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理解了,他甚至认为他本该再多挨些揍。如今他不再觉得那位好心的老姑妈是母老虎了,他觉得她是一位充满爱心的仙女,她用棍棒改造他的外表是为了他内心的幸福。这种信念唤起了他对她的感激之情,同时也使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即查询一下老姑妈是否还健在。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她的后代也许还活着,因为除了这个侄子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孩子,他们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是按同样的办法被带大的,现在他们完全应该成为幸福的人。我们想帮助他们实现这种幸福。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老姑妈,就让老姑妈得到我们的钱,我把我自己的钱也给她,因为我不需要钱,至于她是我的姑妈还是他的姑妈,这完全无所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为什么你们会在临近东部的地方见到我们。我们到这里是想寻找皮特·霍尔贝斯的那位善良的仙女。我们当然不可以穿着我们在原始森林里到处乱跑时的那身装束出现在这样一个女人的眼前,于是我们去掉绑腿,脱下打着补丁的猎装,换上了这身漂亮的绿衣裳,因为绿衣裳可以使我们回忆起大草原和茂盛的森林的颜色。”
“要是你们找不到姑妈呢,先生?”特里斯柯夫问。
“那我们就找她的孩子,并把这笔钱交给他们。”
“要是他们现在也死了呢?”
“死了?胡说!他们还活着!按照这样的原则教育出来的孩子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不这么容易死。”
“这么说,你们大概随身带着这笔钱了吧?”
“是啊。”
“不过,是不是保管好了呢,哈默杜尔先生?我这样问是因为我知道有一些西部男人在钱的问题上常常表现得毫无戒心。”
“有没有戒心这完全无所谓;我们把钱保管得很好,就连最狡猾的骗子也不可能得到这笔钱。”
他跟皮特·霍尔贝斯一样,身上挎着一个黄绿色的袋子,他用手拍拍袋子说:
“我们总随身携带着这个袋子,我们的财产就装在袋子里面,夜里我们把袋子枕在脑袋下面。我们把我们的财产换成了相当多的可靠的支票和汇票,支票和汇票是由小石城的格林伍德银行开具的,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支付全部钱款。在这里,您往这儿瞧,我愿意给您看看!”
当他提到小石城的格林伍德银行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将军”,他今天在华莱士银行出示了一张这家银行开具的支票。迪克·哈默杜尔解开袋子,伸手取出一个皮夹子,然后他用一把小钥匙打开皮夹子。
“钱藏在这里面,”他说,“皮夹子再套上一个袋子,双倍保险,这样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得到。如果你们看到这些支票……”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后面的话仿佛不是卡在嘴里,而是卡在嗓子眼儿里了。他本打算从皮夹子里拿出支票给人看,我从远处看到,他手中握着一个浅颜色的小包,他的脸上显出一副惊愕的表情,是的,甚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昨天我把支票拿在手里的时候,难道我是把它们包到报纸里了吗?这个你知道吗,皮特·霍尔贝斯?”
“我不知道报纸的事。”皮特回答。
“我也不知道,可这里有一张报纸,支票被包到报纸里了。奇怪,太奇怪啦!”
他打开报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吃惊地喊道:
“见鬼啦!这里面没有支票!”他把皮夹子里其他的口袋都掏了个遍,可全都是空的。“支票不见了!它们不在这里……不在这儿……也不在这儿。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你马上查看一下,你的那些支票在哪儿!但愿你的还在!”
霍尔贝斯一边打开他的袋子,一边回答说:
“如果你认为,支票不见了,亲爱的迪克,那么我可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事实马上证明,他的支票也不翼而飞。这两个西部汉子急得跳了起来,然后不知所措地呆呆地望着对方。皮特·霍尔贝斯的脸本来就又窄又长,现在更加长了一半。迪克·哈默杜尔在说了最后那几句话后甚至忘记合上嘴巴了;他的嘴就这样一直大张着。
不仅是坐在长桌子周围的人,而且其他所有的客人都很关注支票被盗这件事,因为所有的人,也包括我,立刻明白了发生了偷盗行为。我甚至认为自己能够猜出谁是小偷。人们七嘴八舌地从各个方面劝说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这两个人根本无法回答人们向他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为了结束这种混乱的局面,特里斯柯夫大声喊道;
“请安静,先生们!这么乱糟糟的我们将一无所获。这件事必须用另外的办法处理。我正是干这一行的,所以我请求您,哈默杜尔先生,好好思考一下,然后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您确信那些有价证券原来是放在这个皮夹子里吗?”
“就像我确信我自己叫迪克·哈默杜尔那么肯定。”
“原来皮夹子里没有这张报纸吗?”
“没有。”
“这样看来小偷玩的是偷梁换柱的把戏,他把那些有价证券取出来,然后把折叠好的报纸放进原来放证券的地方,以尽可能使您长时间地以为支票还在。因为皮夹子跟原来一样厚,当您把皮夹子拿到手里的时候,您肯定会认为它没有被打开过。可是谁是小偷呢?”
“是啊,谁……是……那个……小偷呢?”哈默杜尔焦急不安地拖着语调说,“我不知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呢,皮特?”
“我也不知道,亲爱的迪克!”霍尔贝斯回答说。
“我们必须得把小偷找出来,”特里斯柯夫说,“有没有什么人知道,你们把钱或者值钱的证券放到这个皮夹子里?”
“没有人知道!”胖子迪克咕哝着说。
“那些证券是从什么时候起放到这里面的?”
“从前天。”
“你们最后一次打开皮夹子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当我们躺下睡觉的时候,那时它们都还在里面。”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过的夜?”
“在华特大街的希雷客店。”
“这家客店的店主是个诚实的人,对他用不着怀疑。不过,他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一间很大的公共寝室,对吗?”
“是的,我们的床就在那里面。”
“哎呀!你们是在公共寝室里打开皮夹子的吗?”
“不是,是在下面的餐室里打开的。”
“有人看到你们吗?”
“没有。当时我们是餐室里惟一的客人,没有一只眼睛看着我们。然后我们就去睡觉了,睡前我们把袋子压到了枕头底下。”
“原来是这样!嗯,现在没有一点儿线索啦。咱们必须马上去一趟希雷客店,我要仔细查看一下那里的房间,寻找一些线索。走吧,哈默杜尔先生,霍尔贝斯先生!咱们得快一点儿!”
这时我开口了,我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其他的客人这时全都挤在长桌子周围。我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您还是呆在这儿吧,特里斯柯夫先生!您在那里找不到小偷!”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我,紧接着就听到特里斯柯夫在发问:
“这是谁说的?啊,是您啊!您这么断言有什么根据?您是法学家还是警察?”
“都不是,不过我认为,人们不一定非得当法学家或者警察才能正确处理某一件事。请允许我现在再一次向哈默杜尔先生和霍尔贝斯先生提几个问题!”
我从我的座位上站起来向长桌子走去。尽管我提到的那两位先生被许多人围着,但他们现在很可能看到我了。我预料的情况果然发生了。迪克·哈默杜尔伸出两只胳膊,用两个食指指着我喊道:
“天哪!我在这里看见谁啦?这可能吗?或者是我的眼睛在欺骗我?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你看到这位先生了吗?”
“嗯,如果你认为我看到他了,那么看来你说对啦,亲爱的迪克。”瘦高个儿皮特·霍尔贝斯喜形于色地回答说。
“欢迎,欢迎,老铁手先生!在这里见到您真让我们又惊又喜!您是刚刚才到的吗?”
“不是,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啦。我故意转过身去,不想让你们马上认出我来。”
“这么说,您全都听到啦,知道我们被人偷啦?”
“当然,我甚至希望能够帮助你们。”
自打我的名字被提到之后,这偌大的店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纷纷从长桌子旁退开给我让出地方,我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他们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这时女店主挤进圈子里,向我伸着两只手喊道:
“老铁手,您是老铁手?欢迎您,先生!一千次地欢迎!这对于我的客店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将永远记住这一天!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这些人?老铁手打昨天起就住在这里,而我却居然不知道!当然,昨天他把那六个流氓赶出去的时候我们本该猜到这一点!不过,现在我想……”
“这以后再说吧,辛克妈妈!”我打断她的话,请求她说,“眼下我只想告诉您,我很喜欢这里,而且我对您非常满意;以后您可以从我这里听到您想听的一切,但现在我们在谈论失窃的事。好吧,迪克·哈默杜尔,你们是在前天把被盗的证券放进皮夹子里的,对吗?”
“是的,”他回答。“我们是前天才在这儿买的皮夹子。”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把证券放进去的?”
“就在那个商店里。”
“你们当时是那里惟一的顾客吗?”
“不是,后来又来了一个男的,我不知道他本来想买什么。他很喜欢这种皮夹子,所以他也买了两个同样的。”
“他看见你们把证券放进你们的皮夹子里了吗?”
“是的,看见了。”
“他知道或者猜到那些是什么证券了吗?”
“他不知道,至于他是否猜到了,这我们就无法知道了,你说是不是,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
“如果你认为他不知道,那你就说错啦,亲爱的迪克。”皮特回答,这一回他没有随声附和。
“错了?为什么?”
“因为是你说出来的。”
“我?这根本不是事实!我跟那个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是你跟售货员说了。当你把证券放进皮夹子里时,你对售货员说,这种皮夹子用来保管这种高额证券最合适不过了。”
“这太大意啦!”我又开口说道,“那个人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前买的皮夹子吗?”
“不是,是在这之后买的。”霍尔贝斯回答。
“后来是谁先离开的,是他还是你们?”
“我们。”
“你们肯定没有注意到,他跟在你们后面走吧?”
“没有。”
“尽管如此,我估计他一直跟着你们,当然是秘密跟踪;他想看看你们住在哪里。”
这时,哈默杜尔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
“我们在哪裹住过这完全无所谓,不过,后来他也到了那里。”
“到了你们住的客店?”
“是的,他也住在那里。”
“他跟你们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当然啦,因为没有别的睡觉的地方了。”
“如此看来,他就是小偷。你们手里的这两个皮夹子根本不是你们的。”
“不……是?”他问,他以往那种机灵的表情现在被截然不同的表情代替了。
“不是,它们是那个人买的。他把报纸塞到里面,然后大概是趁你们睡觉的时候,轻而易举地用它们跟你们的皮夹子调换了。”
“啊……这个流氓真是太狡猾了!”
“当然啦。作为小偷,他一定掌握了十分娴熟的偷窃技巧,因为他是从两个西部人的枕头底下抽走的皮夹子,而西部人一般睡觉都很轻。”
“至于这一点,先生,我们睡觉一点儿也不轻,而是死得跟老鼠一样。房间内恶劣的空气和油烟味真是可怕极了,我们躺在那里就如同昏厥了过去一样。”
“所以他偷起来很容易。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
“我们可以在客店打听到他的名字。”这时特里斯柯夫插进来说。
“也许不一定,”我回答。“他完全可以说一个假名字,这一点您作为警察应该比我了解得更清楚。知道他把自己称作什么,根本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益处。”
“但是这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寻找他的线索。”
“难道您认为他还在这里,还在杰斐逊城吗,特里斯柯夫先生?”
“不。现在我得走了,为了……通知警察局,并且……”
“您别想警察局了,”我打断他的话说,“根本就不可以指望从他们那里找回任何被偷的东西。”
“我认为可以!”
“不,根本不可能!如果我们一筹莫展,那么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