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用一块手绢擦擦嘴角,然后又说:“我在此以我的名义,向全体美国人民发出建议,让我们把子弹装进枪口,齐心协力来支持我们的山姆大叔吧!”
顿时,记者们一片哗然,接着,高声的提问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大家简直不能相信福特这个惊人的转变。因为就在几天前,福特在对报界的讲话中,还对美国应该参战的说法嗤之以鼻,这就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们欺骗美国人民的不值钱的交汇点,是让人民为战争掏腰包。”
“这是战争时期,先生们,我们作为美国公民,首要的责任就是爱国,就是支持我们的国家。”老福特大概也觉得自己如此迅速地转变态度有点不可思议,“我愿意让我的所有工厂都为我们的国家服务,为打赢这场战争服务……”
在这次采访的最后,底特律《周末晚报》的一名记者大声问道:“福特先生,战争就要爆发了,那么请问,您是否愿意像其他美国人一样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前线呢?”
亨利·福特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当他张开嘴,似乎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时,突然又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于是福特的新闻发言人约翰·李赶紧宣布: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
下班后,福特回到家里,一进门,突然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对,已经搬到印度村去住的爱德塞正在沙发上等他,而克拉拉则在一旁抹眼泪。
“怎么回事?”亨利把帽子和外套递给仆人,惊异地问道。
爱德塞的神情好像有点激动,迎上前来,把一封信递给了父亲。亨利一看,是一份由兵役局发来的服役通知书,要求爱德塞在接到通知书后,准备应征入伍。
“父亲,我希望您能同意我去参军。”爱德塞热切地望着父亲,希望得到他的赞许。
亨利猛地一下子把手中的通知书扔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我不准你去!这伙狗娘养的,怎么能让我唯一的儿子上前线去打仗!”
“父亲,请让我去吧,别人家的独子也得上前线,您就让我去为国家效力吧!求求您了!”
“傻孩子,你不能去呀,你会被打死的!”克拉拉又哭了起来。
亨利一把抓住儿子略显瘦削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我的儿子,你不能去,听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免除兵役的。”
“可是,这会使我感到耻辱,别人也会嘲笑我,嘲笑您,嘲笑我们全家的。您不会希望别人骂我是个胆小鬼吧!”爱德塞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天塌下来我也不管,我就是不让你去!”亨利坚决地摆摆手,“你不知道,爱德塞,那些利益集团的人早就对我们的财产垂涎三尺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垮我们,就会想方设法让你去送命,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爱德塞哭着再三请求,老福特铁了心,就是不同意。这次克拉拉也站在丈夫一边,坚决不松口。最后,爱德塞只好流着眼泪离开了迪尔本回印度村去了。心力交瘁的爱德塞回去后闭门谢客,大病了一场。
亨利马上找来律师和几个法律专家,研究如何让爱德塞免除兵役的事情。
不久,福特汽车公司的律师首先向地方的兵役局提出申诉,说明爱德塞是福特汽车公司必不可少的“关键人物”,承担着完成分配给福特汽车公司的大批战争定货的生产任务。很快,兵役局以爱德塞·福特只不过是福特汽车公司的一名秘书,不能作为“从事军事工业的重要人物”对待为由,驳回了福特律师的申诉。于是福特家族又写信给美国总统威尔逊,请求得到他的帮助。滑头的威尔逊自然懂得如何回避这种敏感的问题,于是干脆来了个装聋作哑。然而,事情很快有了转机,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1917年9月7日,爱德塞的妻子埃莉诺生下福特家族的第三代——小亨利·福特(亨利二世)。于是,福特的律师又接着向最高军事当局申诉。他们从国家的兵役法上找到了适宜的条款,例如条款规定:由于婴儿的出生,爱德塞就具有了赡养人的身份,可以被划人“2-A级”中;另外,由于爱德塞目前从事至关重要的战争工业,而且是其中的“核心人物”,所以根据兵役条款的规定又可以被归入“3-L级”。以上两个等级都可以获得免除兵役的特权。兵役局最后终于批准了免除爱德塞兵役的请求。福特王国的王子终于没有上前线,这在老福特看来是一个胜利,而在爱德塞的心中却只有耻辱。爱德塞的自尊心又被深深地伤害了,甚至小亨利二世的出生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欢乐。
软刀子杀人的新闻界终于又找到了攻击的目标。他们拿爱德塞克服兵役的事大作文章,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底特律《周末晚报》指出:“亨利·福特终于得手了,他让自己的孩子置身于战争之外,而让其他家庭的孩子进入战壕……”并且还开辟了“有关爱德塞免除兵役”的专栏;《铁矿报》则说爱德塞“一辈子都将是一个逃避兵役的懦夫”;《砍刀报》讽刺爱德塞是“办公椅骑兵队的头目”。就在新闻界对此事不依不饶、一抓到底的时候,亨利·福特恰如其分地宣布了自己“不发战争财,不赚血腥钱”的设想,一下子把新闻舆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自己身上,从而减轻了爱德塞的压力。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1918年,亨利。福特作为民主党的候选人参加美国参议员大选时,他的竞选对手、共和党候选人杜鲁门·纽伯利利用亨利让儿子免除兵役的事情大作文章,使亨利最终以极其微弱的差距功败垂成。当时,对此事咬得最凶的的一条“疯狗”就是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女婿、国会议员尼古拉斯·朗沃茨。他当时发表演说讽刺道:“世界上没有受到。战争损伤的只有7个人,其中6个是皇帝的儿子,第七个就是爱德塞·福特。”
在这期间,除了帮助父亲处理公司的一般性事务外,爱德塞一直呆在印度村的家里,和妻子一起照顾刚刚出世的孩子,远远地避开那些讨厌的记者们。亨利·福特的独断又一次给自己儿子的心灵造成了创伤,甚至带来了终生的耻辱。就在许多年后,当有的记者向爱德塞问起这件事时,性格懦弱的爱德塞却毫不犹豫地说:“当时我非常愿意和伙伴们一起上前线,只是父亲极力主张我应该免除兵役……”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亨利·福特和股东们为争夺福特汽车公司控制权的斗争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1918年12月中旬,亨利把儿子找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了房门。
“爱德塞,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是很好,”老福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您是指约翰·道奇那一伙人向法院起诉,控告您扣留股东红利的事情吧。”
“是的,”老福特点点头,“我已经从法律界的朋友那里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估计用不了多久,判决就会下来了,结果可以肯定是不利于我们的。”
“怪不得!”爱德塞恍然大悟。他前几天在一家夜总会参加一次社交活动时,恰逢约翰·道奇也在场。有几分酒意的道奇面带得意地对年轻的福特王子说:“孩子,你父亲最近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我确实非常抱歉。”说完就打着饱嗝走开了,而爱德塞半天没明白是怎么一口事。
“这个牛仔也一定得到确切的消息了,不然不会这么说的。”听了儿子的情报,老福特在思索。
“必须在这次判决下来之前就对他们进行反击!”爱德塞自言自语地说。
“你是说在判决之前就采取行动?”老福特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儿子。
“对,我认为必须先发制人,否则如果等到判决下来再采取行动的话,那就太被动了,只是我不知道能帮助您做些什么?”爱德塞说。
“你能做的,爱德塞!”福特一下坐回宽大舒适的靠背椅上,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就像一只已经修炼了千年的狐狸。
“爱德塞,不是你帮我,而是我们父子联手作一个局,让他们不知所措。即使是判决下来,也使他们在胜利面前感到茫然,那时再乖乖接受我们的安排。”亨利接着说出来的话把爱德塞吓了一大跳:“我要辞职,由你来接替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我?!”爱德塞差点跳起来。
“是的,你!”亨利又强调了一遍,“你听着,我准备这样安排……”
“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做好一切的。”爱德塞听了父亲的设想,心中对父亲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
1918年12月31日,在福特汽车公司召开的董事会上,亨利·福特突然宣布他辞去公司总经理的决定。果然,在股东中引发了一阵骚乱。众人简直不敢想象,失去了亨利·福特的福特汽车公司会怎么样,如果老福特用自己的资本另起炉灶,那么福特汽车公司肯定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股东们一致挽留老福特,可是亨利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刚过25岁的爱德塞就在众人的一致推举下顺利登上了福特汽车公司总经理的宝座。
“做父亲的总不至于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吧!”大家的心里这样想。
董事会结束后不久,老福特马上带着克拉拉,以度假为名躲到几千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亚。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爱德塞和父亲配合默契,父亲在后方电话遥控,儿子前方周密安排,大小股东们手中的股份最后终于落到了福特家族的手中,分给爱德塞的42%的股份可以为福特王国的继承人每年带来不少于300万美元的收入。
1920年5月17日,福特公司鲁日工厂的一号高炉举行了盛大的点火仪式。福特家族的全体成员:亨利·福特夫妇、爱德塞夫妇和不到三岁的小亨利·福特都参加,仪式的高潮是点燃高炉中的焦炭和木材。老亨利亲自抱着孙子,为孙子点燃了火捻。随着幼小的亨利二世把火捻仍进炉膛,熊熊的炉火映红了福特家族每个人兴奋的脸庞。这座巨大的工厂有90多英里长的专用铁路,仅各种传送装置合计就有27英里长,各类工人约4.2万人,仅负责清洁工作的工人就有5000人之多,这在全世界的同类工厂中无疑是最大的。
爱德塞的办公室就在老福特的办公室旁边,这间宽大的屋子里装饰着豪华的板壁,墙上挂着几幅艺术品,桌上摆着儿子小亨利的相片。每天早晨,爱德塞都会在9:30之前准时来到办公室,亲自整理自己的办公桌,然后阅读公司的各种文件和技术材料。据跟随了他25年的私人秘书莱皮尼回忆,从来没有看见过爱德塞在办公室翻阅报纸,也从来没有看见过爱德塞翘起二郎腿。“他总是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或者去厂里巡视,工作态度非常认真。他的记性也非常好,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他都能牢牢记住对方的名字。在与人谈话时,他也表现得十分有耐心,从来不打断别人的讲话。”秘书回忆说。
虽然父子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此时他们的关系仍然十分融洽。父子俩经常在公司交谈或讨论各种规划,或者一起在厂区视察工作的进展。如果各自有事无法聚在一起,就通过电话相互沟通。福特叫人铺设了一条专用电话线,由老福特在光明巷的书房直通爱德塞的住宅,差不多每天晚上,这条线路都处于工作状态。在老福特的办公桌上有一张亨利·福特和爱德塞并肩坐在一排老式靠背椅上的相片,相片上父子俩的脸上都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由于特别喜欢这张相片,老福特叫人加洗了许多份,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这种融洽的关系不仅是因为他们是父子,而且还源于他们两人对机械的共同爱好。就在亨利·福特还沉醉在令人目眩的T型车销售浪潮中时,爱德塞就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改进T型车的外观方面,以及车形、仪表和汽车配件的安装位置、喷漆技术、抛光工艺等,这些都凝聚着福特王子的心血。
然而,作为一个王国的继承人,爱德塞从一开始就犯了严重的错误:他无条件地拜倒在了父亲的脚下。长大成人后,他总是被极度的自卑所困扰,而且越来越不能自拔。正如一名美国作家在传记中所说的:“他对父亲的能力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和大街上的任何人一样毫无条件地接受了有关亨利·福特的神话。”有一天,爱德塞正在和莱布尔策划一个非常复杂的项目,半天也没有弄出个像样的结果来。正巧老福特来找儿子,见状便询问了一下情况,又顺手翻了几页材料,马上就拿出了这个难题的解决办法,然后老福特又轻松愉快地哼着歌去进行他的例行巡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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