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道:“那会盟之事该如何办?”
管仲笑道:“首止之盟,是为了伸张正义,澄清天理,必然会深得人心,流芳百世。郑伯所为,不过螳臂挡车而已。主公可曾记得,昔日北杏之盟,曾有宋公御说逃盟,柯地之盟,也有曹沫嚣张之举,可结果如何呢?他们的行为反而帮了主公大忙,巩固了霸业。如今郑伯行不义,必自毙。主公不必为此区区小事而伤肝动火,更不必派兵去追,一切照常,三天后歃盟!”
三天后,首止会盟如期进行。
这天,天格外蓝,一阵阵初夏的温风,将台上树着的一杆杆大旗吹得哗哗啦啦作响。台下鼓乐齐鸣,奏着欢快、吉祥的乐曲。
齐桓公与世子郑并肩来到台下,其他六路诸侯紧随其后,检阅了整齐、威武的仪仗队和全副武装的卫戍将士,缓步登上高台。世子郑占据中位,各路诸侯呈八字分列两边,站在各自的大旗下面。管仲与各国大臣列队在诸侯后边。
隰朋司盟,只见他双手抬起,往下一压,鼓乐声立即停止。他手捧盟约,高声宣读道:“惠王二十四年五月,齐、宋、鲁、陈、卫、许、曹七国诸侯会于首止歃血会盟,世子郑到会,不参加歃血,以示诸侯不敢与世子并驾齐驱。盟词曰:‘凡我同盟,共翼王储,匡靖王室。有背盟者,天地不容,神明殛之!’”
诸侯一齐宣誓:“凡我同盟,共翼王储,匡靖王室。有背盟者,天地不容,神明殛之!”
隰朋高喊:“献上牺牲——”
两名侍卫抬着一头雪白的羊登上台,置于诸侯面前,一侍卫手持尖刀,刺入羊脖腔,殷红的血落入敦中。
隰朋高喊:“请诸侯歃血——”
诸侯从齐桓公开始,依次歃血,神情是那么庄重,气氛是那么肃穆。
隰朋高喊:“拜见世子——”
齐桓公上前一步,向世子郑行叩头礼:“小白叩见世子!”
众诸侯也学齐桓公样子,一齐叩头:“叩见世子!”
世子郑感动得热泪盈眶,急忙一一扶起众诸侯。他紧握住齐桓公的手,哽咽道:“郑今日在此,见到了尧天舜日。齐侯与诸君的恩德,郑没齿不忘,请受郑一拜!”说罢,双膝就要下跪。
齐桓公急忙拉住世子郑道:“世子不可行此大礼。”
世子郑泪如雨下,无限感慨地说:“郑今日即踏上回归洛阳之路,不能叩首,就鞠个躬吧,各路诸侯受郑一拜。”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齐桓公道:“上有天日昭昭,下有诸侯拥戴,世子回到洛阳,可高枕无忧。”
世子郑道:“谢谢齐侯,谢谢各位君侯!”说罢,向台下走去,来到管仲跟前。管仲施礼道:“愿世子一路顺风。”
世子郑看着管仲道:“久闻齐国皆称相国为仲父,郑今日得见,相国真匡世之才。郑能有今日,与相国之谋息息相关。来日方长,容郑后谢。”世子郑与七路诸侯依次走下台来,登上了回归的华辇。
齐桓公拱手施礼:“世子保重。”
众诸侯齐拱手施礼:“世子一路平安!”
世子郑登临车上,洒泪拱手道别,千言万语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有热泪如泉喷涌。
7.齐桓公重托宋襄公
送走世子郑,各诸侯互相道别,各自取道回国。齐桓公将宋襄公召到馆舍,设宴相待,只有管仲作陪。
酒过三巡,宋襄公见齐桓公面有难色,似有事相求,便道:“侯伯有事吩咐寡人,尽说无妨,寡人定当尽力而为。”
齐桓公轻叹一声道:“咳,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今日寡人为安定周室在首止会盟诸侯,拥戴世子郑,可明日有谁来安定齐国呢?”
宋襄公闻言一惊,道:“侯伯何出此言?”
管仲道:“宋公不知道,明日的齐国就如同今日的周王室一样。主公有六位亲生儿子,按长幼有序该定公子无亏为太子,可公子无亏不是治国之器。论人品、才能,比公子昭差得多。为此,主公一直未定太子之位。为了齐国长盛不衰,接替君位者必须是贤能之人,而不能用平庸之辈。因此,主公想选择诸侯中道德最高尚,最有才能的人以公子昭相托,如果日后齐国出现君位之争,由他来协助公子昭,以稳定齐国。
这位人选主公选定了宋公。”
宋襄公道:“承蒙侯伯过奖,寡人实不敢当,寡人才能平平,贤德不具。”
桓公紧握住宋襄公的手道:“宋公不必过谦。先君故世,宋公身为世子,应当接替君位,可宋公却让弟弟目夷登君位。目夷死活不肯,宋公才即位。这次首止之盟,宋公因父新丧穿着孝服赴会,足以证明宋公忠孝信义俱备,寡人甚为佩服。
齐国的这件大事,也是寡人的心事,今日拜托了。”
宋襄公真诚地说:“既然侯伯如此信任寡人,寡人决不辜负侯伯的重托。日后齐国不发生变故则罢,一旦有变,寡人定当全力以赴,辅佐公子昭。”
齐桓公笑道:“有宋公这句话,寡人放心啦!寡人与仲父都已老了,恐怕也没有几年的熬头啦。”
管仲道:“老臣向二位国君敬三爵酒。这一,庆贺首止会盟成功;这二,公子昭有了依托,解了主公一大难事;这三,为宋公明日返回宋国饯行!”
三人同时举爵,一饮而尽。
管子传第六章 登峰造极
第六章 登峰造极
1.天子赐胙
这年冬天,周惠王驾崩。世子郑与太宰周公孔商议,暂不发丧,星夜派王室下士王子虎告知齐桓公。齐桓公立即下令,各路诸侯立即到洮地紧急会盟,以定周室。
郑文公第一个赶到洮地,向齐桓公谢罪。原来,郑文公接到周惠王的密旨后,不听孙叔之言,采纳了申侯的意见,连夜逃盟。楚成王闻听此信,串通申侯,郑文公便派申侯去了楚国。事后,齐桓公因郑文公逃盟,率领各路诸侯讨伐郑国,郑文公派人向楚国求救兵。楚成王采纳令尹子父的计谋,举兵侵犯许国。齐桓公一听许国有难,立即率兵来救。楚军不敢迎敌,立即撤退。第二年春,齐桓公又统帅各路诸侯讨伐郑国,郑文公又向楚国求救,楚国不予理睬。郑文公怒而斩申侯,派孙叔向齐桓公求和。齐桓公答应了,并在宁母之地与各路诸侯会盟。郑文公不敢亲自赴会,便派世子华为代表参加会盟。这世子华是个不孝之徒,唯恐郑文公废黜了他的世子地位,到宁母之后密见齐桓公,请求齐桓公帮他除去孙叔、叔詹等大臣,他宁愿让郑国做齐国的附属国。管仲识破了世子华的阴谋,派人将世子华的言行告知郑文公。郑文公就把世子华杀了。郑文公感谢齐桓公不计较他逃盟之罪,更感谢齐桓公揭露世子华的阴谋,除了隐患,从此,更对齐桓公有令则行。洮地会盟共有齐、宋、鲁、卫、陈、郑、曹、许八国诸侯。齐桓公重新宣读了首止之盟的盟词,统一了大家的意见,然后八国诸侯分别修表,遣人到周王室呈上。这八人是:齐国大夫隰朋、宋国大夫华志秀、鲁国大夫公孙敖、卫国大夫宁速、陈国大夫辕选、郑国大夫子人师、曹国大夫公子戊、许国大夫百陀。八国大夫连同盛大的羽仪队伍,打着问安的旌旗,浩浩荡荡集结于王城之外。
世子郑十分感激,派王室上卿召伯劳出城慰劳八国大夫,立即发丧,世子郑主丧。丧事刚刚结束,八国大夫一致要求为周惠王吊丧,谒见新王。在大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世子郑继承王位,是为襄王,接受了百官朝贺,并亲自接见了八国大夫。面对这种情况,惠后和她的亲生儿子公子带只能暗暗叫苦,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世子郑稳稳当当继承了王位,他知道他的王位是怎么得来的。如果没有齐桓公为他保驾,别说是王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全。为此,他继承王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太宰周公孔赐胙于齐桓公。胙,是古代祭祀祖宗用过的肉,是最高最重的奖赏,谁能得到周天子祭祀先祖用过的肉,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2.风水宝地
宁戚坚定地贯彻执行管仲制定的相地衰征大计,使齐国的农业连年大丰收。今年又是一个空前的丰收年景,齐国上下,一片欢欣鼓舞,特别是春节后,整个齐国便进入了狂欢节。四面八方的百姓涌入临淄看热闹。
齐桓公与管仲完成了安定周王室的任务,又把公子昭托付给了以贤德知名的宋襄公,一块石头落了地,身上象卸下了重负。国内形势稳定,国家粮库充盈,百姓粮囤冒尖。他心里高兴,带着朝廷百官,到宗庙祭祀。春节祭祖,是齐国的盛典。宗庙里,一排九只大铜香炉里冒着缕缕香烟,九九八十一支粗大的蜡烛把庙堂映照得通明辉煌。九只牛头摆放在祭案上,每尊先祖牌位前的香案上,都摆置着精致的描龙绣云的小谷囤,囤里盛满了五谷。
齐桓公点燃了三炷香,插进中间一只香炉,朝着始太公望的塑像三叩头,管仲及群臣也一齐跪倒,叩头。
齐桓公朗声道:“小白凭仗列祖列宗的英灵,三十几年来,八合诸侯,天下太平。昨日周天子又颁旨,欲派太宰赐胙于大齐,愿祖宗神明保佑大齐经久强盛不衰。”
隰朋道:“周王室自文、武、成、康以来,天子赐胙于诸侯,臣未听说过。今天子赐胙主公,既是大齐盛事,又是天下盛事,臣以为,赐胙之礼,应该隆重。”
管仲点头道:“隰朋大夫此言极是。主公数十年来,南北征战,仁播天下,能获今日之殊荣,乃天意所致,列祖列宗保佑所致。天子赐胙,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主公可借此良机,大合诸侯,昭示大齐赫然之功。臣以为此次大会非同以往,乃天下盛事,千古绝唱,主公霸业,可由此流芳百世,以至永远。”
齐桓公喜形于色,道:“仲父,隰朋之言让寡人心旷神怡。寡人之功,在于仲父,在于群臣戮力合作。一旦天子赐胙于寡人,寡人定当封赏各位爱卿,以酬谢各位劳苦功高。既然,仲父认为天子赐胙是千载难逢之良机,寡人定当大张旗鼓。只是,这次大会诸侯,不知选择何方水土为宜?”
隰朋道:“臣曾钟爱一方水土,确是风水宝地。距临淄西南八百里,有一个名叫葵丘的地方,地域广阔,山水澄澈,阡陌交通,横贯四方。此地处于诸侯各国的中心位置,距周室洛阳仅百里有余。如借此地大会诸侯,受天子之胙,必定会锦上添花。”
齐桓公笑道:“如此葵丘之地,寡人十分钟爱。寡人令宁戚爱卿督工,于葵丘之地修筑高台,以备与诸侯会盟。”说罢环顾众臣,不见宁戚,问道:“宁戚爱卿呢?”
管仲道:“主公不知,宁戚大夫身患疾病,今日未能到朝。”
齐桓公一惊,说:“哦?宁戚爱卿为国效力,不分昼夜,染恙在身,寡人当去探望。”
隰朋道:“主公,宁戚大夫有病,臣愿往葵丘督工修筑会盟高台。”
齐桓公道:“好,众位爱卿,葵丘大会在即,到时候,众爱卿可携娇妻爱子,赶赴葵丘,一睹我大齐盛况。”
3.高风亮节
齐桓公与管仲从宗庙出来,就直奔宁戚住处。一路上,到处是载歌载舞的人群。桓公和管仲干脆弃车步行,混进欢乐拥挤的人群中。侍卫左挡右遮,累得满头大汗。
桓公笑道:“哈哈,与民同乐,乐在其中呀!”
管仲也笑道:“与民同挤,其乐无比。”
一队锣鼓开过来,惊天动地,气势恢宏磅礴。锣鼓队后面是编钟、磐及多种丝竹乐器组成的大型乐队,声音悠扬、高亢,紧接着是头戴各种图腾面具和手持五谷饰件的舞蹈队列,跳着欢腾的图腾舞。再后面是一队身着节日盛装的姑娘,手持五色彩绸,且歌且舞。
桓公与管仲在侍卫的保护下,且走且看,嘴里不住地说道:“壮哉,齐国之乐,美哉,齐国之舞!”
从人群里挤出来,齐桓公出了一身汗。管仲也累得气喘吁吁,他弹弹身上的尘土,朝桓公苦笑道:“主公,岁月不饶人,臣老了,连看热闹都经受不住了。”
桓公拍拍管仲的肩膀,指指他的胸膛,笑道:“仲父怎能言老,寡人看,仲父正年轻哪!”
管仲也笑道:“主公是说心不老,可是,身与心是一体,心虽不老,可力不从心呀!”
桓公道:“仲父,无论如何你不能老,仲父老了,寡人也老了!”
来到宁戚门外,只见一处简陋的茅屋,和周围百姓的茅舍一模一样。
齐桓公环视左右,不见豪华馆舍,问管仲:“宁戚大夫居于何处?”
管仲指指面前的茅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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