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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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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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级之差而已。今人以十斗为石,本于此。不知秦时所为“金人十二,重各千石”,“撞万石之钟”,“县石铸钟ね”,“衡石程书”之类,皆权也,非量也。惟《白圭传》“谷长石斗”,《淳于髡传》“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对斗言之,是移权之名于量尔。
  叶梦得《岩下放言》:“名生于实,凡物皆然。以斛为石,不知起何时,自汉以来始见之。石本五权之名,汉制重百二十斤为石,非量名也。以之取名赋禄,如二千石之类,以谷百二十斤为斛,犹之可也。若酒言石,酒之多少本不系谷数,从其取之醇ㄤ。以今准之,酒之醇者,斛止取七斗或六斗;而ㄤ者,多至于十五六斗。若以谷百二十斤为斛,酒从其权名,则当为酒十五六斗;从其量名,则斛当谷百八九十斤,进退两无所合。是汉酒言石者,未尝有定数也。至于面言斛石,面亦未必正为麦百二十斤,而麦之实又有大小虚实。然沿袭至今,莫知为非。及弓弩较力,言斗言石,此乃古法。打锤以斤为别,而世反疑之。乃知名实何常之有。
  《史记?货殖传》:“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变“皮”言“石”,亦互文也。凡细而轻者则以皮计,粗而重者则以石计。
  ○以钱代铢古算法,二十四铢为两。汉轵家釜铭:“重十斤九铢”,轵家甑铭:“重四斤廿铢”是也。近代算家不便,乃十分其两,而有“钱”之名。此字本是借用“钱币”之钱,非数家之正名,簿领用之可耳,今人以入文字,可笑。《唐书》:“武德四年,铸开通元宝,径八分,重二铢四萦。”积十钱重一两,得轻重大小之中。所谓二铢四萦者,今一钱之重也。后人以其繁而难晓,故代以钱字。度量皆以十起数,惟权则以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今人改铢为钱,而自两以上则萦百、萦千以至于万,而权之数亦以十起矣。汉制,钱言铢,金言斤,其名近古。
  《宋史?律历志》:大宗淳化三年三月,诏曰:“《书》云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建国经而立民极也。国家万邦咸义,九赋是均。顾出纳于有司,系权衡之定式。如闻黍之制。或差毫厘,锤钩为奸,害及黎庶,宜令详定称法,著为通规。”事下有司。监内藏库崇仪使刘蒙、刘承:“太府寺旧铜式,自一钱至十斤,凡五十一,轻重无准。外府藏受黄金,必自毫厘计之。或自钱始,则伤于重。”遂寻本末,别制法物。至景德中,承加参定,而权衡之制益为精备。其法盖取《汉志》子谷为则,广十黍以为寸,从其大乐之尺就成二术。因度尺而求牦,自积黍而取萦以牦、萦一钱半及一两等二称。各悬三毫,以星准之。等一钱半者,以取一称之法。其衡合乐尺一尺二寸,重一钱,锤重六分,盘重五分。初毫星准半钱,至梢总一钱半,析成十五分,分列十牦;中毫至梢一钱,析成十分,分列十牦;末毫至梢半钱,析成五分,分列十牦。等一两者亦为一称之则,其衡合乐尺一尺四寸,重一钱半,锤重六钱,盘重四钱。初毫至梢布二十四铢,下别出一星,星等五萦中毫至梢五钱,布十二铢,铢列五星,星等二萦。末毫至梢六铢,铢列十星,星等一萦。以御书真、草、行三体。淳化钱较定,实重二铢四萦,为一钱者。以二千四百得十有五斤,为一称之则。其法初以绩黍为准,然后以分而推忽,为定数之端。故自忽、丝、毫、厘、黍、萦、铢,各定一钱之则。毫则百,牦则十。转以十倍倍之,则为一钱。黍以二千四百杖为一两,萦以二百四十,铢以二十四,遂成其称。称合黍数,则一钱半者,计三百六十黍之重,列为五分,则每分计二十四黍。又每分析为一十牦,则每牦计二黍十分黍之四,每四毫一线六忽有差为一黍,则牦、萦之数极矣。一两者,合二十四铢,为二千四百黍之重。每百黍为铢,二百四十黍为二铢四萦,二铢四萦为钱,二萦四黍为分,一萦二黍重五牦,六黍重二牦五毫,三黍重一牦二毫五丝,则黍萦之数成矣。先是,守藏吏受天下岁输金币,而太府权衡旧式失准,得因之为奸,故诸道主者坐逋负而破产者甚众。又守藏更代,校计争讼,动必数载。至是新制既定,奸弊无所措,中外以为便。是则今日以十分为钱,十钱为两,皆始于宋初所谓新制者也。○十分为钱古时分乃度之名,非权之名。《说文》:“寸,十分也。”《隋书?律历志》引《易纬通卦验》:“十马尾为一分。”《说苑》:“度、量、权、衡以粟生。十粟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孙子算术》:“蚕所吐丝为忽,十忽为秒,十秒为毫,十毫为牦为分,十分为寸。”《汉书?律历志》:“本起黄钟之长,以子谷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黍为黄钟之长,一黍为一分,十分为一寸。”此皆度之名。《淮南子》:“十二{艹票}当一粟,十二粟而当一分,十二分而当一铢,十二铢而当半两,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石。”此则权之名。然以十二分为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则小于今之为分者多矣。
  陶隐居《名医别录》曰:“古称惟有铢、两,而无分名。今则以十黍为一铢,六铢为一分,四分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李杲曰:“六铢为一分,即今之二钱半也。”此又以二钱半为分,则随人所命而无定名也。
  ○黄金汉时黄金上下通行。故文帝赐周勃至五千斤;宣帝赐霍光至七千斤;而武帝以公主妻栾大,至赍金万斤;卫青出塞,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梁孝王薨,藏府余黄金四十余万斤;馆陶公主近幸董偃,令中府曰:“董君所发,一日金满百斤,钱满百万,帛满千区,乃白之。”王莽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输御府受直。至其将败,省中黄金万斤者为一匮,尚有六十匮;黄门钩盾藏府中尚方处,处各有数匮。而《后汉?光武纪》言:“王莽末,天下旱蝗,黄金一斤易粟一斛。”是民间亦未尝无黄金也。董卓死,坞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昭烈得益州,赐诸葛亮、法正、关羽、张飞金各五百斤,银千斤。《南齐书?萧颖胄传》:“长沙寺僧业富沃,铸黄金为龙数千两,埋土中,历相传付,称为下方黄铁,莫有见者。颍胄起兵,乃取此龙以充军实。”《梁书?武陵王纪传》:“黄金一斤为饼,百饼为,至有百。银五倍之。”自此以后,则罕见于史。《尚书》疏:“汉魏赎罪,皆用黄金。后魏以金难得,令金一两收绢十匹。今律乃赎铜。”
  宋太宗问学士杜镐曰:“两汉赐予多用黄金,而后代遂为难得之货,何也?”对曰:“当时佛事未兴,故金价甚贱。”今以目所睹记及《会典》所载国初金价推之,亦大略可考。《会典?钞法卷》内云:“洪武八年,造大明宝钞,每钞一贯,折银一两;每钞四贯,易赤金一两。”是金一两当银四两也。《征收卷》内云:“洪武贯,易赤金一两。”是金一两当银四两也。《征收卷》内云:“洪武十八年,令凡折收税粮,金每两准米十石,银每两准米二石。”是金一两当银五两也。三十年,上曰:“折收逋赋,欲以苏民困也。今如此其重,将愈困民。”更令金每两准米二十石,银每两准米四石。然亦是金一两当银五两也。永乐十一年,令金每两准米三十石,则当银七两五钱矣。又令交址召商中盐,金一两,给盐三十引,则当银十两矣。岂非承平以后,日事侈靡,上自宫掖,下逮勋贵,用过乎物之故与?幼时见万历中赤金止七八换,崇祯中十换,江左至十三换矣。投珠抵璧之风,将何时而见与?
  《汉书?食货志》:“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银一流,直千。”是金价亦四五倍于银也。《元史》:“至大银钞一两,准至元钞五贯,白银一两,赤金一钱。”是金价十倍于银也。
  《史记?平准书》:“一黄金一斤。”臣瓒曰:“秦以一镒为一金,汉以一斤为一金。”是汉之金已减于秦矣。《汉书?食货志》:“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惠帝纪》注:“师古曰:“诸赐金不言黄者,一斤与万钱。”
  古来用金之费,如《吴志?刘繇传》:“笮融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盘九重。”《何姬传》注引《江表传》:“孙皓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更作。”《魏书?释老志》:“兴光元年,敕有司,于五缎大寺内为大祖已下五帝,铸释迦立像五,各长一丈六尺,都用赤金二万五千斤。天安中,于天宫寺造释迦立像,高四十三尺,用赤金十万斤,黄金六百斤。”《齐书?东昏侯本纪》:“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京邑。酒租皆折使输金,以为金涂,犹不能足。”《唐书?敬宗纪》:“诏度支进铜三千斤,金薄十万,翻修清思院新殿及升阳殿图障。”《五代史?闽世家》:“王昶起三清台三层,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及元始天尊、大上老君像。”宋真宗作玉清昭应宫,甍ㄆ栾楹,全以金饰,所费钜亿万,虽用金之数亦不能全计。《金史?海陵本纪》:“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间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元史?世祖本纪》:“建大圣寿万安寺,佛像及窗壁皆金饰之,凡费金五百四十两有奇,水银二百四十斤。”又言:“缮写金字藏经,凡糜金三千二百四十四两。”此皆耗金之由也。杜镐之言,颇为不妄。草木子云:“金一为箔,无复再还元矣。”故《南齐书?武帝纪》:“禁不得以金银为箔。”而《太祖实录》言:“上出黄金一锭,示近臣曰:‘此表笺袱盘龙金也。令宫人洗涤销熔得之。’”呜呼,俭德之风远矣!○银唐宋以前,上下能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已,未尝用银。《汉书?食货志》言:秦并天下,币为二等。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孝武始造白金三品,寻废不行。《旧唐书》:宪宗元和三年六月,诏曰:“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生人。其天下自五岭以北,见采银坑,并宜禁断。”然考之《通典》,谓梁初唯京师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其余州郡则杂以谷帛交易,交广之域则全以金银为货。而唐韩愈奏状亦言,五岭买卖一以银。元稹奏状言,自岭已南,以金银为货币。自巴已外,以盐帛为交易。黔巫溪峡用水银、朱砂、缯彩、巾帽以相市。《宋史?仁宗纪》:“景二年,诏诸路岁输缗钱。福建、二广易以银,江东以帛。”于是有以银当缗钱者矣。《金史?食货志》:“旧例银每铤五十两,其直百贯。民间或有截凿之者,其价亦随低昂。遂改铸银,名承安宝货,一两至十两分五等,每两折钱二贯,公私同见钱用。”又:“更造兴定宝泉,每贯当通宝五十。又以绫印制元光珍货,同银钞及余钞行之。行之未久,银价日贵,宝泉日贱,民但以银论价。至元光二年,宝泉几于不用。哀宗正大间,民间但以银市易。”此今日上下用银之始。今民间输官之物皆用银,而犹谓之钱粮。盖承宋代之名,当时上下皆用钱也。国初所收天下田赋,未尝用银,惟坑冶之课有银。《实录》于每年之终记所入之数,而洪武二十四年,但有银二万四千七百四十两;至宣德五年,则三十二万二百九十七两。岁办视此为率,当日国家固不恃银以为用也。至正统三年,以采办扰民,始罢银课,封闭坑穴,而岁入之数不过五千有余。九年闰七月戊寅朔,复开福建、浙江银场,乃仓米折输变卖,无不以银。后遂以为常货,盖市舶之来多矣。
  《太祖实录》:“洪武八年三月辛酉朔,禁民间不得以金银为货交易,违者治其罪。有告发者,就以其物给之。”其立法若是之严也。“九年四月己丑,许民以银钞钱绢代输今年租税。”“十九年三月己巳,诏岁解税课钱钞,有道里险远难致者,许易金银以进。”“五月己未,诏户部,以今年秋粮及在仓所储,通会其数,除存留外,悉折收金银布绢钞,定输京师。”此其折变之法虽暂行,而交易之禁亦少弛矣。
  “正统元年八月庚辰,命江南租税折收金帛。先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周铨奏:‘行在各卫官员俸粮,在南京者,差官支给,本为便利。但差来者,将各官俸米贸易物货,贵买贱酬,十不及一,朝廷虚费廪禄,各官不得实惠。请令该部会议岁禄之数,于浙江、江西、湖广、南直隶不通舟楫之处,各随土产折收布绢、白金,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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