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6年第24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诗刊 2006年第24期-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仿佛就要被大雨溶解 
  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他 
   
  如果不是生了根,我想,那些树木也会 
  与他一起奔跑起来。它们只是疯狂地摇摆,而无法抽身 
  终被男人一棵棵甩在身后 
  他与雨水比赛着速度,他肯定有 
  自己的方向,肯定有他奔跑的理由 
  而我,肯定也永远无从得知 
   
  或许,这场倾泻的暴雨,以及这个雨中 
  奔跑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它们 
  只是燥热夏日,我的一次短暂的幻觉 
   
  创作感言: 
  诗歌的写作无异于一次次语言的历险,而诗人不亚于走在钢丝绳上的杂技演员,他应该尽量保持一首诗中情、境、意、理的平衡。 
   
  春 风  挟 桑 
   
  只有在早晨 
  世界才配聆听你——光线 
  任意出没的溪水 
  你每一声低低的问候 
  使我感到了春风: 
  我一忽而天蓝,一忽而粉红 
  一忽而又从寂静变为 
  涌流的泪泉…… 
  哦,生命像油菜花田那么灿烂 
  大地像蜂箱一样神秘 
  死亡像假期一般恬美 
   
  创作感言: 
  ……醒来,已是秋天。面颊首先从夜间的竹席上感到了慢慢渗入的凉意。风的体温人的体温,下降了。一些燃烧的、浮动的什么在离去。代替潮水般起伏的蛙鸣的是蟋蟀那金属质地的低吟,它使夜晚辽远、空旷,时间的流速也减慢了。于是,整个人、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凉爽中睁开了眼睛,慢慢沉下去。沉入一种明亮、深沉的寂静。而在此近乎忘我的寂静中,事物启开了门扉,显现出道路……心灵在侧耳倾听中,也在和它们亲密交谈着——倾听本身就是、已是一种交谈,一种沉思。而我凝神倾听着心灵中的这些微细之声——已经发育完好的声音,裂开自己黑暗的壳:那些还在途中的声音,隐隐约约。试着哼出自己的曲调……我把我听到的这些声音写在纸上,这,就是诗。 
出生地等
吴海斌等 
  出生地  吴海斌 
   
  说出它,或者用墨水写在一张纸上 
  墙头草,薄瓦片,木头窗 
  墙角扯下来的蛛丝,巢里羽毛未丰的雏鸟 
  一株凤仙花爆裂的籽粒,一群蚂蚁扛着 
  掉落在地头的绿芝麻,绿芝麻 
  被粗暴,简单地命名成一个辞条 
  避繁就简,竟会忽略掉静止和奔跑 
  许多人伤害了它,犯着相同错误 
  我不允许在早晨和黄昏,在死亡来临 
  用一块骨头,欺骗地上隆起的乡村坟墓 
  女儿你要舍得花力气,把纸钱撒到 
  静物和动物身边,对一只蚂蚱一片芦花 
  也不要掉以轻心,它们比一张纸上的地址 
  消逝得缓慢,存活得更持久 
   
  创作感言: 
  我对出生地怀着种种复杂的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竟成为异常简单的词,拼凑在一起的音节,甚至成为毫无意义的地名。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如此难堪,这不能不让我费去一些时间,对一个破败村庄的牵挂,对那些曾经击中我心灵要害的事物,一一做出可怜的补救,我希望它能够避免更多的伤害,在内心深处像诗歌一样一点一点围拢我,攻击着我。它已经超越了一个词语,成为纠缠在一起的物,成为难以消逝的声音。这些文字,在若干年以后,它不是隐喻,也不是象征,只是比较真实而已。 
   
  蟋蟀之歌  吴鋘 
   
  一根谷莠草,两瓣南瓜花 
  陶罐是釉黑的 
  月牙是半边的 
   
  屋脊上走动着一些风 
  西厢房和东墙半明半暗 
  砖瓦的缝隙,渗进去一滴 
  和两滴的更声 
   
  困虫在动、在爬、它还咬人 
  拿一根谷莠草掭一掭耳朵 
  蟋蟀在洞穴之内唱起蟋蟀之歌! 
   
  十月之交,表舅马褂短袍 
  一顶瓜壳小帽 
  他教我《大雅》 《小雅》 
  还教我一些捉蟋蟀的技巧 
   
  半边的月牙 
  一根谷莠草,两瓣南瓜花 
  泥罐是黑黑的 
   
  茅屋上走动着一些风 
  篱笆墙和蜘蛛网半明半暗 
  瓦砾的缝隙,漏进去一滴 
  和两滴的星星 
   
  表舅倚着一堆干草,拿半根火柴 
  掏耳朵,他告诉我蟋蟀之王 
  都在田野里餐风饮露,这一年 
  我走向十月之交,提着半罐白霜 
  秋风唱起了蟋蟀之歌! 
   
  创作感言: 
  贫瘠的土地,五谷稀瘪,庄户人家仍然扶犁耕作,不弃不离地等待着来年的收成。而作为“麦田守望者”的乡土诗人却渐行渐远,怀抱中一点一点松开了北风中的大雪,指间尽是诗歌的碎片。在城里放牧。吹着空调的房间由温暖如春到令人窒息,娘的呼唤从梦中传来,有人开始怀念山坳里的村庄。 
  青草、河流、五月的槐花,这些频繁出现的诗歌意象,构成了游子挥之不去的故乡情结。无论是“病中吟”还是“月下醉”,早先的那种土腥气已被篡改,手中攥紧的不是原汁原味的草根而是脱了水的大白菜。在辗转反侧中毅然返乡的人,他已经看到了乡土诗歌的真正出路,于是他在一个人的村庄里衣襟沾满露珠,锄头刨出土豆,完成着继续向下挖掘的任务。 
  “离乡——异乡——返乡”,一个有出息的乡土诗人按照此种“三步曲”走完一生,他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赤子。 
   
  时 间  邹洪复 
   
  时间它看着白墙发笑 
  看着天空发笑 
  看着趴在那儿的鞋子发笑 
   
  时间它看着雪野发笑 
  看着一个人的伤心发笑 
  看着一首歌发笑 
   
  伏上你肩头 
  时间它看着一个字发笑 
  看着一支笔发笑 
  看着一张床发笑 
  它看着一座城市发笑 
   
  坐在云彩上 
  坐在水面上 
  时间它看着你发笑 
  也看着一切的有 
  和不再有发笑 
   
  创作感言: 
  诗歌的本性是自由,跟一切生命或灵魂的自由性一致,它不仅仅以形象、感性或顿悟说话,更是对真理的抵达,它在人的思想高处飞翔,不是对生活和生命作情绪化的宣泄。诗歌需要永远的理想主义精神,在世俗上空作精神远游,也对现实作形而上的精神叩问。 
   
  江布拉克  沈苇 
   
  牧猪的山坡上是农舍、麦田和红花 
  红花谢了,麦田向草场缓缓过渡 
  像一首乐曲出现了地理的起伏 
   
  现在,牧猪走过一个怪坡 
  由于视觉错误,水往高处流 
  这就是说,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 
  有时是同一条路 
  但聪明的牧猪无法理解这一点 
   
  即使一头最勇敢的牧猪 
  也无法越过大片的草场 
  去天山之巅吃一朵雪莲 
  山路延伸着,一群绵羊在午睡 
  看上去像一些随意散落的白石头 
  它们偶尔睁开眼睛 
  欣赏一下牧猪的肥硕之美 
  我是偶尔的闯入者,并不知晓 
  牧猪眼里的绵羊和绵羊眼里的牧猪 
  是怎样的尤物、怎样的男类 
  正如麦田和草场同在一个山坡 
  却各有各的族谱和年表 
   
  在江布拉克的午后 
  牧猪和绵羊随意相处着 
  既不亲热,也无敌意 
   
  创作感言: 
  诗与人的关系在本质上是一种困惑、一个迷团,也是一种惊讶、一个奇迹。当一首好诗诞生时,诗人是吃惊的,这首呱呱坠地的诗对诗人也是吃惊的。如果非要拿诗歌写作与小说写作进行一番比较,我只想说,诗歌写作中有更多的奇迹,更多的意外,更多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而小说写作,更像是一场预谋,有时是一个“水龙头”,只要打开,就会流淌。这正是二三流小说家藐视诗歌而一流小说家敬重诗歌的原因。一首诗诞生了,诗人为他漫长的一千零一夜找到了一缕曙光。每一首诗都是迎向曙光的一扇窗户。 
我是你身体里的暗伤等
宋晓杰等 
  我是你身体里的暗伤  宋晓杰 
   
  你是异常完整的 
  共振,不容篡改、倾覆 
  倘若没有我的渗透和瓦解 
  你会更加坚固。然而,事实并非 
  如此简单。偶尔,你也会 
  生些小病懈怠、排忧: 
  红肿、痒,但不伤及筋骨 
  发作与治愈,全源于无缘无故 
   
  你惊诧地摊开左掌—— 
  时序,已进入顺流而下的中游 
  再也握不住……在数字和荆棘的旷野中 
  逆风穿行,你潦草的肖像,被群峰 
  和波浪簇拥,模糊不清…… 
   
  翻过褶皱的梯田、荒凉的额头 
  碧空下,你看见辽阔的麦地身怀暗伤 
  年轻而又苍凉,一年年 
  无望地熟透 
   
  创作感言: 
  诗是什么?诗不是高傲,而是高贵:不是奢华,而是奢侈;不是孤立,而是孤独;不是遗世,而是遗俗;不是萧条,而是萧索;不是医药,而是医疗;不是路标,而是路径;不是自在,而是自由;不是朴拙,而是朴素;不是气息,而是气质;不是宽释;而是宽容;不是表演,而是表达;不是经历,而是经验;不是意气,而是意志……希尼说:“在某种意义上,诗歌的功效等于零,从来没有一首诗阻止过坦克。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它是无限的。”所以我们真的不应该对诗要求太少太多,不应该让它太冷清太热闹,而让它处于自然的原生态才好。 
   
  俗世的归俗世 天堂的归天堂  君儿 
   
  一夜大风 
  把天空吹成了 
  一块蓝布 
  蓝到不像是真的 
  我不吃不喝望天如斋戒 
  直到一个白纸片 
  忽忽悠悠 
  从半空飘过 
  这才重又确信 
  俗世的归了俗世 
  天堂的仍归天堂 
   
  创作感言: 
  诗歌如果仅仅是破坏,那它还不如一辆推土机实用:诗歌如果仅仅是纸上谈兵式的建设空中花园,那它势必沦入力所不及的空虚。我希望我的诗歌是一种担当,它担当我的疼痛、愤怒与思考.担当出自人性之善的“察知之镜”,这面镜子需要阳光照亮,然后感知黑暗而说出“光明”。我相信诗歌的边际大于一切将来的废墟和人性的虚伪。 
   
  想 念  张白 
   
  有一些花不在了, 
  只是短短的一季,就香消玉殒。 
  我常常想念他们。 
  想起的时候,他们的身姿、颜色一一呈现, 
  带着风的颤动,流淌暗香。 
  想念是多么神奇啊! 
  使这些不在的重新再生, 
  展示在我的眼前。 
  除了花,有一些人也不在了, 
  但我同样想念他们。 
  我存在着,他们就存在着。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 
  和不在的花、不在的人相聚了。 
  我想,这些花,这些人,连同我, 
  也仍然不会消失。 
  因为,另外一些花、一些人会想念我们。 
   
  创作感言: 
  通过典雅、朴素的汉语,我努力探究万物之间神秘的联系,以期望看到世界的真相。我选择其中最为感人的那部分,保存心间,于是就有了诗歌。 
   
  出生地  张慧谋 
   
  细细的针脚,是目不识丁的母亲 
  在我生命襁褓中写下的 
  一行小楷。工于柳体的父亲 
  用他手中的笔,在族谱上,写下我的乳名 
  从此,我背靠长者,面向未来 
  我带着一张白纸寻找我的出生地 
  遇到的第一个字是殷红的,母亲的血 
  记下了我的第一声啼哭 
   
  出生地。一个叫城南下村的村子 
  夹在大片的稻田和盐碱地之间 
  村北正对着城南的老城门 
  南边是海子的一句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盐滩的盐粒像雪一样的覆盖着 
  湿海地的红树林浓绿得漫无边际 
  白鹭在上苍盘旋,海鸟在浅水边觅食 
   
  说我的出生地不能不说到渔火 
  不能不说到深夜的海涛声,不能不说 
  村子边上高高的沙丘、墓地、剑麻和 
  仙人掌。不能不说漆黑的夜色中 
  神秘出入于村口的一盏又一盏风灯 
   
  六百余岁的老县城面容斑驳沧桑 
  城南的护城河边,我常常见到 
  一个赤身裸体的疯子在奔跑 
  见到牛在竹林边吃草,水浮莲在水上开花 
  见到张家的先人,还有我的父亲 
  长眠于城北的山冈上,杂草盖过墓碑 
  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