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仔细听了路楷的汇报说:“不要灰心,事情还有转机,不管怎么说,徐阶与那起杀人案总脱不了干系。想想朝廷最近发生的事,皇帝总该明白徐阶对他的威胁了吧!”
路楷不解地道:“首辅的意思是……”
严嵩故作神秘地说:“这件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皇子相残 狱现杀机
徐阶想到自己身在别人屋檐,一切由不得自己呀,便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当他的酒杯落到嘴边时,一支长剑直向他的喉咙刺来,不偏不倚刚好挑落他手中的杯子。
嘉靖皇帝这些日子无心潜心进修,火气越来越大。不说别的,单那被烧毁的三大殿的复修,就令皇帝大伤脑筋。三殿开工以来,总在找朝廷要银子。朝臣们看到皇帝的脾气愈来愈暴躁,不免担心朝廷的安危,但迫于皇帝的喜怒无常,都不敢就朝廷的大事发表自己的看法,特别是在关系到大明未来的皇太子的确立上,大臣们更是既焦急又不敢言。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正月新年,首辅严嵩在西内与皇帝共度春节,敬拜了天仙地神后,他看到嘉靖皇帝的心情少有的高兴,便试探地向皇帝进言道:“一年之始有如此隆庆的节日,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假期呀,皇上子孙绕膝,杯盏交融,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哩。”
哪知嘉靖皇帝立刻转喜为怒道:“严爱卿是在劝朕吧,对于父子之情,朕无异于他人。过去的那场宫变,多亏上天的恩赦,才免朕一死啊!从此,朕已是世外的人啦,所以独居在西内,专心修玄,让他们母子欢聚在一起也就够了。”
那年嘉靖皇帝已经五十三岁,他与两个儿子之间的冷淡关系以及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让人总是放心不下。严嵩是最了解皇帝的身体状况的,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他特别想早点知道皇帝对立谁为皇太子的意图。春节试探失败,他并不甘心,又暗地唆使他人向皇帝进言。朝廷多数大臣知道皇帝的脾气,怕惹火烧身,但也有不识时务的大臣像飞蛾一样,听信严嵩的鬼话,直愣愣地往那火焰上扑。在朝廷文武百官一片沉默声中,前中允官郭希颜独自上疏皇帝,疏言两个皇子都已长大成人,能独立行事了,为了朝廷和千万众生的利益,请求皇帝尽快确立皇太子。
对于皇太子的确立,嘉靖皇帝本来就在裕王和景王之间犹豫不定,一看到有人上疏请求确立皇太子,他便会认为是大臣在逼着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对于郭希颜的奏折,皇帝恼怒异常,诏令立即将他处死,并割下首级传遍四方。这一极端做法引起朝廷官员的极大震惊,众大臣再也不敢随意提起立谁为皇太子的事了。
严嵩对于郭希颜的冤死是幸灾乐祸的,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在大臣中散布说郭希颜上疏乃是由徐阶唆使的。这还不够,他又专门进奏皇帝,说身为礼部尚书的徐阶多次上奏皇上请立皇太子无果后,又暗自唆使郭希颜代为上奏。他逼迫皇上早立太子的目的就是想趁太子年少,好将太子控制在自己手里。请皇上明察。
这正好点在皇帝迟迟不立太子的痛处,还处于气头上的嘉靖皇帝愤怒地说:“朕知道这个礼部尚书整天只会逼朕立太子,其他的事是做不好的。”
那时严嵩已将路楷诬陷徐阶在陕西严惩贪官引起动乱、勾结罪犯亲属滥杀朝廷命官的事上疏给皇帝。而徐阶也没有沉默,指使自己的门生刑部科给事中吴时中和刑部主事张冲、还有同乡刑部主事董传军三人联合上疏弹劾严嵩。嘉靖皇帝一眼便看出了奏疏的蹊跷,认为这是徐阶想赶走严嵩,抢班夺权的重要步骤。于是下旨将三人逮捕入狱,定以“相为主使”、“诬罔大臣”等罪行,又将三人发往烟瘴卫所充军。这次听说徐阶又指使他人逼迫他早立太子,皇帝气恼得恨不得将徐阶立刻掐死,好在徐阶还没有回朝,手中又有皇帝的令牌,才没有派人去陕西逮捕他。
徐阶在罗头口审理好知府廖时遇,将他关在囚车里押回京城。谁知他刚到午门,便被守在那里的锦衣卫逮捕。徐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惊问道:“皇上还好么?出了什么事?”
那锦衣卫兵士奸诈地说:“你诅咒皇上,罪该万死!”
徐阶担心内廷发生宫变,但又不能多问,言多必失啊。他忍不住还是申辩道:“本官是礼部尚书、内阁辅臣,谁让你们抓我的?有圣旨吗?”
“哈哈哈……”围捕的锦衣卫兵士轰然一笑。
徐阶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一次掏出皇帝的令牌道:“你们快退下,这囚车里押的是钦犯,若叫他逃跑,追查起来,看你们谁能担待。快退下,如果还不听,莫怪本官以后不客气了。”
众锦衣卫一看皇帝的令牌,果然不敢擅自行动。徐阶的随从人员走上前欲将众锦衣卫驱散,扶徐阶上车。这时,从一乘御轿里发出声音道:“且慢!圣旨在这儿哩!”他掀开轿帘,边说边拿出一张墨迹未干的黄纸说:“徐大人,得罪了,老臣是奉皇命办事,没有退路,只好委屈你了。”众人一看,原来是严嵩,他说完便示意早已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将徐阶逮捕入狱。
严嵩办完这一切,专门向嘉靖皇帝禀报说:“回报皇上,老夫遵旨,已将乱臣徐阶逮捕下狱。”
嘉靖皇帝心情复杂地道:“知道了,去吧。”等严嵩走后,他又特令陆炳道:“你亲自挑选锦衣卫高手,把徐阶保护好,一定不能出事。还要看好徐阶押回来的案犯,一个也不能放过。”
徐阶下狱,朝廷官员议论纷纷,说法最多的是与徐阶多次奏请皇帝请立皇太子有关,人们慢慢也认准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嘉靖皇帝因立皇太子之事而对大臣们的态度,特别是他把自己最信任的内阁辅臣徐阶也打入大牢,使景王载圳及其府臣大受鼓舞。徐阶身为礼部尚书,按照皇明祖训就是要逼皇帝立裕王为太子。景王载圳只比裕王载垕小一个月,却在皇位的继承上处于绝对劣势,他对此怎么也想不通,一心想与裕王比个高低。皇帝迟迟不确立皇太子,使他看到还有一线希望,争夺太子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哪个家臣不希望自己的主子登上皇帝宝座呢?景王府那些年轻的家臣深知载圳的心思,整天为他谋划着怎么样才能独占皇位。在景王的心里,要想独得皇位,唯一的途径就是彻底铲除比自己仅大一个月的裕王。
新年过后不久,景王密令府中心腹李富贵到嵩山少林雇佣武林高手,以备后用。李富贵笑着说:“王爷要武林高手,哪儿没有啊?北京天桥成把抓,要他教什么功夫都可以。”
景王脸色一变道:“你知道个啥?要手脚利落的。”
李富贵得令,只身骑马直奔嵩山少林,在近处观察了两天,看上两名高手,一个轻功了得,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另一个硬功上乘,一掌下去将石头劈得粉碎。他带着两人一路飞驰,回到景王府。
景王一见两位少僧,就想试试他们的功夫,他在府中挑选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与他们对阵,几个回合下来,心里甚是满意。于是,他令两个武僧与侍卫按照自己设计的方案天天演练,不得有误。
明天就是元宵节,景王将其中的四人召集到密室里道:“本王是要成就大事的,怕死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我出盘缠送你回老家。愿意跟着本王的,事成之后,本王不会忘记你们,江山之大,人人有份。”
有绝佳硬功的少林僧人一听,惊异地说:“王爷是要行刺皇上吗?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呀!”
景王的眼睛一瞪,也不作解释,只是绵声细语地说道:“你如果有意退出,本王决不勉强。”众人都慑于他的威胁,哪敢有半点异心。景王却对他放心不下,再三追问道:“本王做事是不勉强任何人的,你想好没有?要后悔还来得及。”
那少林僧人知道毫无退路,只得说道:“王爷误会了,贫僧只是好奇问了一句,并不是前怕狼后怕虎之辈。”
景王将自己的右拳一捏道:“好,我就是喜欢这样的脾气,事成之后,本王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把所有的细节布置好后,众人正要散去,景王向李富贵一挤眼,王府的几个侍卫似虎一样地扑上去,将那个多嘴的武僧牢牢按住,武僧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头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脖子。有一身奇妙轻功的少林武僧看到同伴只因一句话,竟落到如此下场,吓得不敢吱声,反而动手帮助他们将同伴的心给掏出来了。
景王看到这精彩的一幕,不禁哈哈大笑,称赞道:“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正月十五观花灯。在那灯的夜晚,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勋爵显贵,都要携妻带子到热闹的街巷听歌观舞点灯放烟花。而这一切对于景王来说只不过是一件绝好的道具,他正在上演一出惊世骇俗的大剧。
一到黄昏,景王命令李富贵带领四名刀手藏在裕王府周围,准备伺机行动。街市上烟花齐放的时候,裕王带着王妃,还有那可爱的儿子,五六个侍卫跟随其后,从王府出来前去观灯。李富贵远远看到,并招呼手下一起跟上。
裕王与王妃不时说说笑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燃放花灯,脸上写满了身为皇子的幸福。他对王妃道:“事前也忘了联系,不知道景王弟弟出来没有。如果能在这千万人当中碰到他们,那才是最有趣的事哩。”
王妃笑着说:“你尽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街上这么多人,上哪儿去碰到弟弟呀?”他们说着笑着玩着,不知不觉已经融到人群的潮流中,随着人群慢慢地朝前推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火!”
人们听到这可怕的叫声,以为是前面失火了,转身欲向回逃。裕王在混乱中紧紧拉着王妃和儿子往一旁躲避,背后却被人猛刺一刀,只听他“妈呀”一声,倒在地上。侍卫尹雄高声叫道:“有刺客!”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拼命去抓杀手。
人们一会听到是火,一会听到又是刺客,个个惊恐万状,想尽快逃离现场,呼唤声,哭叫声响成一片,谁还管他人的死活?裕王躺在地上,侍卫在危急的情况下,只好张开双臂挡住拥挤的人群,但仍然把他们搡得东倒西歪。
尹雄带领几个人紧追不舍,出了人群,眼看就要抓住刺客,却被那个轻功武僧回身一个扫铁腿,将他绊倒。另一名侍卫武勇厉声喝道:“你个秃驴,竟敢刺杀王爷,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还不快跪下求饶?”
少林武僧听说刺杀的是王爷,心里咯噔一下,这还得了,如果杀的真是王爷,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性命难保的呀!他想起景王的毒辣和对他们的不恭,还把自己推向死亡之路,大脑里一片混乱。他突然停下来道:“你们也不要追了,王爷的命我偿了。”其他的亡命之徒听到武僧的话,不由自主地减慢了逃跑的速度。武勇看有人承担责任,一个箭步上去捉人,谁知那武僧并不是真的束手被擒,他用两只有力的大手,咬着牙将武勇的脖子死死掐住,直到他断气为止。正在这时,裕王的另两个侍卫将他的双腿牢牢拖住,使他动弹不得,终于把他生擒。
被刺的裕王浑身是血,已经昏迷过去。陆炳的儿子陆绎用力推开众人,独自将他背回王府,急传御医诊治。
亲历恐怖的王妃哭得死去活来,幸有御医劝告她,说裕王爷的伤势虽重,幸运的是没有刺到致命部位,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让她镇静下来。御医给裕王的伤口上了止痛药,又开了中草药让人给裕王煎服。
尹雄和侍卫们将武僧绑回王府开始审问。面对老虎凳和烧红的烙铁等刑具,少林武僧却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死活不肯说出一句话。
尹雄无奈,只好去请示刚刚苏醒的裕王道:“王爷,我们就抓到他一个活口,但他却跟哑巴一样死活不张嘴。”
裕王慢声细语地道:“一个武僧,能有什么韬略,只是不要对他讲硬的。”他示意侍从将他扶起来下床,又说,“走,扶我去见见他。”
尹雄不解地说:“王爷,这怎么能行?你身体这么虚弱,况且那家伙眼里还冒着凶光哩!”
裕王摆摆手道:“我意已定,走吧。”他自己试着走了一步,却一下子跌倒在地。尹雄急忙将他扶起来说:“王爷,你还是安心休息吧,奴才按照您的意思去审问就是。”
裕王忍着伤痛,将一只手按在尹雄的肩膀上说:“还是我去吧,能亲眼见见刺杀自己的敌人,也算是一件幸事。”
裕王艰难地来到会审堂,坐在审案桌的侧面,尹雄当着武僧的面说:“这就是你们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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