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团员、积极分子分头到坑里、沟里、水库边去找人,还用广播反复播放寻人启事,都没有消息,这下我惊了,急得不知咋办才好。
第三天,有人在水库里发现了张玉勤的尸体,经公安人员验尸,调查,结论是自杀。县文教局让我们写了事情的经过,并表态说不再追究。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内疚,毕竟她是我的学生。8月份后,相继出现了张铁生交白卷、黄帅日记等事件,接着,张玉勤这事也闹开了。不久地区就派人来了,把我和罗校长叫到县里写检查,一写就是一个月。后来,县里发通报,地区发通报,点名批判我们,说我们逼死了革命小将张玉勤。那时,我真觉得冤枉啊。后来,上边也派人来马振抚调查,接着,就有了5号文件。
1974年农历正月初二,5号文件在全地区传达,通知隔离我们。2月2日,就是正月十一的晚上,我和罗校长被带到设在马振抚街的万人学习班。省、地、县的领导都来了,读完5号文件后,宣布逮捕我们。我俩都被判两年徒刑。
在监狱里那些日子,白天不能出来,只有晚上才能出来倒便盆,放放风,动不动还挨打。那时我的右眼几乎失明,看灯泡一圈红,中间是个黑点。两只耳朵也全聋了,浑身浮肿,苦不堪言。
我被抓进监狱后,孩子和亲属都受到牵连。我孩子的四舅在部队当兵,正要参加入党宣誓,部队一查,我是他姐夫,当时就把他的预备党员资格取消了,并命令他立即转业。每逢开批斗大会,孩子他娘和罗校长的爱人都得带孩子到广播前去听,她们总是边听边哭。孩子在学校也得跟别人一起喊:“打倒罗长奇!打倒杨天成!”不光这,他们还常常被调皮的同学打得鼻青脸肿。
我被判两年刑,实际上被关了三年零四个月,在监狱里20个月,在县农科所监外劳动20个月,其实就是喂猪,扫厕所。1977年5月7日,所领导找我谈话,我以为又要有什么事了。想不到,领导说我的问题已经解决,可以回去了。
那年12月,我们被正式平反了。平反大会也是万人大会。原先参加处理我们问题的各级领导几乎都来了,他们一个个与我们握手,都说着“委屈你了”这句话。当时,我的心情非常激动,两行热泪顺脸而下,心想,这一天终于盼到了,共产党不会冤枉人啊!
原本罗校长被安排到林业局里当秘书,我被安排到农科所当所长。可是,省、地领导不同意,他们说,罗长奇、杨天成必须回到教育上,这本身就意味着是对“四人帮”最大的批判。虽然在监狱时我有过不再当老师的想法,但是这时候我想,其实张玉勤和我们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我们应该把耽误的时间都补回来,要干还干教育,要回就回马振抚。回到马振抚中学后,我兢兢业业,努力教书育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三年前,我退休后,被学校返聘,一个月60元补助。我是副高职称,工资在乡里数一数二,不在乎这点钱,是学校还需要我,学生还需要我,再说,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记录:侯薇)
第二卷我被机会撞了一下腰
张勉金,男,38岁
辉县市峪河乡丰城学校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9月9日
本来,我是有机会调到辉县文化局去的,我甚至还有机会去武汉大学考古系上几年学,可末了这两样都黄了!那时,我23岁。
我是1981年参加工作的,当时在一所高中教历史。我家也在这儿,丰城。村外有个大土岗,样子像凤头,这儿的人管它叫凤头岗。我没事的时候就去那儿转,算是散步吧。
那年,有一天上午,我转到岗上,见地上零零散散摆着一些东西。我仔细一看,凭我的历史知识,我知道这都是文物啊——有石器,陶器,骨器,还有玉器和青铜器!我不清楚咋来这么多的文物,就知道这些东西很有价值。没顾上多想,我赶紧拾了六七件,回家骑上车子就往当时的新乡地区赶。
赶到地区文化局,是下午了。我拿着那些东西,说了发现的经过。文化局的人很热情,听说我还没吃午饭,还上街给我买了两笼热腾腾的小笼包子。但他们说文物应先交到当地,由当地文物管理部门登记,收存。我就又骑车跑回辉县,县文物管委会的崔墨林老师把东西收下了。从县里回丰城的路上,自行车“呼啦”一下坏了,等修好车骑到家里,天早都黢黑了。那一天,我骑车足足跑了有100多公里,当时的路不比现在,可把我颠腾坏了。
回来后我才想明白,村里的庄稼地都是黄土,凤头岗是黑土,含磷高。村里的群众没钱买化肥,就去岗上起土当化肥上地,地下埋着的文物就这么着给挖出来了。
没过多久,县里来人了,地区、省考古队和郑州大学历史系也来人了,最后连中科院考古研究所也来人了。通过考察,又发现了骨针、石铲、海螺、玉币、鹿角、铜镜、箭头等大量文物,以及一个位置在岗东头、约一平方公里的制陶作坊。专家们都很兴奋,认为这一处文化遗址较典型,包括了新、旧石器时期以及从商至战国的历史延续,其考古意义不次于仰韶文化。于是,就给这儿定名叫“凤头岗商周文化遗址”,凤头岗也就被列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时间,我成了新闻人物。当时的辉县政府给我发了两次奖状,地区文化局发了一次奖状。1983年,我的照片还被放大,挂在百泉风景区的文物展厅里,那是表彰我对文物保护工作所作的贡献。更让我惊喜的是,县文化局主管文物保护的冉副局长说,要把我调到县文化局工作。他还向我透露:著名考古学家、中科院的裴文中先生还为我争取了一个名额,要让我去很有名气的武汉大学考古系学习!
这真是“双喜临门”啊。我心里这个高兴哟你想,让一个对历史有浓厚兴趣的人做他想做的工作,并且还有去名牌大学学习的机会,这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1984年,我23岁的时候。
可就是从那时开始,事儿开始变味了,机会绕着走了,说句玩笑话吧——我只不过是被机会美美地撞了一下腰!
冉副局长说调动的事由文化局去和教育局协商,让我先安心工作,等着消息。这是那年暑假前说的。教育上人事调动一般是在暑假当中,可等暑假过完了还没见动静。我去找冉副局长,他说教育局既不放人,也不说原因,文化局和教育局是平级单位,人事调动只能协商,实在协商不成,就没法子啦!
他这一说,我的心凉透了。副局长都没法子,我一个普通教师又能咋样呢?随后,文化局内部选了一个人,顶着我的那个名额去武大进修了。要说这也不能怪人家,谁叫机会不娇贵咱哩。
调不成,不调!上不成学,不上!这总行了吧?可这事儿还没完——
当初,群众在岗上起土挖着了“好东西”,就自个儿带回家了。县文化局知道了,让我负责搜集文物。我就去这家跑那家,做群众的工作,尽量把文物收回来。那一阵,我前前后后共往县里上交了100多件文物。群众见我受到表彰,以为我得了好处,都来找我,说你把啥啥给拿走了,你不给点钱?其实,除了那3张奖状,我一分钱也没得到过。但人家不信,咱就给吧。当时月工资只有几十块,只能3块、5块地给,持续了两三年,贴进去100多块。
校领导对我想调走也很不满意,让我“安心工作”。再后来这十几年,我由教高中到教初中,直到现在在小学当“多面手”。
工作后,我还参加了中央电大历史专业的学习。不是我夸口,我在这一带教历史还是响当当的。但是,缺少温情的机会,却让历史或是考古早早地与我绝缘!
(记录:陈如陵)
第二卷我这样过每一天
晋青献,男,40岁
伊川县江左乡张瑶村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9月10日
奖状不止这些,早年的贴在土墙上,损坏了。这都是1988年以来的,张数不少,没一张是县级以上的。为啥?咱是乡聘民师不在计划内,民师转正怕是也没希望了。您问俺灰心不灰心,有啥灰心的?同村的老少爷们儿把咱推到这个位置上,咱就没啥说的。“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回也不改其乐”,咱也不改其乐,班门弄斧了,别见笑。
当个山村的“孩子王”,您也看到了,跟别人家是“反打锤”,时序整个颠倒了,我写了一首顺口溜,念给您听:“别人干活回家中,我扛工具往地行。人家黑睡天明起,我是打黄昏来起五更。”
每天早上5点20分,闹钟喊我起来,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洗漱罢,10分钟内赶到村西坡头的学点。你在城里看不到 竹篮去教书吧,我原来用布兜,光坏,就用竹篮装晚上改的作业,练习册。这样形象不雅,但挺方便。早课要上到7点结束,一个半小时,教室还没扯电,娃子们先在教室外读书,背书,天透亮再进教室。我开始进行复式班教学。
早课结束,顺便给牛捋点洋槐花。您看山坡上人家放牛都回来了,咱没时间放,这季节牛不吃青草不壮,牛是家里的壮劳力哩!耕地,碾场,拉水浇苗,哪一样也离不了。碎麦秸,麸皮,带青叶的槐花,用刷锅水拌匀,牛吃上饭了,咱才能吃饭。
来,来,请坐,凑和吃点农家饭吧,玉米糁汤不常喝吧?你嫂子叫王团,早年家里姊妹多,没上过一天学。大女儿在县城上成人中专,儿子在乡中读书,负担重着哩乡里每月发给我30元,村里每年补助外出误餐费100元,村里划拨了3亩教师待遇补助田可折合120元,这3亩田我都种了烟。您看见了没?院子里东厢房扎了墙基,一直还撂着呢,咱没能力盖啊
该上上午课了,咱绕点路吧,我把前天晚上领回的“扫盲”情况报表交给下山去乡里的人。上午几节课,讲的新内容多,和您聊一聊吧。8点半准时上课。我先安排四年级做数学单元测试AB卷,同时讲三年级数学课本中的“试一试”,“练一练”,围绕学生演板的题来讲。10点半,课间休息10分钟后,上第二节课。三年级学生写上节课布置的作业,四年级学生学新课《约数和倍数》。这些内容说起来够枯燥了,就少说点吧!
中午了,您歇着吧,不歇?那陪我栽西红柿苗去,好在地不大,是你嫂子开的小片荒。栽菜苗很费工夫,也得细心。您看见了,挖坑,撒肥,点水,分秧,再埋好土,这就妥啦!下午放学后,还得去村北烟地里锄草,山地瘠薄,草苗争肥,不锄长不出好烟叶,也卖不上好价钱!
下午3点上课,今天主要给三年级学生讲语文《我看见了日环食》,给四年级学生讲课文《钻石》。讲课和预习交叉进行。6点全天课程结束,回家还得 着宝贝竹篮。您瞧,试卷,各科作业,看来晚上又要熬夜啦。单元测试的试卷,有些人发给学生就不管了,我是每单元练习时发给学生,做完再收齐批改。其他作业,如作文、周记、生字、演草、大小楷也是随收随改。虽说学生只有22个,可工作量也不小呀!
总算上完课啦!咦,起风啦,得赶紧把平房上晾晒的油菜籽垛好,然后去锄烟。晚饭后,批改作业,备课,每晚都要熬到半夜。
明儿个您要走了,招呼不到,请多原谅。咱个人没啥说了,您是省报的记者,给呼吁呼吁吧:一是学校至今没有旗杆,没法举行升旗仪式;二是村里家家都通了电,可学校至今也没接通,阴雨天教室光线太暗;三是学校没有围墙厕所,既不安全也不卫生呀!拜托啦!
(记录:胥琰)
第二卷到民办学校闯一闯
赵紫荆,女,22岁
新乡市莘园外国语中学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9月22日
我到民办学校完全出于偶然。
我上的是新乡师专,1997年7月毕业。当时莘园中学人手不够,让我帮忙,我就来了。我是8月26号进这个学校的。干了一个多月,干的都是杂活,后来就让我担任高一班主任,当时干得还挺不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