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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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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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矣,揖之使书,以观其能书乎否也;召医而视之,以探其有疾与否也;赞之使拜,以试其视听之明暗、筋力之老壮也。曰铨量者,如是而已矣。而贤不肖愚智何别焉?昔晋用山涛为吏部尚书,而中外品员多所启拔。宋以蔡廓为吏部尚书,廓先使人告宰相徐羡之曰:‘若得行吏部之职则拜,不然则否。’羡之答云:‘黄、散以下皆委。’廓犹以为失职,遂不拜。盖古之吏部虽黄门、散骑皆由吏部之较选,是当时之为吏部者,岂亦止取若今所谓应格者而为黄、散哉,抑将止取今所谓铨量者而为黄、散邪?臣愿朝廷稍增重尚书之权,使之得以察百官之能否而与夺之。如丞、薄以下,官小而任轻者,固未能人人而察之也。至于县宰之寄以百里之民者,守贰之寄以一郡之民者,岂不重哉。且天下几州,一州几县,一岁之中居者、待者之外,到部而注拟县宰者几人,守贰又几人,则亦不过三数百而已。以一岁三数百之守贰、县宰,而散之于三百六旬之日月,则一日之注拟者,绝多补寡,亦无几尔。一岁之间,而不能察三数百人之能否,则其为尚书者亦偶人而已矣。月计之而不粗,岁计之而不精,则其州县之得人岂不十而五六哉。虽不五六,岂不十而三四哉。以此较彼,不犹愈乎?或曰:尚书之权重则将得以行其私,奈何?是不然,昔陆贽请令台省长官各举其属,而德宗疑诸司所举皆有情故,或受赂者。贽谏之曰:‘陛下择相亦不出台省长官之中,岂有为长官则不能举一二属吏?居宰相则可择千百具僚,其要在于精择长吏。’贽之说尽矣。今朝廷百官,孰非宰相进拟者而不疑也;至于吏部长贰之注拟,而独疑百官,孰非宰相进拟者而不疑也;至于吏部长贰之注拟,而独疑其私乎?精择尚书,而假之以与夺之权,使得精择守贰、县宰,而无专拘之以文法,庶乎天下不才之吏可以汰,而天下之治犹可以复起也与?”
  绍兴三十二年,吏部侍郎凌景夏言:“国家设铨选,以听群吏之治。其掌于七司,著在令甲,所守者法也。今升降于胥吏之手,有所谓例焉。长贰有迁改,郎曹有替移,来者不可复知,去者不能尽告。索例而不获,虽有强明健敏之才,不复致议;引例而不当,虽有至公尽理之事,不复可伸。货赂公行,奸弊滋甚。尝观汉之公府有辞讼比,尚书有决事比。比之为言,犹今之例。今吏部七司宜置例册,凡经申请,或堂白,或取旨者,每一事已,命郎官以次拟定,而长贰书之于册,永以为例。每半岁上于尚书省,仍关御史台。如此则巧吏无所施,而铨叙平允矣。”淳熙元年,参知政事龚茂良言:“法者,公天下而为之者也。例者,因人而立以坏天下之公者也。昔之患在于用例破法,今之患在于因例立法,自例行而法废矣。故谚称吏部为‘例部’。是则铨政之害,在宋时即已患之,而今日尤甚。所以然者,法可知,而例不可知。吏胥得操其两可之权,以市于下。世世相传,而虽以朝廷之力不能拔而去之。”甚哉,例之为害也,又岂独吏部然哉。寇菜公为相,章圣尝语两府,欲择一人为马步军指挥使。公方议其事,吏有以文籍进者。公问何书,对曰:“例簿也。”公曰:“朝廷欲用一衙官,尚须检例邪?安用我辈?坏国政者正由此尔。”司马温公与吕惠卿论新法于上前,温公曰:“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则胥吏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
  ○员缺员缺之名,自晋时已有之。《晋书?王蕴传》:“迁尚书吏部郎。每一官缺,求者十辈。”《魏书?元修义传》:“迁吏部尚书。时上党郡缺,中散大夫高居求之。”至唐赵憬审官六议,遂有人少阙多、人多阙少之语。而崔以中书侍郎知吏部选事,至逆用三年员阙。今狐亘在吏部,杨炎为侍郎,至分阙,以恶阙与炎。其名相传,至今不改矣。
  《旧唐书?德宗纪》:“御史大夫崔从奏:‘兵戎未息,仕进颇多。比来每至选集,不免据阙留人。尝叹遗才,仍招怨望。’”此亦似今之截留候选也。《大唐新语》:“刘思立为考功员外,子宪为河南尉。思立今日亡,明日选人有索宪阙者。载深咨嗟,以为名教所不容,乃书其无行注名籍。其人比出选门,为众目所视,众口所訾,亦超趄而失步矣。朝廷咸谓载能振理风俗。自今言之,不过索一丁忧之阙,亦何至见摈于清议邪?不知由是心推之,有其亲未死而设为机阱以谋夺其处,亦人情之所必至得矣。孟子曰:‘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苟反是而充之,其亦何所不至邪!愿后之持铨衡者常以正风俗为心,则国家必有得人之庆矣。”

      ●卷九○人才宋叶适言:“法令日繁,治具日密,禁防束缚至不可动,而人这智虑自不能出于绳约之内,故人材亦以不振。今与人稍谈及度外之事,辄摇手而不敢为。夫以汉这能尽人材,陈汤犹扼腕于文墨吏,而况于今日乎?宜乎豪杰之士无以自奋而同归于庸懦也。”
  使枚乘、相如而习今日之经义,则必不能发其文章;使管仲、孙武而读今日之科条,则必不能运其权略。故法令者,败坏人材之具。以防奸宄,而得之者十三;以沮豪杰,而失之者常十七矣。
  自万历以上,法令繁而辅之以教化,故其治犹为小康。万历以后,法令存则教化亡,于是机变日增,而材能日减。其君子工于绝而不能获敌之首,其小人善于盗马而不肯救君之患。诚有如《墨子》所云:“使治官府则盗窃,守城则倍畔,使断狱则不中,分财则不均。”《吕氏春秋》所云:“处官则荒乱,临财则贪得,列近则持谏,将众则罢怯。”又如刘ナ所云:“谋不足以剪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闾里”者,呜呼!吾有以见徒法之无用矣。
  《实录》言:“宣德五年八月丙戌,上罢朝,御文华殿,学士杨溥等侍。上问:‘庶官之选,何术而可以尽得其人。’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何患不得?’;上曰:‘近代有罪举主之法,夫以一言之荐而欲保其终身,不亦难乎”朕以为教养有道,人材自出。汉董仲舒言:素不养士,而欲求贤,犹不琢玉而求文采。此知本之论也。徒循三载考绩之文,而不行三物教民之典,虽尧舜,亦不能以成允厘之治矣。’”
  ○保举《宋史》:“元初,司马光为相,奏曰:‘为政得人则治,然人之才或长于此,而短于彼,虽皋、夔、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故孔门以四科取士,汉室以数路得人。若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苟随器授则世无可弃之士。臣备位宰相,职当选官,而识短见狭。士有恬退滞淹,或孤寒遗逸,岂能周知?若专引知识则嫌于私,若止循资序未必皆才,莫若使有位达官各举所知,然后克叶至公,野无遗贤矣。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应职事官自尚书至给舍谏议,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职自观文殿学士至待制,每岁须于十科内举三人,仍具状保任,中书置籍记之。异时有事须材,即执政案籍,视其所尝被举科格,随事试之,有劳又著之籍。内外官阙,取尝试有效者随科授职。所赐诰命仍备所举官姓名,其人任官无状坐以谬举之罪。所贵人人重慎,所举得才。”光又言:“朝廷执政惟八九人,若非交旧,无以知其行能,不惟涉循私之嫌,兼所取至狭,岂足以尽天下之贤才?若采访毁誉,则情伪万端。与其听游谈之言,曷若使之结罪保举?故臣奏设十科以举士,其公正聪明可备监司。诚知请属挟私所不能无,但有不如所举,谴责无所宽宥,则不敢妄举矣。”
  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人。《韩非子》云:“王登为中牟令,言中牟士中章胥已。襄主曰:‘子见之,我将以为中大夫。’其相室曰:‘中大夫,晋重列也,今无功而受,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终无已也。’”此执要之论也。善乎!子夏之告樊迟也,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唐书》:崔甫为相,荐举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日除十数人。未逾年,除吏几八百员,多称允当。帝尝谓曰:“人言卿拟官多亲旧,何邪?”对曰:“陛下令臣进拟庶官,夫进拟者必悉其才行,若素不知闻,何由得其实?”帝以为然。以德宗之猜忌而犹能听之,愈乎近代之人主也。
  正统三年十一月乙未,行在能政司左通政陈恭言:“古者择任庶官,悉由选部,是以职任专而事体顷者令朝臣各荐所知,恐开私谒之门,而长奔竞之风,乞令杜绝,一归铨部。”事下,行在吏部尚书郭等覆奏曰:“往时朝廷虑典铨者未尽知人,故敕廷臣各举所知,其法良矣。脱有徇私,邦宪昭然,谁肯同蹈?今恭听流言而尼良法,未见其当也。”乞令仍旧,从之。
  ○关防《隋书?酷吏传》:“厍狄士文为贝州刺史,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僮仆无敢出外。”此今日居官通例,而史以为异事,岂非当日法制虽严,而关防未若今之密乎”末世人习浇讹,防闲日甚,少不禁饬,则奸宄之待投间抵隙,无所不至。长吏到官,以关防为第一义。然愚以为但无至公之心以御之尔。《世说》:“晋文王亲爱阮嗣宗,阮从容言:‘尝游东平,乐其土风,愿得为东平太守。’文王从其意。阮骑驴径到郡,至则坏府舍诸壁障,使内外相望,然后教令,一郡清肃。十余日,复骑驴去。”唐姚合为武功尉,其《县居诗》曰:“朝朝门不闭,长似在山时。”在旷达之士犹且为之,而况于大贤也”
  《大唐新语》:“姜晦为吏部侍郎,性聪悟,识理体。旧制:吏曹舍宇悉布棘,以防令史与选人交通。及晦领选事,尽除之。大开铨门,示无所禁。有私引置者,晦辄知之,召问,莫不首伏。初,朝廷以晦改革前规,咸以为不可。竟铨综得所,贿赂不行,举朝叹服。”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年八月壬申,上谓刑部尚书唐铎、工部侍郎秦逵、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等曰:‘朕初于文籍设关防印记者,本以绝欺蔽,防奸伪,特一时权宜尔。果正人君子,焉用是为?自今六科有关防印记俱销之,仍移文诸司,使知朕意。’”
  ○封驳人主之所患,莫大乎唯言而莫予违。齐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钟者三,千钟者五。令三出,而职计莫之从。公怒,令免职计。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此《畜君》之诗所为作也。汉哀帝封董贤,而丞相王嘉封还诏书。后汉钟离意为尚书仆射,数封还诏书。自是封驳之事多见于史,而未以为专职也。唐制:凡诏敕皆经门下省,事有不便,得以封还。而给事中有驳正违失之掌,著于《六典》。如袁高、崔植、韦弘景、狄兼、郑肃、韩、韦温、郑公舆之辈,并以封还敕书,垂名史传。亦有召对慰谕,如德宗之于许孟容;中使嘉劳,如宪宗之于薛存诚者。而元和中,给事中李藩在门下,制敕有不可者,即于黄纸后批之。吏请别连白纸,藩曰:“别以白纸,是文状也,何名批敕””宣宗以右金吾大将军李燧为岭南节度使,已命中使赐之节,给事中萧仿封还制书。上方奏乐,不暇别召,中使使优人追之节,及燧门而返。人臣执法之正,人主听言之明,可以并见。五代废弛,宋太宗淳化四年六月戊寅,始复给事中封驳。而司马池犹谓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以下非所以防过举也。明代虽罢门下省长官,而独存六科给事中,以掌封驳之任。旨必下科,其有不便,给事中驳正到部,谓之科参。六部之官无敢抗科而自行者,故给事中之品卑而权特重。万历之时,九重渊默;泰昌以后,国论纷纭,而维持禁止往往赖抄参这力,今人所不知矣。
  《元城语录》曰:“王安石荐李定时,陈襄弹之,未行。已擢监察御史里行,宋次道封还词头,辞职,罢之。次直吕大临,再封还之。最后付苏子容,又封还之。更奏,复下,至于七八。子容与大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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