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别有一幅,后署族裔孙迪惠仿遗像重摹。
案徐迪惠字鹿苑,上虞人,嘉庆戊午举人,故此本应是庚辰板归朱氏后
所印,唯末无朱松山跋,不知何也。朱端侯校勘语于徐龙川像上批云,此像
不准,予有徐氏藏本,戴五岳冠,执笏,项有锁,下注族裔孙迪惠仿遗像重
摹,此乃真像,若是则古剑老人所称沿门求像,其真确乎否,抑未能遍也。
案所称徐氏盖即徐鹿苑之诸孙文若,住东郭门内徐立刚故室内,为会稽廪膳
生,民国初尚存。古剑老人求像未能真与遍,此殆不能免,如姚长子本乡曲
穷民,死于寇难,岂能有遗像可得哉。光绪戊子山阴陈氏重刊此书于湖北,
改窜失真,殊不足取,唯图像尚可看耳。民国七年王子馀以铅字重印,文字
一仍陶庵之旧,且收录平景孙李越缦二家校语,甚为有益,像用铜板,令李
元昉缩小摹写,不脱真容气味,殊不可耐,王君亦是有识者,何以乃有此失
也。十二年又印三板,校正误字外,并加入李越缦跋及朱端侯校勘语,唯铜
板则愈益模胡矣。
宗子著作,此外寒斋所得有:《梦忆》八卷,乾隆甲寅又道光壬午巾箱
本,均王见大所刻,粤雅堂重刊本,“砚云甲编”一卷本。《西湖梦寻》五
卷,康熙丁酉本,光绪丁氏重刊本。《古今义烈传》八卷,天启年刊,惜有
一卷抄配。《史阙》十五卷,道光甲申郑氏刊本。《瑯嬛文集》六卷,光绪
丁丑王氏刊本。《瑯嬛诗集》不分卷二册,光绪辛丑虞山周氏抄本。《评东
坡和陶诗》一册,汉阳朱氏抄本,署戊子冬,胤字缺笔,当是乾隆之三十三
年,后附宗子补和二十四首,书眉亦有评语,或是王白岳等人手笔耶。
□1943年
9月刊《古今》30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会稽风俗赋①
王梅溪著《会稽三赋》,“风俗”一篇最为详赡。周世则作注,引证古
籍,疏山川人物之本事,已至精核。史铸更为补注,则文章典实悉表而出之,
尤便初学之诵习矣。明南逢吉所注,多采旧本,而更浅显;有上虞尹坛、山
阴周炳曾两增注本,实无所异,疑南注本来如是也。湖海楼刻周、史注,会
稽章氏刻南、尹注,皆颇佳;唯今陈板闻已毁,章板亦不知存否。《三赋》
一书,唯于旧书肆中偶一遇之,已鲜新本可得;尺木堂刊本虽粗,今亦少见
矣。陶篁村《广会稽风俗赋》,补阙续短,不愧虞仲翔之于朱对。唯本无单
行,今《泊鸥山房集》又复不可多见,殊有淹没之惧。如得方闻之士为之疏
证,刊印行世,于越中文献,当至有裨益也。
□1915年
3月刊《绍兴教育杂志》5期,署名启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①《读书杂录》之一。
题会稽三赋
《会稽三赋》为越中一重要文献,诚如陈春氏所云,吾郡人家置一编,
只可惜寒斋所收不多,亦无珍本耳。此章石卿刊本,系乡人所刻,且字大疏
朗可喜,较惜阴轩刻尤便于观览,惟原本有陶歇庵序,南姜泉后序,今乃悉
不存,未审何故,岂或偶脱落耶。(四月二十七日记)
案《会稽三赋注》通行有两本。甲一卷本,宋周世则史铸注,有史序,
萧山陈氏山阴杜氏均有重刊本。乙四卷本,明南逢吉尹坛注,有南跋,凌弘
宪陶望龄序,天启中吴兴凌氏刊朱墨印本。此本因有歇庵眉批及总评,颇为
周郑堂不满,惟此后好些刻本从此出,惜阴轩本即是而删凌序,章氏本则并
去陶序,虽曰渐就雅正,而别无题记说明其来源与变革。刻书固是好事,而
未免缺少诚实,近于市人所为,稍可惜耳。(三十二年秋分前日,雨中附记。)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
□收入《书房一角》
无双谱
幼时喜观绣像,有《剑侠图传》、《於越先贤像传》、《百美新咏》、
《无双谱》诸书,日夕玩弄,初不甚解。二十年来,此等书已如麻沙古本,
不可多觏矣。
《无双谱》初但知为金南陵作,后查《画征录》云:一时雕本,有《无
双谱》,山阴金古良画,古良名史,以字行,人物名手也。始知其为越人。
陶元藻《越画见闻》卷中云,金古良善画人物,有《无双谱》四十小幅,极
其工致,好事者雕行之,足与嘉兴朱宾古《凌烟阁功臣图》颉颃争胜。每帧
皆制乐府一首,亦琅琅可诵。余最爱其《垓下叹》、《河源槎》。毛奇龄序
云:南陵与余同学诗,与徐仲山同学书,未为画而画精;是谱名无双,而实
具三绝,有书有画又有诗也。案今本书殊不佳,岂非复原刻?所见一本,有
陶式玉、徐咸清、宋俊、董良■序,王士禛、卢询题词,及古良自叙,而无
奇龄文,不知何也?每图有“无双”二字朱印,歌辞后题“射堂”,下铃“墨
禅”“默然”“默禅”“老髯”“老禅”“良然”“禅止”“船子”“古良”
“南陵”诸记,又一印曰“金龚”,一曰“刘”,盖取本姓之谊。《赏奇轩
四种》本,即依此翻刻而颇粗疏,不及原本矣。其画仿佛老莲,诗亦奇妙,
阮亭简称为西涯之后一人而已。图后就其人行事,绘为图案,题词其上,颇
多巧合。如焦先后作一括囊,董快堂极称道之。董无休有子名良骕,亦善绘
事,不知即此人否也。
《剑侠图传》,《於越先贤像传》,皆任渭长绘,画至奇伟,惜儿时涂
抹过半,墨痕狼藉。后别求得一本,及所画《高士传》《列仙酒牌》,唯皆
系翻板,不免失真耳。渭长名熊,萧山人。《越缦堂日记》云,漫长画法直
逼陈老莲,尝见其画《越中八十贤人像》及《列仙酒牌》,古艳横逸,衣冠
器物,皆有证据,须发缕缕可指,真奇笔也。徐康《前尘梦影录》云,渭翁
画本最多,顾艮庵世丈藏有六大册,皆昔为姚梅伯孝廉所绘者,题词皆梅伯
所著,惊心动魄,得未曾有,余在怡园展阅二次,其奇绝处真不可思议,有
观止之叹。案渭长著作雕板行世者,大抵仅上述数种,此六大册不知所绘何
物也。
偶于书摊见《百孝图》残本一本,题会稽俞葆真辑。后于都门得其全书,
书凡四卷,各列二十五事,题五言一句,如《百美新咏》例。何云梯为之图,
梓工未佳,画亦仅如世俗绣像,赋物写形,少有生气。其编辑亦凌杂无序,
似因选句属对,多为牵就之故,唯引用故事,悉注出处,尚为切实。此书盖
仿《二十四孝》,本以劝善为旨,非文章艺术之醇者,第以其系越人所作,
为表而出之。葆真字兰浦,云梯不知其名,疑系粤人,序但言其居陈村而已。
书以同治辛未刊于广东,其板似尚存也。
□1915年
5月刊《绍兴教育杂志》7期,署名启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为清室盗卖四库全书敬告国人
顷见上海三月二十六日《时事新报》及北京各报登载:“兹据日人方面
消息,安居乾清宫之宣统,本年十六,已与蒙王之女郭佳氏订婚,本年秋间
即须举行大礼。然因措办经费毫无所出,清室优待费又拖欠不发,遂拟将储
存奉天之《四库全书》以一百二十万元之价出售。一以稍苏积固,次亦以为
宣统结婚经费,曾特派某某向驻京各国使署询有无买主。最后闻得日本宫内
省前因法国购得朝鲜《四库全书》之一部分。甚为珍重,颇羡之,久欲得中
国之《四库全书》,以壮日本观瞻,某某乃与日本驻京公使署接洽,请其购
买奉天之《四库全书》,日使署当即电本国,宫内省以各国均欲得此世界珍
宝,今乃送上门来,大喜过望,大有无论如何必须到手之意,现正在秘密交
涉之中云”。一节,令人不胜诧异之至!
查《四库全书》,本有七部:即文渊、文津、文溯、文澜、文源、文汇、
文宗是也。今惟存文渊、文津、文溯、文澜四阁之书,然文澜所藏已非完善,
惟文渊、文溯、文津三阁岿然独存。今文津已归京师图书馆,文渊尚在文渊
阁中。文溯于民国三年政府曾派员将原书运京,由内务部派员点收,庋藏于
保和殿中。今爱新觉罗溥义竟胆敢私行盗卖与外国人,不但毁弃宝书贻民国
之耻辱,抑且盗窃公产干刑律之条文。同人等身属民国国民,为保存我国文
献起见,断不容坐视不问。兹拟请北京大学速函教育部,请其将此事提出国
务会议,派员彻底清查,务须将盗卖主名者,向法厅提起诉讼,科以应得之
罪,并将原书全部移交适当机关,妥为保管。再查照优待条件,爱新觉罗溥
仪本应迁出大内,移居颐和园中。至于禁城宫殿及所藏之图书古物,皆系历
代相传国家公共之产。其中如文渊阁《四库全书》之类,尤为可宝。——四
库成书,文渊最早,惟文渊最精。其他文溯,文津、文澜三阁之书,不但字
迹潦草,且卷数亦不甚可靠。——亟宜一律由我民国政府收回筹设古物院一
所,任人观览。如此办法,既足以供研究学术者之参考,亦可使帝制馀孽稍
戢敛其觊觎侥幸之逆谋,准理酌情,实属两当,特将此意公布之于国人。凡
我同志,其共图之。
中华民国十一年四月一日
沈兼士沈士远单不庵马裕藻
朱希祖马衡钱玄同周作人
□1922年。。 4月。。 20日刊《北京大学日刊》,署名周作人等
□未收入自编文集
吕坤的演小儿语
中国向来缺少为儿童的文学。就是有了一点编纂的著述,也以教训为主,
很少艺术的价值。吕新吾的这一卷《演小儿语》;虽然标语也在“蒙以养正”,
但是知道利用儿童的歌词,能够趣味与教训并重,确是不可多得的,而且于
现在的歌谣研究也不无用处,所以特地把他介绍一下。
原书一册,总称《小儿语》;内计吕得胜(近溪渔隐)的《小儿语》一
卷,《女小儿语》一卷,吕坤(抱独居士)的《续小儿语》三卷,《演小儿
语》一卷。前面的五卷书,都是自作的格言,仿佛《三字经》的一部分,也
有以谚语为本而改作的,虽然足为国语的资料,于我们却没有什么用处。末
一卷性质有点不同,据小引里说,系采取直隶河南山西陕西的童谣加以修改,
为训蒙之用者。在我们看来,把好好的歌谣改成箴言,觉得很是可惜,但是
怪不得三百年以前的古人,而且亏得这本小书,使我们能够知道在明朝有怎
样的儿歌,可以去留心搜集类似的例,我们实在还应感谢的。
书的前面有嘉靖戊午(1558)吕得胜的序,末有万历癸巳(1593)吕坤
的书后,说明他们对于歌谣的意见。序云,
儿之有知而能言也,皆有歌谣以遂其乐,群相习,代相传,不知作
者所自,如梁宋间《盘脚盘》,《东屋点灯西屋明》之类。学焉而于重
子无补,余每笑之。夫蒙以养正,有知识时便是养正时也。是俚语者固
无害,胡为乎习哉?。。书后云,
小儿皆有语,语皆成章,然无谓。先君谓无谓也,更之;又谓所更
之未备也,命余续之;既成刻矣,余又借小儿原语而演之。语云,教之
婴孩。是书也诚鄙俚,庶几乎婴孩一正传哉!。。
他们看不起儿童的歌谣,只因为“固无害”而“无谓”,——没有用处,
这实在是绊倒许多古今人的一个石头。童谣用在教育上只要无害便好,至于
在学术研究上,那就是有害的也很重要了。序里说仿作小儿语,“如其鄙俚,
使童子乐闻而易晓焉,”却颇有见地,与现在教育家反对儿童读“白话浅文”
不同。至于书后自谦说,“言各有体,为诸生家言则患其不文,为儿曹家言
则患其不俗。余为儿语而文,殊不近体;然刻意求为俗,弗能。”更说得真
切。他的词句其实也颇明显,不过寄托太深罢了。
《演小儿语》共四十六首,虽说经过改作,但据我看去有几首似乎还是
“小儿之旧语”,或者删改的地方很少。今举出数篇为例。
九
鹦哥乐,檐前挂,
为甚过潼关,
终日不说话。
二五
讨小狗,要好的。
我家狗大却生痴,
不咬贼,只咬鸡。
三八
孩儿哭,哭恁痛。
那个打你,我与对命,
宁可打我我不嗔,
你打我儿我怎禁。
四一
老王卖瓜,腊腊巴巴。
不怕担子重,
只要脊梁硬。
我说这些似是原来的儿歌,本来只是猜想;从文句上推测,又看他解释
得太迂远了的时候,便觉得其中当含着不少的原有分子,因为如果大经改作,
表示意思必定更要晓畅。大约著者想要讲那“理义身心之学”,而对于这些
儿童诗之美却无意的起了欣赏,所以抄下原诗而加上附会的教训,也未可知。
我读那篇书后,觉得这并非全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