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过性病毒,找到千万个正常细胞,找到之后,伸出玉足,紧紧抓住不放,乱草老爷再纷纷钻进细胞肚子里,再大忙特忙,再拚命制造千万个新的母体形象。一切历史重演,等到细胞老爷承受不住窝里反,再轰的一声,爆成碎片。这一次不是一个细胞完蛋啦,而是千千万万个细胞完蛋。如此这般,滤过性病毒排山倒海般繁殖,人们只好大病特病,隆重归阴。
──当一个滤过性病毒,实在没意思,它们啥都不会,既无雄心大志,又没有变点花样的本领,只会盲目的眩频沽⒌绲婆荨N依先思夷囊惶烊绻龅揭障壬欢ㄒ胨仕系背踉焱蛭锸保斐稣庵治蘖牡耐嬉崭缮叮
细胞的死亡只是结局的一种,还有别的结局。这要看滤过性病毒的种类而定,有的乱草老爷固引起细胞死亡,有的乱草老爷则引起细胞变形。关於这一点,学问可大啦,大的连柏杨都弄不懂。盖变形虽然变形,甲乱草引起的变形像个葫芦,乙乱草引起的变形则像个砚台,丙乱草引起的变形却像个原子笔。而某一种乱草,只能钻进某一种细胞,对另一种细胞却钻不进去──有些只能钻进肝细胞,有些只能钻进肺细胞,有些只能钻进肠细胞。好比说,脚后跟上的细胞,任凭你再厉害的滤过性病毒乱草,都钻不进去,如果硬钻,包管头断颈折。这种必须门当户对才下手的情形,科学家称之为「特定的寄生」。
好比说,A二猪型的滤过性病毒,也就是A二猪型的倒立电灯泡,它的乱草一旦在人体里大展鸿图,医生老爷就称之为A二猪型感冒。据说,砍杀尔也可能是一种滤过性病毒大展鸿图的结果。这种倒立电灯泡法力无边,不但使细胞变形,而且使细胞分裂。不但使细胞分裂,而且使细胞壁固若金汤,刀枪不入。世间已知的药物,只能打到门口,却打不进去。犹如讨债精只能在柏府门前骂阵,却不能登堂入室坐讨也。现在科学家研究的焦点,正集中在如何「破门而入」上。可怜,再厉害的药物,把一群群砍杀尔倒立电灯泡制造工厂,团团围住,眼睁睁看着无数乱草在里面无法无天的乱搞,却束手无策。机关枪大炮以及飞机原子弹,统统出笼,该一群群工厂,仍面不改色,相应不理,而且形变的更严重,制造的更加快。
这当然是传统战争,如果医生老爷出奇制胜,使用更猛烈的药物,邻近的其他正常细胞,就首先受不住,结果不见得治了病,却准是先要了命,玉石俱焚。所以迄今为止,医生老爷对於砍杀尔倒立电灯泡,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起敬起畏,甘拜下风。现在常用的手段是周瑜先生对付曹操先生八十万大军的手段──火攻,用钴六十的熊熊烈火(辐射线),把它烤死。其实并不能真正烤死,只不过把那团乱草烤的晕头转向,呆在原地不动罢啦。而邻近的其他正常细胞,却往往被殃及池鱼,烤的少皮没毛。此所以受过钴六十治疗的朋友,往往头发脱落,骨瘦如柴也。而且只要有一个傢伙逃出火焰山,随着血液飘流,在别的地方又抓住一个细胞,癌症就得重头表演。──开刀的结果往往会发生砍杀尔搬家或复发现象,原因在此。
现在回到倪匡先生的科幻小说《蛊惑》,「蛊」是很多种性质类似的滤过性病毒的总称。类似的性质是,它的那团乱草不是立竿见影,马上发动,而是像定时炸弹一样,定期发动。最古怪的是,每一种「蛊」,都有它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效药。这群性质类似的倒立电灯泡,书中的平纳先生,已发现了八十三种,每种「蛊」都是特立独行的一种滤过性病毒,它可能寄生在植物上,如树叶上、青草上、花朵上。也可能寄生在动物上,如牛马上、猫狗上、鱼虾上(也可以说,跟上帝一样,无所不在)。男主角身上的「蛊」,大概寄生在蜘蛛上,蜘蛛先生在男主角身上一爬,该特立独行的倒立电灯泡,刹那间就抓住一个特定的细胞或许多特定的细胞。男主角身上的滤过性病毒,显然的只对心脏细胞发生作用。它抓住之后,并不马上破壁而入,必须一年期满,才产生「生命现象」,然后以核子爆炸的连锁速度,凶猛攻击,千千万万心脏细胞,遂跟着伏屍千里。而它的攻击是间歇性的,最初十二天为期,而后距离逐渐缩短,终於把心脏细胞,全部歼灭。
男主角身上的倒立电灯泡,还有一种特性,即令不满一年,寄生主如果情绪上发生一种特定的变化,例如,他遇到了一位如花似玉,要举行结婚大典啦。他的浓烈爱情就会引起某种内分泌亢进或其他异样,这种亢进或异样的内分泌,就像冲锋号一样,使沉睡中的那团乱草,从梦中惊醒,披挂上阵。
──另一种「蛊」,则没有时间的限制,而只有爱情的限制,只有爱情才能触发。於是,读者老爷要问啦,偷情也是爱情,结婚也是爱情,乱草老爷既没有侦骑四出,它怎生得知?这话问的毫无学问,盖柏杨先生又怎么得知哉。而另有一种「蛊」,情绪是它的催生剂,你一大怒,乱草就一跳而起。像我老人家这种顽劣之徒,既跟车掌小姐吵架,又跟专家学人顶嘴,肚子里如果有「蛊」,早就驾崩。
每一种「蛊」都有一种固定的特效药,苗族同胞不是根据科学,而是根据古老累积下来的经验,知道某一种倒立电灯泡生长在啥地方,也知道某一种玩艺──或许是另一种倒立电灯泡,是前一种倒立电灯泡的剋星。只要嗅上一嗅,挨上一挨,或燉汤吃之,或煮水饮之,就可把前一种倒立电灯泡一扫而空。武侠小说或神怪小说上,称之为「解药」,这种「解药」,有些可以藏起来放在身边备用,有些则必须用新鲜的,如新鲜的树叶鱼虾之类,所以男主角必须回到苗疆。
「蛊」的种类太多,所以一个部落只精通某一种或某几种。甲部落下的「蛊」,只有甲部落知道怎么解。乙部落下的蛊,只有乙部落知道怎么解。而也只有他们知道如何不被感染。或者是,由於生於斯,长於斯,自己身上已产生抗体。所以甲部落的臭男人如果跑到乙部落那里,也风流一阵,负心一番,同样要糟。不过在这里,我们忽然间要为那些美貌的苗族女郎叫屈,不见得一定是她们在臭男人身上故意下「蛊」,臭男人整天在那种满佈滤过性病毒地区晃来晃去,还用故意下之哉,他不可避免的会自动感染。
科幻小说已提出科学的可能性──病因的可能性。要解答这个可能性,那是科学家的事,不是文学家的事。
千年猫
──在牠的一截断尾上,泄出惊人消息,牠至少有三千年的寿命。
柏杨先生尊府,养有一头尊猫,乃千金之体也,芳名「孟子」。这事就要追溯到今年(一九七九)三月,老妻在街上闲逛,与她阁下相遇,一见锺情,就抱之回来,视如神明。她阁下初来时只有一个巴掌大,十个月下来,五个巴掌都遮不住,生龙活虎,跳上跳下,尤其善於乱抓,抓的柏府一片稀烂。不过她的尾巴奇大,有识之士告曰:凡尾大者,定有皇家血统。她最可贵的一点是,大小便一定都在固定的地方──除非她一高兴或一不高兴,而她又经常一高兴或一不高兴,所以为她阁下掬屎擦尿,遂成了我们重要的健身活动。我每次都声色俱厉的警告她,要把她赶出大门,让广东朋友捉住她做「龙虎斗」──猫肉和蛇肉煮在一锅。但她阁下不为所动,我也就束手无策。这并不是说我老啦,忽然有慈悲之心,而是她阁下的眼睛,有点神奇古怪。记得一天晚上,我有事出去,熄灯之后,正要关门,黑暗中忽然发现两盏绿光闪闪的小灯,活像巫婆手下的精灵,正眈眈而视,柏杨夫人吓的大叫一声,柏杨先生也毛骨耸然,几乎当场就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不能怪我不争气,凡亏心事做得太多的人,往往都有点这种心虚的毛病也。从此她阁下的绿眼睛就忽焉在前,忽焉在后,黄昏回家,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两只骨碌碌的绿光。三更半夜,她往床上一跳,跑到我尊头旁跟我亲热,第一展示的也是两只骨碌碌的绿光,搞得我心乱如麻。有一次她阁下毫不客气的把她那可敬的大便,拉到我已写好的稿子上,我就大发雷霆,照她屁股上一顿臭揍,誓言我和她之间,必须有一个滚出大门。老妻叹曰:「既然如此,老头,我也不留你,你先到外面住几天,消消气也好。」这算啥话,我立刻就去卷铺盖,老妻正色曰:「你可要想清楚,我们的孟子,她可能是千年猫。」一语惊醒梦中人,再悄悄把行李放下。呜呼,她阁下如果是千年猫,我可惹她不起。
《千年猫》是倪匡先生另一部科幻小说,内容不是医学的,而是灵学的。千年猫的出现跟孟子女士的出现,情形不同。孟子女士的出现是柏杨夫人跟她两情相悦,俘过来的,千年猫的出现则来自於隔壁人家不断的敲打。这部书中的李同先生,被隔壁人家不断的敲打声搞的勃然大怒,找上门理论,那位敲打的老头──男主角,很客气的道歉,而且,当李同先生第二天下班时,正碰上男主角搬家,李同先生觉得他一抗议,对方就走,有点不同寻常,他决定溜进搬过后的空房子,看个究竟,而就在一团旧报纸里,发现一副血淋淋的内脏,他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於是,李同先生向警察报案,警察老爷拿去化验,化验的结果,那是一只猫的内脏,而不像李同先生想像中是一个小孩的内脏。警察老爷嘲笑他大惊小怪,事情便告一结束。
然而,在一个偶尔的机会里,警察老爷向倪匡先生谈起这桩无聊的笑料,倪匡先生起疑曰:「再爱吃猫肉的人,也不会在临搬家之前,先去杀猫。」警察老爷曰:「或许是他先杀了猫,再决定搬家。」但倪匡先生似乎嗅到一种气味,他要查根究柢。他向警察老爷要了男主角老头的新地址,单枪独马,前去拜访。那新地址是一座大厦的十六楼。在刚刚踏出电梯时,他就碰上一场又是因「隔壁人家不断敲打」引起的咆哮,从国骂省骂家乡骂之中,他知道男主角老头仍继续着,一天到晚不停的敲打──敲钉子的声音,拖家具的声音,使邻居要跟他拚命。男主角老头终於开门道歉,把邻居打发走。倪匡先生却乘虚而入,他赫然的发现男主角老头一直放在背后的竟是一双血手,可是他却被推出来,大门在身后砰的一声锁上。
倪匡先生本来可以不管这档子事的,但不弄个清楚他就睡不着觉。他潜伏在大厦附近,等到男主角老头出门之后,他再度溜了进去,要查个究竟。可是,那是一个最最普通单身汉的家,左查右查,实在查不出啥名堂,正当他失望的要退出之际,忽然觉出一个人向他背后猛扑过来,他迅速转身,击出一拳,那东西发出一声怪叫,凌空的跌出去──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巨大的黑猫。那头猫跌到桌子上,弓背竖毛,一双跟孟子女士一样的绿眼,发着愤怒的光,现出随时出击的姿态。人猫僵持,谁都不敢先动。
倪匡先生这时才感觉到他的处境尴尬,他本来只想偷进偷出的,现在却被一头巨猫制住,寸步难移。但他仍不能不溜,可是他刚一举步,巨猫已向他发动,他抓起一把椅子迎战,那巨猫一击不中,立即跳进一个房间,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头猫竟能自己关门,倪匡先生吓了一身冷汗。这时男主角老头回来啦,倪匡先生急躲进厨房,只见男主角走进巨猫房间,跟巨猫讲话,似乎在讨论一个问题。
跟猫讲话,事属平常,柏老便经常跟孟子女士情话绵绵。可是讲到最后,男主角告巨猫曰:「不要心急,事情就要成功了,等了这么多年,终有了希望。我们可以再搬家,城市太杂,这次可搬到乡下。」倪匡先生决定溜的越快越好,可是,男主角老头已闯进厨房,倪匡先生只好以小偷身份面面相对,费尽了口舌,留下了一张名片,才得脱身。
然而不久,又发生怪事,倪匡先生被朋友邀请去鑑定一对十世纪宋王朝时代的瓷器花瓶,那是一对真正的千年古物,以三万英磅的巨款,卖给了一个暴发户。暴发户大喜若狂,一定邀请在座的专家,在他家大开宴会,并且参观他的宝藏。事情就在宴会之后,打开古董间的刹那发生,那头巨猫从天而降,直扑向那个新买来的宋瓷花瓶,花瓶掉到地上,跌个粉碎。暴发户当然爱财如命,当他要跟巨猫拚命时,巨猫的巨爪已在号叫猛扑中抓上他的脸,一霎时满脸鲜血,眼珠几乎都被抓出来,接着一跳两跳,影踪不见。
这件事到此为止,暴发户只好自认倒楣。但这只巨猫一再的离奇出现,和一再的神秘逞凶,使倪匡先生越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