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虹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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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虹独语-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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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的长途挂进来了。他说看了电视转播,已经知道我得了双奖。 
  终于得到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他紧接着又说:一年得了五个奖,又同时得了金鸡、百花奖,是前无古人,又暂无来者。你要自己做来者,再寻求新的突破。 
  赛说,我们还有一个高峰要去攀登——奥斯卡! 
  赛,你又一次说中了我的心思。 
  对于我们,默契就意味着全部,形式都不重要。 
  相爱,就是永久。你说的,我记住了。 

二十六 黑色情结
11月17日 星期四 

  作为特邀的嘉宾去参加第五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的颁奖晚会,我照例穿一袭黑色的晚礼服,从旋转的白玉兰中走出,和美国电视艺术和科学学院执行院长詹姆斯·洛珀一起揭晓最佳电视剧奖。 
  这样的时刻总是演艺界朋友们大聚会的好时机。影人们从天南海北赶来,难得相会,见面总是亲切。因为刚得了金鸡、百花的双奖,新朋老友见了我总免不了道声贺。只有Y特别。一迭声的恭喜恭喜之后,他指着我摇头:潘虹,又穿黑色。我一笑,不回答。 
  的确,在对衣服色彩的选择上,黑色一直是我所钟爱的。虽然,现在我顶着一个服装厂总经理、法人代表的名义,也算是个做时装的人,但我的衣柜里依然少有鲜艳亮丽的服饰。 
  我喜欢简洁的样式,素净的色彩,尤其是黑和白。我喜欢白色的清纯,黑色的庄重。我总觉得那些色彩缤纷、披金挂银、装饰繁琐的服装太戏剧、太夸张、太明星化,令人难以接受。 
  我一直希望不要让人们一眼就从我的服饰上判断出我的职业,只要感觉我是一个职业妇女就好。 
  职业妇女,我觉得这是我对自己的一个比较准确的定位。 
  其实演员不也就是一份职业么,和世界上千千万万份职业一样,有的人适合,有的人不适合,适合的人留下了,不适合的就被淘汰了。然后,机遇、天赋、勤奋等等加在一起,留下的人中有的人就成了,出名了。只是这个职业和其它职业的不同在于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总是被太多的人关注着。 
  作为一个女演员,我清晰地知道,我的外貌、我的职业、乃至我的出名,既会给我带来荣誉,也会给我带来非议。 
  作为一个所谓的名人,人们会把你看得很高;作为一个女性演员,人们又会把你看低,很少有人能很平等地看待集这两者于一身的人。在常人的眼里,似乎一个女性只要做了演员,她就必定是轻佻的,否则,她就无法演戏,无法成功。可我想说我不是的。我于是选择了黑色。选择了它的庄重,选择了它的得体,也选择了它的普通。 
  当我每一次穿着一袭庄重、得体而又普通的黑色走人人群时,我就特别真实地感觉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用我选择的黑色告诉所有的人,我既不是高贵的也不是轻佻的,我只是和所有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奋,去换取成功,努力做着一份工作的普通的职业女性。 
  也许也基于这样的一个原因,我会执意要在演戏之外再做些经营上的事。除了一再对外宣称的:做点实业是想通过经营这种方式,更多地接触生活,更好地了解社会,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这样一些理由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除了演戏做演员外,也还能做点别的。 
  不过时至今日,我越来越觉得经商是一件比做电影更难的事。它需要特别好强的心理素质,特别充沛的精力,特别灵活的头脑。 
  一个总经理,一个法人代表,就是一家企业的大家长,不是那么好当的。所有的人都那么依赖你,而真的要做到让所有的人都今天过得比昨天好,明天又过得比今天好,是很难的,是要晚上睡不着觉的。而且你还得比所有的人都坚强,不管面对什么问题,你都必须镇定自若。因为你是大家长,你要对企业负责。你是最后的那堵墙,谁都可以倒,只有你不可以倒。 
  我觉得真累。 
  有时想想真庆幸,幸亏选择做的是时装。一来时装毕竟还是我一直喜欢的,二来时装到底还是属于女人的东西。西方人常认为女人天生就是艺术品。于是属于女人的时装好歹也算是和艺术沾了边的。所以我会在接受采访时,对香港的记者说:把时装生意当另一门艺术做。只可惜我喜欢经营的时装和我所钟爱的艺术一样,都不太能为中国的大众所接受。 
  式样简洁,裁剪精致,用料讲究,货真价实。这是我所喜爱的时装的标准。可这样的时装,乍一眼没什么花哨的,价格却不低。这和大众的消费眼光、消费水准都有距离,缺乏市场。 
  唉,怎么办呢?我也困惑。 

二十七 定格在镜头里的人生
11月18日 星期五 

  收到一份请柬。是一个在朋友的沙龙里只见过两面的女士要开摄影作品展。 
  这个女士张扬而不宁静,就像她的作品,斑斓却失之凝重,人和照片都缺少一种气韵。 
  晚上,朋友来电,叮嘱我去“影展”,便问,如此平平的作品何以能展?回答是:她的先生开了间公司,赚了大钱,搞个“展”什么的,还不是小事一桩。嗨!这年头,难怪人人都去“拜金”,有些时候,有些地方,金钱可真是灵得很。 
  又想起胡健老师,想起胡健老师送我的摄影作品《卖柚子的小女孩》。那种视觉的冲击力,让人一想起来就不能平静。清晰的形象,丰富的影调,熔情铸意的画面给人带来的是审美的享受。 
  可胡健老师要为自己开作品展,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真正开成实属不易。 
  在摄影展前,整理自己的照片时,胡健老师总是一脸的遗憾和不安,总是说,这张构图再简洁些,那张光再柔点,就好了。这种追求极致的精神,让人感动。 
  今晚有点时间,给他写封信,说说自己看《卖柚子的小女孩》之后的感觉。 
  胡健老师:你好! 
  一直想给你写信,可总是忙,今晚,有空,又有宁静的心情,拧亮桌灯,就着柔和的桔黄色的灯,给你写写我眼中的你和你的《卖柚子的小女孩》。 
  我的眼前时常浮现着你给我的摄影作品:《卖柚子的小女孩》。 
  面对这幅作品,我由衷地想对你说,我好喜欢这个女孩子。《卖柚子的小女孩》在你的眼睛里,她是如此可爱、聪明、善良、美丽。除此之外,她又是如此不幸、孤独。她的孤独不仅引起了你的注意,而且震动了你的想像力,亦使你立刻激动起来。你这幅作品的核心是爱,但这是温顺的爱、幻想的爱、不幸的爱。这女孩子那一双对世界充满了爱心与信任的大眼睛,让我好久都不忍回过头去。 
  爱,意味着以整个身心来同情别人的苦难。但有时,爱又意味着折磨自己,制造痛苦。而这些都是你心灵高贵的标志,你真正的豁达与超然。 
  如果说你确曾感到自慰的话,那也不是在你摄影展获得认同赞誉的这一段令人激动和喜悦的日子,而是在你尚未发表,也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你的作品的时候。因为作品给予你的首先是磨难,之后才是享受。我想。 
  就你本人的气质来说,你终生追求最高的精神需求。同时,你又是个浪漫的醉梦者,你的快乐与陶醉是无穷无尽的。强烈的新印象、奔放的幻想使你心醉神迷。你渴望创作,酷爱摄影、自由,一种不可遏止的愿望支配了你。 
  你把梦,把向往,把期待,把祝愿,把苦难,把忧虑,把人间的一切凝成纯洁博大的爱;溶进这路,这山,这树,这河,这建筑,这个小女孩……我知道,无论地球的哪一个切点或经纬的哪一个坐标上都站立着你的艺术。 
  生命不是虚空,它如同厚重的大地一般的真实而具体。因此,你在执著的时候执著,沉迷的时候沉迷,清醒的时候清醒。按理讲,我该为你高兴。但我仍在你的快乐中,读出你的苍凉。哦,这不只是你的苍凉,而是所有智慧者的苍凉。 
  胡健老师,你用生命的爱,宣布了自己的价值。我便用笔蘸着真诚,写下对你的敬意。 
  天渐渐凉了,望老师保重。 
  顺颂 
  瑞安! 
                         潘虹 
                       1994.11.18 


二十八 香心·佛缘
12月7日 星期三 

  出差经过五台山山麓,下榻处遇到三位素衣的佛家师傅。她们见我眼熟,而我看见她们似乎也能激起一种特殊的情愫,便因彼此的好感攀谈起来。 
  交谈中才知道她们是来自台湾的女出家人,两位年长的女住持侃侃而谈,却心静自若,说她们年长,其实也不过二十来岁,却有一种与尘世隔绝的山岚之气,再嘈杂的环境,她们始终毫不影响,说着她们要说的话,做着她们该做的事——也许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出世吧。 
  对于佛,我并不觉得遥远,以前总感到多少有些遥相呼应,凡到佛门胜地,烧一炷高香是必然的,直到1990年,我便正式天天烧香了。 
  早晨,漱洗干净,在我供奉的观世音像前,闭目静思,点上一支香,为一天的平安、健康而祈祷。 
  以前总以为佛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其实不然,佛只是心中的一片胜地,是心中的一点寄托。 
  我曾经想到峨嵋山上去入戒,因为各种意外的原因,终究没能去成,总觉得是种遗憾,我想入戒,这个神圣的仪式会让我感到佛与我的呼应,我也真能就此成为佛门弟子了。 
  年初,曾到玉佛寺烧香,如今,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往后的日子,佛能保佑我平安、健康,也许是年龄的成熟,也许是信佛的缘故,对一切的功利皆看淡,人世间,还有什么比平安、健康更让人感到安稳呢? 
  我没有机会上五台山,在日后排好的旅程中匆匆太匆匆,一天也耽搁不了,那三位女住持还是要去完成她们的事业。寒风凛冽,山上一定很冷,借着下午的空隙,我为她们买来了厚厚的羊毛袜,我只是想,初来乍到大陆,她们并不熟悉大陆各地变幻莫测的气候,但愿羊毛袜能为她们暖暖那双脚。 
  女住持感激地回赠我一串佛珠,亲自为我戴在手上,并认真地告诉我,这是串开过光的佛珠,我珍惜无比。 
  唯愿今后的人生因着佛缘而远离苦难,远离孤独,唯愿一片香心使我的生活充满爱,充满快乐。 

二十九 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12月15日 星期四 

  下午,在服装厂的转包合同上签了字,心里一阵轻松。 
  以后三年,一切管理、经营上的事都全权交给了这位承包人,这位常务副总经理。而我这位总经理只保留了人事权,说到底就是管他一个人。好,继续合作;不好,另请高明。真是解脱。 
  说给朋友们听,都不信。 
  从原来的副总经理变为总经理、法人代表,我接手这个厂不过是今年五月里的事,转眼不过半年,我又甩手把它转包了出去。有的人感慨:到底是女人,想干就干,说不想干了就不干了,真是轻松自由。也有的笑我,当初就说你不合适,劝你别做,不信,偏要做,现在总算有结果了。 
  我笑笑。我不想辩解。这半年多来的甜酸苦辣,真是只有自己才最知道。 
  每天都在疲惫中付出。总是在操心面料的价格、关税、美元的上下和人民币的比值,有时看报表简直能急疯。每天八小时,大脑总是绷得紧紧的。晚上还常常要陪客户吃饭应酬谈生意。总是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的,回到家,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 
  我承认我是不适合干经商这一行的,完全是在操作一件自己很不在行的事嘛。 
  俗话说:做熟不做生,是极有道理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指望自己在任何行业里都做到出类拔萃。想当初赛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是为电影而生的女人,只属于电影。经营的事,涉猎一下,无妨;正儿八经投入地去做,不行。可我不理他,还几乎为对这事的看法不同而和他了断情缘。说是从此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 
  半年过去了,我不得不承认,赛是对的。这倒不仅是经营这件事太陌生,做得太吃力,更重要的是毫无兴奋点。 
  说起来在北京、上海、哈尔滨、沈阳、长春、大连、南京等地也陆陆续续开出了近20家“潘虹时装系列精品连锁店”,光在上海就有七个专柜,专卖我们“蒂娜尔”品牌的服饰,在豫园商城里还有个“潘虹精品屋”也算是有点实力了。可我就是兴奋不起来。且不说由于缺乏相应的消费市场,生意做得很艰苦,就算一帆风顺,就算大把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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