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盛蛟的队伍放了几枪后,刘盛蛟大叫:“往后退,多扔点没用的东西!”
他们鱼跃而起,一边向后跑一边扔帽子、子弹袋,有的把鞋也扔了。
法军一见,反倒慢了下来。马丁大叫:“小心上当,上次他们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见法军不追了,刘盛蛟说,法国兵聪明了,不想上当了。他又带兵返回去,兜屁股攻他们!交了一阵火,法军又冲
上来。
马丁意识到刘盛蛟这一股是伏兵无疑,便决然改变路线,命令放弃与刘盛蛟这一股纠缠,而是分成两路,向侧翼两
个方向前进,约定在沪尾城下集合。
立刻,法军散开,分别向几个方向前进了。
方丹少校和波林奴两路军从山谷过来。
方丹见这里地势险要,就感到奇怪,这里他们没有伏兵,这是刘铭传一大疏忽。
波林奴也覚得侥幸,命令队伍加快行军速度,这里离沪尾城不到十里地,他要捷足先登。
他们高兴得过早了,正当他们蜂拥越过山谷时,突然北台山两侧枪声炒豆一样响起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法军吓得就地卧倒,但地势对他们不利,士兵们仰卧在地上向上射击。
章高元率部最先从西坡冲杀下来。法军乱了阵,纷纷爬起来迎战。接着,刘朝带、朱焕明的伏兵从东坡压了下来。
法军边打边往后撤,扔下很多尸体。
张李成和马来诗媛率番民队伍上阵了,人人面部都涂上了古怪的油彩,有的戴着飞禽走兽和鬼怪面具,在烟雾中,
显得狰狞可怕,让法国兵丧胆,他们如猛虎下山一样,冲在最前头,马来诗媛不愧为神枪手,弹无虚发,接连命中敌人。
后来她的枪没子弹了,她只好从背上摘下弓箭,刚刚瞄准卑尔要射,波林奴抢先向她开了一枪,马来诗媛应声而倒,小
腹处血渗了出来。
刘朝带大叫一声,撇开与他纠缠的法国兵,跑过来救援马来诗媛。
马来诗媛看见波林奴一步步向她走来,手里还提着枪。她用力闭上眼,在肚子上抹了一把血,往脸上一糊装死,屏
住呼吸一动不动。大概波林奴以为她死了,离开她又去战斗。
躺在地上的马来诗媛拾起她的弓箭,搭上箭,拉开弓,拼全力射出去,波林奴啊呀地惨叫一声,扑翻在地,一支箭
扎在他的后心。
刘朝带跑过来,拖起马来诗媛,要背她走。
“不用,我没事。”马来诗媛想挣扎着起来。
“不行。”刘朝带不由分说背起她,背到一片林中,把她放到树下,折了几枝树枝把她盖起来,说:“在这别动,
我去领兵杀敌,过一会我再回来找你。”
马来诗媛说:“我想睡一会,你去吧。”
刘朝带跑走了。
卑尔率领的一路也并不幸运,中了孙开华的埋伏,被打得七零八落。
卑尔率领残部百余人遁入林中,大家坐下来喘气。卑尔暗自心惊,中国人好厉害!也不知另外几路冲过去没有?他
有一种到了魔鬼世界的恐惧,在部下靣前又不能露,他命大家吃点东西,有了力气再行动。
兵士们疲惫地拿出面包啃着,喝着水。
一个到树根底下撒尿的士兵突然叫起来:“长官,你看。”
卑尔走过来,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前方一个较高的山坡上,有两棵树对搭成的平台,一伙军官在上面,
且有大旗,为首的人正举着望远镜。
卑尔认出了刘铭传,心里一阵阵狂喜,他告诉士兵,这是他们的最高长官,刘铭传!这是他的指挥所。擒贼先擒王
的道理中外同理。
他告诉一个上尉,马上找人爬到树上去看看,他那里有多少兵?
上尉命令一个士兵迅速爬上树去,又很快下来,说:“报告卑尔少校,那里的兵最多有二十几个。”
卑尔不禁心花怒放,心想,上帝呀!这是让我来报仇来了,刘铭传活该死在我手里!他太自以为是了,竟然不用重
兵保护他自己!
随后卑尔吩咐部下不准出声,要他们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接近目标,实行偷袭。
这时山谷里,山坡上到处有枪声,不时有几个狼狈不堪的伤兵钻进树林。
卑尔问他们是哪部分的?
士兵回答,有德曼部队的,也有方丹手下的,他们遭到了同一命运,中了埋伏,全打散了。
卑尔一律收编,都编到他这里,他的部队也有五分之四不知到哪里去了。
此时刘铭传面呈得意之色。不断有人送来捷报,他丝毫没覚察到危险正悄悄逼近。
孙开华的使者赶来报告,他们已在殷港、油车挡住了法军,正在激战。
刘铭传说:“好!”
又有人来报:“大帅,章军门、刘总兵派我来报告,北台山的埋伏打了个正着,法军死伤上百,退下去了。”
刘铭传又说:“好,好极了。”
忽听背后树林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刘铭传警觉地问:“怎么回事?”
石超令汪小洋快去看看。
话音没落,子弹飞蝗一样扫过来,打得树叶哗哗落下。石超喊:“快,法军包围我们了。”汪小洋过来拼死护着刘
铭传,把他拖下大树平台。
刘铭传拔枪在手,却一点不慌,他说:“看来空城计唱不得呀!”他率先跳下大树,命令大家散开,趴下,看准偷
袭者狠狠地打!
石超命令一个士兵快去报信求援,不管碰上哪一支部队,立刻调上来保护大帅。
“是!”那士兵滚下山坡去了。
毕乃尔和汪小洋提一桿长管来福枪,紧紧跟着刘铭传,把他拉到一块卧牛石后,毕乃尔对他说:“你是三军之帅,
不能轻举妄动,有我在,就有你在。”
二人趴在卧牛石后观察着动静,只见敌人呈散兵线包抄上来,子弹在他们头顶上吱吱地飞,卑尔挥着手枪大喊大叫
:“别让刘大麻子跑了,他是中国佬最大的头儿,抓住他、打死他都有重奖,不,不能打死他,抓活的!”
刘铭传问毕乃尔:“那个官儿喊什么?”
毕乃尔说:“要把你抓活的,领重赏。他管你叫刘大麻子!”
“哈,我不是刘六麻子吗?怎么又成刘大麻子了?”刘铭传忽又感到奇怪,“唉,不对呀,我的外号,法国人怎么
知道?”
“爵帅眼神真不济,”毕乃尔说,“你没看出来吗?那是卑尔少校。”
刘铭传举起望远镜看看,说:“这个王八蛋,我好心放他,他不是说他再也不打仗了,要回法国去陪老婆孩子吗?
当时可是你说情啊!”
毕乃尔说:“现在他口口声声要活捉你,这就是对大帅的报答。不过,他也身不由己呀。”
刘铭传举起枪来,瞄准卑尔就是一枪,没有打中,又开第二枪,还是没打中。卑尔发现了目标:“在那!快,刘大
麻子在石头后!”
一群法国兵鸣枪直冲过来,子弹打得卧牛石周围沙土乱飞。
毕乃尔把刘铭传按趴在卧牛石后,让汪小洋护着爵帅从这爬过小水沟,离开这里,他在这顶着。毕乃尔轮换着使着
长短枪,弹无虚发,一连撩倒了几个法国兵,法军进攻速度明显放慢了,有几个企图迂回到一旁去。
刘铭传并没爬过小水沟,他见左面有几个法国兵去攻打石超、李彤恩,二人只是东躲西跑,毫无还手之力。刘铭传
急得大叫:“放枪啊!”石超这才回身放了一枪,反把自己吓了一跳。汪小洋放了几枪,暂时击退了正面敌人。
刘铭传就地一滚,滚过去,把他二人拉趴下,刘铭传向敌人射击,一连打倒几个敌人,敌人才不敢太嚣张了。
陈天仇率领几十人来救援主帅了。他们沿着河谷的平地飞快地奔来,然后爬上陡坡,向刘铭传的指挥所攀登。
这时刘铭传等人已退到一所古庙的后墙下,法国兵在卑尔率领下又围上来。汪小洋一个人顶着抵抗,掩护刘铭传。
卑尔看见,毕乃尔蹲下,想让刘铭传踩着肩头翻过庙墙去,但卑尔带人围过来,来不及了,毕乃尔又端枪配合汪小洋打
了起来。
毕乃尔的枪法让法国兵胆寒,几个同伴在眼前倒下后,他们吓得一齐向后退,毕乃尔追上去,卑尔让葛藤缠住了腿,
摔了个跟头,毕乃尔的一只脚已经踏到了他背上,枪管指着他脑袋,说:“你说话不算数,我不该放你。”
卑尔带着哭腔说谎:“没有办法,孤拔不准我退役,我又找不到船,后来我偷着逃走,抓回来差点叫他们枪毙……
你再饶我一次吧,我老婆孩子不能没有我呀!”
毕乃尔又心软了,他的脚抬了起来,低声命令:“马上带你的兵撤走,不准没完没了地追刘大帅。”
“是,是。”卑尔一骨碌爬起来,说了句:“我马上带人退走。”可他走了十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毕乃尔开了
一枪,毕乃尔毫无防备,应声倒在草丛中。
看在眼里的刘铭传大叫一声:“毕乃尔”,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卑尔又一次举起枪瞄准了刘铭传。这时,卑尔背后枪响了,卑尔像一截朽木般倒下,口中吐出黑血,原来是陈天仇
带的援军到了,陈天仇击毙了卑尔后,吹吹枪管冒出的蓝烟,也向刘铭传跑来。陈天仇的援军开始追击法军。
刘铭传正把毕乃尔放到自己膝上,叫着:“毕乃尔,毕乃尔,你不能死啊!你的上帝不该把你这么个善良的人带走
啊!”
陈天仇蹲下来,想给毕乃尔包扎胸部伤口。
毕乃尔缓缓睁开眼,蓝天、白云在转,树木、野草在转。他面前的刘铭传、陈天仇由虚幻渐渐聚焦变实,他挡开陈
天仇为他包伤的手,说:“没用了。”他抓住刘铭传的手,喃喃地说:“你看,我又一次可怜那个坏蛋,我还是叫他暗
算了。”这时法军已退,石超、李彤恩也过来了。
刘铭传安慰他说:“不要紧的,我会送你回刘老圩去,你老婆孩子盼你回去呢,你不能这么留在战场上。”
毕乃尔叹了一声,说他命中该中枪弹的,他一生都在摆弄枪炮,这不是好东西呀,他死后要见到上帝,他想对上帝
说,你造万物时,不该造武器的……说完,他的眼沉重地合上了。
人们一片呼叫声,然而毕乃尔再也不醒了。
刘铭传眼里热泪滚湧,他眼前忽然一黑又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双手在靣前乱抓,眼前黑洞洞的,全是翻
滚的黑云!他站起来走了几步,险些跌倒。
汪小洋搀住他,石超说:“不要紧,过一会就好了。”
“我不能瞎!”刘铭传大叫着,“打走了法国人,我还想好好治理台湾呢!”
众人听了无不下泪。
在北台山树林中,轻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从树隙望出去,沟谷战场上已经结束战斗,红裤子兵的尸体横七竖八
十分显眼。
刘朝带从山下跑了过来,大声叫着:“马来诗,马来诗!”他身后跟着几个抬临时担架的人。
躺在草丛中的马来诗媛痛苦地睁开眼。她的下腹部全是血,把身底下的草地都洇湿染红了。几个士兵要上来动手抬。
刘朝带说:“先别动,得包扎一下。”
几个人把救急包里的绷带全拿出来了,刘朝带蹲下身去解她的衣服,马来诗媛却按住了他的手,说:“让他们走开。”
刘朝带不知为什么,但还是对那几个士兵说:“你们先退到后面去。”
几个士兵走后,刘朝带又去解她的衣带,马来诗媛说:“你只要解开我的衣带,你就不能后悔,你得答应娶我。”
刘朝带以为她说胡话,便一边动手一边说:“你说什么胡话!”
“真的,我是女的,我不是马来诗,我是马来诗媛!”马来诗媛一面用力挡开他的手,一面尖叫,“你是个傻瓜,
人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看不出来!”
刘朝带呆了,也犹豫了。旋即又动手:“现在不包扎,你流血会流死的,救命的时候,还顾什么男女呀!”
“不行,你不答应,我宁可流血流死,也绝不让你动我一下。”马来诗媛说。
情急之中,刘朝带匆匆说了句“我答应还不行吗!”
这次他解衣带时,马来诗媛没有再拦挡,她的眼里涌出了晶莹的泪水。
第五章第二十六节
异地借才,从夏变夷真杰士,同仇敌忾,摧锋蹈阵大功臣。由常州陷落到推断二十年历书,推导出一少女的生日,
铁石心肠也会感动,她却冷漠以对,他的代价是又开罪了另一个少女。
由于消息闭塞、通讯滞后,李鸿章又差奌吃了个大亏。这天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死乞白赖地要见李鸿章。李鸿章只
得应允,在天津直隶总督衙门接见法国公使巴德诺时,他尽量摆出强硬姿态,既给朝廷看,也给洋人看……
李鸿章说他本来不该接见巴德诺的,目前两国处于交战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