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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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的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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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跟随着要帮他们找个角落位子的脚夫。温馨感人的一幕开始上演了——一个
带着厚毛毯、高尔夫球袋、围着围巾的男子,和一名拿着男人大衣送行的妇人。

  脚夫急匆匆地走到通道说,“先生,我帮你找了个角落的位子,这一路上你旁
边都没有人。今晚会十分清静。”

  拉蒙给了他小费,上车察看自己的座位。占另一边位子的旅客有些不满,但并
没有表现出来。他和妇人走到火车门口说话,听到背后的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他
对她说,“你想,他们有没有钓鱼场? ”

  “那里只能在泻湖附近海钓,”她接续着这个话题等待脚步声远去,直到声音
消失他们才停止。拉蒙佯装心不在焉地往走道上瞥了一眼,发现发出脚步声的人停
在他包厢敞开的门边,检查行李架上的提箱。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迟了,脚夫正盯着
他之前放在外面的行李。G .L .这个名字缩写十分普遍。他看着那名男子匆匆忙
忙地准备往回跑。“继续说话! ”他急忙对妇人说。

  “那里有一条小河,”她说,“你可以在那里钓到他们称作比雷的鱼,一条大
约三寸长。”

  “太好了,到时我会寄一条给你的。”他说,他装出的微笑让妇人打心底喝彩,
当时那名男子正好站在他的后面。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拉希莫先生? ”

  “抱歉,不是。”拉蒙说,身子转个圈面对着那名男子,“我姓拉尔。”

  “哦,对不起! ”男人说。“请问您的行李已经放到包厢里了吗? ”

  “是的。”

  “谢谢您。我在找一个叫做拉希奠的人.希望汶个根箱是他的。这么冷的夜晚
还要拎着不在这里的人的行李到处跑,真是的。”

  “难为你了,”妇人应声,“我儿子已经不知道为今晚的旅行抱怨了多久,在
他抵达爱丁堡前,一定还有得说的。”

  男人微笑,“我还没搭过夜车旅行呢,”他说,“不好意思打搅您了。”然后
离开了。

  “乔治,你让我先帮你拿着毯子吧。”不等脚夫走远,她说。

  “嗯,毯子已经被暖热了,”他说,仿佛真有其事,“要不了一个钟头,它可
能会像烤箱一样。”

  悠远刺耳的笛声响起,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个给你路上花,”她说,将一个纸袋塞人他手中,“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
有人会在月台上等你。一路顺风! ”

  “忘了一件事。”他说罢,脱帽,弯身和她吻别。

  长长的火车缓缓启动驶入黑暗中。

 
                第九章

  格兰特以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态度仔细地阅读晨报。这样的形容并不矛盾。格兰
特看起来像只是在随便浏览整张报纸,但如果你问他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就会发
现他已经养成了极有效率的方式去整理这些资讯。他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因为
再过几个钟头,他就可以逮到嫌犯了。

  截至今天为止,命案发生已经一个星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堆纠葛杂乱
的线索中锁定凶手,实在是大功一件。当然,他谦虚地承认这是受幸运之神眷顾的
缘故。不靠一点运气,世上一大半的案子恐怕都难以破获。就拿窃贼来说吧,你几
乎治不了他们的罪,除非真的运气好,当场揪住他们一两项罪行。队伍命案怎么说
都不能算是一件轻松的案子。布署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格兰特直觉黎凡特人一定还
混迹在伦敦南区的人群中,此时的他就像被蒙住眼的猎犬般跃跃欲试。伊芙雷太太
还是有疑点,但他决定姑且相信她的话。派去监视她的人回报,从昨晚八点他值班
之后直到清晨,没有任何人进出她的寓所。此外,她在没必要这么做的情况下愿意
提供男人的照片,极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上一位房客的住址。格兰特对这些老伦敦自
扫门前雪的态度了然于心。泰晤士河对岸富汉街的伦敦人就像住在加拿大的外国人
一样,伊芙雷太太对安大略省某处某大街某号的兴趣,说不定还甚于里其蒙。这些
对她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名叫拉蒙的男人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她对他的关爱可能
远不及对死者的吧。他可能虚情假意地答应会写信给她,让她听了十分窝心。大体
来看,他认为伊芙雷太太所言不假,况且她的指纹与左轮和信封上的指纹不相符—
—格兰特曾特别留意她紧紧执着照片一角的左手拇指及食指。这次调查获得的一些
新线索,让格兰特这天早晨心情特别愉快。姑且不论他的声誉会再度上扬或凶手即
将被缉捕到案,只消想像他的手搁在放暗箭的凶手身上,就足以让格兰特大呼痛快。
他对这桩处心积虑的犯罪简直深恶痛绝。

  这个星期以来,队伍谋杀案在报上轰动的程度已经渐渐被其他重要事故冲淡了,
格兰特的上司的兴趣似乎转向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如自行车失窃这类的小案
子上。他觉得好笑,却又很感激英国今天仅有这些要闻。他以标题的粗黑程度和文
章的篇幅长短来区分事件的严重性。划船竞赛的赛前训练、美容医生与一名做拉皮
手术的女士之间的抗争、蕾伊·麦克白赴美。当格兰特翻到报纸图片版那页,和她
面对面,他再次觉得不舒服、心神不宁,一股警察不该有的反应涌上胸口,他的心
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会让他无法秉持公正。苏格兰场的灵魂人物势必不得受情
绪干扰、不得胆怯或行为不检点:就算是被人拿着枪管抵着脑袋,也绝不可轻易就
范——情绪莫名的起伏无疑令他内疚。为了克服自己的软弱,他重新将照片拿回眼
前。然而,格兰特的眼睛还是觉得尴尬,仿佛他正面对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孔——
风靡一时、令人百看不厌的笑容。由于一直瘪着嘴,当他看到一行行标题写着:“
蕾伊小姐是《你难道不知道? 》剧中多多的化身”、“蕾伊小姐的演出引起轰动”
时,竟然笑不出来。版面中央有行字,“蕾伊小姐从滑铁卢出发前往南安普敦”。
蕾伊一只优美细致的脚踏上头等舱的阶梯,手臂中环抱的满是花束,排在她两侧的
人举着事先准备好的标语。照片下角,是无数想要一睹芳采的群众中几颗能幸运挤
到前面热情欢呼的脑袋,他们转身面对镜头的脸,因靠得太近而失去焦点,模糊不
清。文章最末描述她离去前场面浩大的景象,还留下一句:“与蕾伊一起搭乘阿拉
伯皇后号的有富丽丝·罗宾逊夫人、马格利特·贝迪佛尔爵士、下院议员夏特司·
法兰克先生以及雷辛市长。”

  探长紧抿的嘴稍微放松了一点。雷辛显然想以开朗、冷静的心情度过余生。他
这一走,此后可能再没有人会关心他是生是死,这样倒也落得轻松。冷酷而透彻的
观察力此刻呈现出他早心知肚明的事,但若要他在伦敦群众或伦敦社交界坦承自己
拜倒在蕾伊·麦克白迷人的风采下,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宁愿被处以绞刑或是被警
场炒鱿鱼。扔开报纸,这件事却仍在他脑中旋绕不去,他拿起另一份报纸,又看到
阿拉伯皇后号启航的消息。他相信伊芙雷太太的话,但他尚未着手调查她说索瑞尔
将前往美国的事是否属实。他相信,赴美之说是索瑞尔为了掩饰意图自杀的障眼法,
至于黎凡特人拉蒙,无论他信不信真有其事,都没有必要去查证索瑞尔是不是真的
要去美国。如果他不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是不是会错失良机呢? 最起码,这会有
失职守。他指示下属,“去查一下,上星期三有哪几艘船从南安普敦出发。”话音
一落,他又陷入沉思,直到那名警探回来汇报。加拿大大西洋航线的玛塔莲号开往
蒙特利尔,以及鹿特丹一曼哈顿航线的阿拉伯皇后号开往纽约。

  看来这个索瑞尔多少还花了点心思去查明真有这些航线。

  格兰特直觉索瑞尔一定曾去过鹿特丹一曼哈顿航线的办公室,在和人闲聊的时
候,突发赴美的灵感。

  他从蒙蒙雾雨中踏进鹿特丹一曼哈顿教堂般宏伟的办公处,一个蓝眼睛的小男
孩突然从大厅入口镶嵌着花纹的走道冒出来,问他需要什么协助。格兰特表示他想
见熟知上星期纽约航线业务的人,处处表现得让他觉得自在的小男孩带着他去各部
门见每个柜台人员,格兰特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的工作及来意。问到第三轮的时候,
格兰特找到一名对阿拉伯皇后号状况非常清楚的柜台人员——包括客轮在国内的营
运、工作人员、旅客、容量、特色、载重量、时刻表、启航和出港的情况。

  “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哪些旅客预约要搭乘阿拉伯皇后号,却没有出现? ”

  没问题,柜台人员说,有两个乘客的舱位是空着的。

  一位是索瑞尔先生,另一位是詹姆士·洛克莱太太。

  格兰特顿时哑口无言。然后,他询问预约订位的日期,两人都是在同一天订位
的——命案发生的前七天。洛克莱太太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分钟取消订位,但是他们
没有获得任何来自索瑞尔的消息。

  可以借看一下船舱的平面图吗? 当然可以,柜台人员说着拿出平面图。这是索
瑞尔先生订的舱位,沿着走道过去三间则是洛克莱太太的。

  他们是分别订位的吗? 是的。他对这两笔交易记得很清楚。他回想洛克莱太太,
同时从和探长的对谈中确定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他确信他还认得出索瑞尔先生。

  格兰特拿出黎凡特人的照片,摊在他眼前,“是这个人吗? ”他问。

  柜台人员摇摇头,“我印象中没见过这个人。”他表示。

  “那么,这个呢? ”格兰特问,手执着索瑞尔的照片,柜台人员毫不迟疑就指
认出来。



   “他当时曾询问过他同排的隔壁舱房住的是什么人吗? ”格兰特问。而柜台人
员对这样的细节不复记忆。那个星期一忙得不可开交。格兰特谢过他后,重返蒙蒙
的雨雾之中,却对落雨浑然不觉。事情变得不合理,让人无法理解:因跟果,动机
跟采取的行动层层并列,它们形成不连贯的白日梦魇让格兰特的思路严重受挫。索
瑞尔真的想前往美国。他订的是二等舱,舱位是自己选的,这个惊人且毋庸置疑的
事实与格兰特的调查结果不符。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调查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被一
个急转弯甩出了原先的轨道。索瑞尔如果真像他尸体被发现时那么穷,就绝不会真
的订一个二等舱前往纽约,付一笔船费后自寻短见。然而他身上那把左轮和所有物
品全部不见的事实该作何解释? 他的第一个假设大声回应——警方已经准备好针对
贫乏的个人线索深入调查。索瑞尔,大体来说,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可能只不
过和詹姆士·洛克莱的太太暗通款曲。她是索瑞尔周围惟一会在命案发生后暗自垂
泪的人。她和她的丈夫在案发当时可能就排在索瑞尔的后面。

  她的丈夫! 詹姆士·洛克莱,这位英国公民的典范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格兰特
决定马上出发,出其不意地造访这位洛克莱先生。

  男仆接过他的名片,在詹姆士·洛克莱先生走出办公室礼貌地招呼他前,格兰
特在外面等了将近三分钟。

  ‘探长,“他说,”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你自己知不知道,你和牙医可能是
世界上最不讨人喜欢的两个人。只要见到你,一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格兰特说,“我只是顺路经过跟你借个电话,省得我
还得跑到邮局去。”

  “哦,原来如此。”他说,“您请用,我回避一下。”

  “不,你不用走开。”格兰特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警局那边需不需要我。“

  他们没有在找他。伦敦南区的线索太薄弱,那些猎犬还在不屈不挠地忙着。挂
掉电话,他松了一口气,对于自己离开苏格兰场后心急如焚的心绪感到十分讶异。
在他花点时间把整件事想清楚前,他不能擅自逮捕任何人。作为苏格兰场的警察,
此生最大的梦魇莫过于抓错人。他转身面向洛克莱,告诉他他们已经锁定目标很快
就会展开逮捕行动。洛克莱向他表示敬意,就在他赞扬到一半的时候,格兰特说,
“你没告诉我,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你太太本来要搭船去纽约。”

  洛克莱在窗子反光映照下的脸既茫然又错愕。“我不知道,”他起先说,然后
急忙接下去,“我不认为这很重要,或者该说我不认为有告诉你的必要。我太太对
于没有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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