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把纸片平铺在准备好的玻璃板上(为了保证纸张的两面都可以看到,玻璃板是最好的选择),又用吸湿纸把纸张旁边溢出的水都吸走。
幸运的是,凶手并没有把这张纸撕得十分碎,萧晓白数了一下,总共有十四块碎片。虽然纸片不是很碎,但是因为铜版纸被嚼了之后,压成了一团,这给拼对工作带来了很多麻烦,萧晓白需要把每块纸片都在水中完全展开,经过比对才知道是放在哪里的。
还好碎片的形状相差甚远,经过一番忙碌,萧晓白终于把这一张杂志的内页拼对了出来。不过让他不满意的是,铜版纸被嚼过之后,上面的字迹和画面因为泛白缺少了很多,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不过,努力辨认还是看得出的。
这是一篇人物的采访录,让人觉得讽刺的是,照片上的人,正是早已命丧黄泉的薛法官,他身穿制服,一脸严肃的坐在法庭的审判席上,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照片上到处是白色的痕迹。标题上破破烂烂的文字写着:铁面无私,伸张正义。
看着这张拼好的铜版纸,萧晓白有些哭笑不得,“铁面无私,伸张正义”这八个字在此刻,更像是对薛法官的讽刺。看来,凶手是故意要薛法官吃下这篇报道的,因为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如报道中所说的那样,他要让对方吞下这篇瞎扯的报道。
这也更加证实了萧晓白之前的推测,凶手在现场对现金的态度,再加上现在在薛法官胃部发现的这篇报道,凶手十有八九是薛法官经手的某起案件中的受害者。
既然是这样,那么,下一步的工作也相对明确了很多,集中力量调查薛法官判过的案子就是了。这个工作,二组早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希望他们能够有所发现。
萧晓白倒是很好奇这张纸张的来源,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政府刊物,而不是普通的杂志,这种刊物都是小范围流传的,也许通过对这张纸的来源进行调查,可以对案子有所帮助。
正当萧晓白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开展调查时,证物室的房门被小朱推开了,小朱的手里还拿着两份报告。“萧哥,检验科的DNA检验报告出来了。”
“什么情况?”萧晓白接过了小朱递过来的报告。
“余庆衣服上的血迹,属于一个陌生人的,并不属于现场任何一名死者所有。看来那个家伙没有撒谎。”
“哦。知道了。”萧晓白听完,把这份报告放在了一边,这份DNA报告对案情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现场墙面上发现的DNA,也检验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可比的样本,原有的案子中,没有相同的。”小朱递过这份报告,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情况并没有出乎萧晓白的意料,DNA技术在中国的刑侦中运用的不多,大多是用来进行嫌疑人对比的,并没有建立完备的DNA数据库,说白了,还是因为经费紧张,再加上中国的人口众多。一些小案子,警方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提取DNA样本的。
小朱看萧晓白在看报告,就凑到了桌子前,想看看萧晓白在忙些什么。他一看到那块拼对好的铜版纸,就抓着头皮,在拼命的思考着。
“我好像见过一样的杂志。”小朱抓着头皮,在拼命的回忆着。
“你见过?赶快想想。”
“想起来了,这不是升官月刊么?!”
始作俑者 第十四章 天南政务
“升官月刊?什么玩意?”小朱的话,让萧晓白皱起了眉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本月刊,而且,这么俗的名字,听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
“就是咱们市的那本政府内刊嘛!叫什么来着,我给忘记了。反正是上了内刊的报道的,肯定就是要升官的,所以我们私下都叫它升官月刊。”小朱指着纸张的眉头说道:“他每页的眉头,都是用的这种细条花纹,所以我有些印象。”
《天南政务》,是天南市政府机构的一份内部月刊,起初创办的目的是为了政府部门内部的工作经验交流和一些重大决策的公开,其后增加了人物报道,主要是对一些政绩突出的政府人员进行报道。这些政绩突出的政府人员,被报道之后,大多都会被很快提升,久而久之,天南市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上了这本内部月刊的人物访谈,基本上就是内定的提升对象。而这本《天南政务》,也由原来的政务总结性月刊,变成了一本形式主义的刊物,而其中的人物访谈,也由最开始单纯意义的政绩表彰,变成了内部人事调整的提前预告。这本书也被政府的基层人员戏称为“升官月刊”。
这本月刊,萧晓白倒是见到过,只要是天南市政府机构的,每个科室都会有一本的。萧晓白只是大致的翻过,一看到是千篇一律的官样文章,就放下再也没有看过了——整天案子都忙不完,哪里有时间去研究这些自己根本闹不明白的文章?所以,他对这本内刊的印象不是很深。
“走,回去看看,这是哪一期的。”萧晓白拿起放在桌上的检验报告,叫上小朱,两个人朝办公室赶去。
萧晓白和小朱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把存在办公室里的所有《天南政务》都找了出来,一本本的对照下来,却没有发现有报道薛正强法官的那一期。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这个会不会不是从《天南政务》上撕下来的?我是不是看错了?”所有的《天南政务》都被两个人翻了两遍了,一期不落,但是却依然没有找到有关于薛正强报道的那一本,小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小张,这个月的天南政务发下来了没有?”萧晓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张燕问道。
“没有呢,一般都是过了十号才会发下来。”张燕正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中,听到萧晓白的问话,怔了一下,抬起头想了想,才回答道。
天南市市区的一家印刷厂内,萧晓白一行正在跟印刷厂的负责人讨论着,萧晓白的手里,正拿着一本崭新的天南政务,翻开的一页,照片上正是表情严肃的薛正强法官。
这一家印刷厂,是天南政务的唯一印刷点,天南市所有的政府性刊物,都是在这里印刷的。听小钱说,这一家印刷厂的老板,是某某科长的亲戚,萧晓白也懒得理会,只管问自己关心的情况就是了。
“你是说,最新的这期天南政务,是前两天才开始印刷的?今天才装订完毕?”萧晓白一脸质疑地看着印刷厂的负责人。
“是的,今天上午才装订完的,不过还没来得及送。”印刷厂的负责人姓黄,长得肥肥胖胖的,一看就是营养过剩。
“厂里总共有多少人?这两天有人请假么?”萧晓白有些怀疑,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印刷工人之中。
“咱这厂不大,算上我,也才二十二个人,这会儿都在这里呢。”姓黄的负责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向萧晓白几个人说道:“咱这里不能抽烟,我也就没带烟在身上,对不住各位了。等一下到办公室坐下喝杯茶,咱好好聊聊。”
“喝茶不用了,你能不能先把所有的员工都集中起来,然后再拿名单过来,我要确认一下所有人的情况。”萧晓白摆了摆手,打断了这位负责人的话头。
“不好办吧?现在都还忙着呢?能不能等下班再说?”这位黄先生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地神色,说实在地,他的心里倒是很不以为然,这些警察在他的眼里都是小兵辣子,他还真的没看在眼里,不过,他也不想多惹麻烦。
“不用很久的,最多十分钟时间,我们也是有任务在身,你多多配合吧!”萧晓白的话虽然十分的温和,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质疑。
“您先等一下,我拿来名单,就把他们集中起来。”姓黄的负责人也是个人精,看出了萧晓白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去拿名单去了。
十分钟之后,印刷厂所有的员工都集中在了印刷厂车间的一块空地上。萧晓白手里拿着黄先生递上的名单,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员工。
这些员工,年长的有四十多岁,年轻的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男女都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困惑不解。
萧晓白挨个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神情紧张的,也没有发现有人脸上有抓伤的痕迹,他附到小朱和小钱的耳边,嘱咐了一番,小朱和小钱站到了员工队伍的前面。
“下面,我点到谁的名字,谁就站上来,到我这两位同事之间,等到他们说可以了,就可以到那边的去。”萧晓白刚才叮嘱小朱和小钱,观察这些员工里面,是否有人耳朵上有子耳朵。他故作神秘的举动,也是为了向这些员工的施加心理压力,假如有人有问题的话,很容易露出马脚。
一遍点名下来,所有的人都通过了检测,并没有发现有人耳朵上有子耳朵,而且,也并没有发现哪个员工有紧张的迹象。难道凶手真的不在这些工人之中?萧晓白皱起了眉头。
“你们中间,有谁曾经带出去过这本书?”萧晓白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开口问道。所有的员工都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因为这个违反厂里纪律的举动被处罚,这个牵扯到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假如有谁知道,还是有奖励的。”萧晓白转念一想,又加了一句。
对面的员工,依然摇着头。
“那个,萧警官。你刚才没问清楚,这本书之前是有人带出去过,我知道的。”姓黄的主管,站在萧晓白的身后,开口了。
始作俑者 第十五章 不祥预感
孟海斌这两天总有些心神不宁的,上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总觉得坐立难安,就像椅子上被人扎了钉子一般。办公室的同事也看出来他有些心神不定的,关切的问了一下,他却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同事看出他有些难言之隐,也就不再理会。
但是孟海斌被这么一问,觉得坐在那里更加难受了,一个下午都在使劲的调整着自己座椅的高度,升升降降,降降升升,怎么弄怎么觉得坐着不舒服,好容易挨到了下班时间,赶紧站起身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朝外面走。
在同学的眼中,孟海斌的工作让人艳羡而眼红,一个市级政府部门的公务员,每日工作清闲而稳定,除了每月写几篇官样文章和一些市政工作的评论文章,每天的日子几乎都是陪着报纸和清茶渡过。
正如一句话所说:别人看到的永远是你的幸福,你的痛苦从来不会被人看到。孟海斌也如此。他大学时学的是中文系,毕业时找工作,简直是难上加难——中文系能做什么?又有多少企业需要中文系的人才?临近毕业的时候,导师都吩咐他们,有公司要就赶快签了,别挑三拣四的,咱挑不起。
孟海斌毕业的时候,听了家里人的建议,报考了公务员,说来也凑巧,刚好自己家乡的市政府宣传部有职位空缺。经过重重艰难地过关斩将,加上人际活动,孟海斌终于成为了人民公仆中的一员。这在自己以前的高中同学,乃至大学同学看来,都是让他们艳羡不已的。
每每当电话聊起各自的工作情况时,这种羡慕往往会变成直白的痛骂:“孟海斌,我鄙视你!”任谁在面对这种对比鲜明的情况时,都是这种反应,在公司干活的,哪个不是加班加点,累死累活,到头来还是被老板剥削地不成人形?像孟海斌这种日子轻松惬意的家伙,真的让人恨得牙根发痒。孟海斌在电话里被骂的时候,也不生气,只是傻乎乎的笑着。
别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光鲜的一面,自己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自己进入宣传部之后,每日的工作就是打杂地,从早上一上班,就开始打扫办公室,给领导泡茶。这些事情忙完,每天的工作就来了,大到上级会议精神的传达,小到帮领导跑腿买烟。这些事情全部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让他烦的不得了。
其实孟海斌自己也明白,作为一个新人,这些事情压在自己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新人好干活嘛。不过,让他有些难以承受的是,他进来后不久,领导就把《天南政务》这本内参的人物报道专栏交给了他来撰写。这些人物报道,都是每个月由领导通知他,这一期的人物报道是报道某某某,然后给他一些资料,就由他来撰稿。
实际上很多时候,他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更不要提什么对人物地了解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交上去稿子,要被领导打回来好几次才能通过,主要是因为他不懂得撰稿时的潜规则,后来经过的次数多了,他也自然明白了,这些需要报道的人物,是一定要写的十分光辉高大的。
不过,这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他有好几次,都想鼓起勇气跟领导说这个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