脸。他还听到了踢的声音;一忽儿后传来了爆炸声。他疯狂地向前,转过拐角,看到更多警察和便衣人员沿街排成一列,很明显是要赶着去某处集合。这真象西洋镜一样。一忽儿,他们都自毕希普的那个方向走开。随即传来了爆炸声,每一个人都立定下来,每个头都蓦地转过来。
毕希普手拿另一根炸药棍,他眼露凶光,似乎要将那棍向那队伍扔去,但他却向相反方向掉转车轮。
人们开始在他后面追赶。
他转了个弯,那里有单独一个警察在路中间急急赶路。那里条两旁都是空房子的街道,有些空房正被拆毁。1百码以外有一家小酒店,对面街角有一家综合商店。毕希普的下一个目标离此半英里,他知道有一条捷径——但那警察站在他和那条窄路之间。
那警察姓李,今年23岁,他已在此部队18个月,在他自己的管段只干了7个月,他总是照书本那样遵循每个活动要求和每一道命令,认真学习每一项要求和每一道电传打字电报通知。他这次也很仔细地研究了毕希普的照片。他刚听说毕希普袋中正带着甘油炸药到处跑,准备炸掉一些地方。
他看见希普骑着自行车向他疯狂蹬来,他也看见这人眼中的闪光和怒视。他静静地站着,奇怪地就象是站在橄榄球场上,等着另一人突然转向。毕希普已经很近,李警察纹丝不动。突然,毕希普转向左方。李看清他想耍花招,向他扑去。他拦腰抱住毕希普,他两人跌到地上——在李甚至还未意识到他已受伤前,剩下的全部甘油炸药棍都爆炸了。
追踪毕希普的两个警察,从转角处看到事故全过程。一个迅速俯卧,及时避开了最严重的爆炸,另一人头胸严重炸伤。
当消息传来时,吉迪恩正地半英里外,开始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那些报告是强有力的,待他得知李警察的牺牲之事后,他的眼睛湿润了。
北极星书库 EBOOK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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