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严谋士说的正是。我们也正为这事找你来的,你一定得想想办法,让新帝放弃祭祀父王三天的想法,否则误了皇位,你我都没有好处。”梁储如实将现在的紧急情况相告严嵩。
严嵩捋着胡须点点头道:“嗯,办法倒有,但没必要让皇上放弃孝道。”
“这么说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梁储急切地问。
“两全其美倒不敢说,在下敢保证主子不致输给对手,争到皇帝之位,只是怕他不肯按在下所说的去办!”严嵩看到众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又说,“要说不管做什么事,欲想击败对手,都不能明火执仗,而应该……”严嵩想到说得太露骨,自己的嘴脸不暴露了吗?所以立即停住了话头。
梁储不知其意,只是追问道:“应该……应该怎么办呢?”
“你是说新帝上进北京吧。”严嵩故作高深地道,“到时候再说。”
钦差要员们在焦急中等待了两天。第三天凌晨,一班臣僚早早起床准备就绪,好等新皇上三日祭孝圆满上路。他们已经忍无可忍,这样提前行动的目的就是做给朱厚熜看的。大家与朱厚熜商议,为了路途不受干扰,拟派侍官充任先锋今日出发,通知沿途州府官员,不准迎来送往,接待时一律从俭,以争取时间。商议毕,众官正要散去,忽听一人喊道:“不行。”大家抬眼一看,原来却是严嵩。这时,梁储才想起前天严嵩说有良策在胸,正要发话,却听朱厚熜问道:“严师傅有何高见?”
严嵩不慌不忙地道:“现在天下大势未定,既然最大的孝道已敬,就应该抓紧一切时间,一心成就大业。”
众人听了严嵩的话大失所望,说:“谁不知道时间的重要啊?”
“但是在如何利用时间,如何快速上,我们却没有好的办法。若是按照刚才商议的结果去办,先锋开路,通知诸官不准接来送往,这可能吗?其结果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大家想想,如果一路官员知道我王进京登基皇位,恭膺大统,势必接风请客,送礼祝贺,谁能阻挡得了?如果这样,恐怕一年也走不到哩。”严嵩一说,大家如梦方醒,纷纷点头称是。
那么如何才能躲过这些干扰呢?这是大家面临的最难的问题。
有的说不要辇驾,单骑直奔;有的说躲开州官,昼夜兼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无法确定。还是朱厚熜从小深受道教思想影响,相信天命胜似一切,对严嵩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曾卜算的“問、王”二字果然应验,想到此,又说:“严师傅,不如再抽一签来决定吧。”
严嵩求之不得,即遵命拿出字签,伸到世子面前。只见世子先伸出右手果断地抽出一支,递给严嵩。然后又伸出左手快速地抽出另一支,却拿在手里,等待严嵩解说。
那严嵩打开手中的卦签一看,是个“白”字,再拿过另一签看是个“人”字,随后严嵩又拿出卦阄,朝空中连扔三下,怪哩,都是青龙腾飞,上上吉卦。严嵩说:“‘白’解因果,‘人’解行期。巧的是这个‘白’字,千岁曾经做过一个梦,今天再一次验证,‘王’字头上加‘白’,当皇帝是不成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字。卦曰:一人一口,一口一人。这人口不成字,只有口人方合卦,那么口中有人就是个‘囚’字……”严嵩正侃侃而谈,忽然一人冲将过来,抓住他的衣领道:“好你个大胆的算命先生,竟敢借卦骂我主是囚犯,侮辱新皇上,看我不宰了你。”
众人抬头一看,乃是王府侍卫、世子的小伙伴陆炳。他在听到这个“人”字有问题时就感到气愤,所以他边说边挥拳往严嵩身上打去。当时,朱厚熜正听在兴头上,看他这么胡搅,厉声喝道:“住手,休要鲁莽。”陆炳没想到世子还维护严嵩,只好将拳头停在空中,把严嵩推个趔趄,甩手而去。世子好像中断了思维,只得让严嵩从头讲起。
严嵩又讲到“囚”字时说:“看来万岁必须扮作囚犯,借助囚车,以钦犯大行其道,方能速速进京,坐上皇位。”
众官员一听,如坠云里雾里,有惊的有疑的,有迷的有惑的。大学士梁储曾经听过严嵩断卦,心存佩服,但听说要新帝扮作囚犯进京,未免有点玄乎。于是问道:“严师爷说的似乎有理,但你凭什么让新皇上作囚犯?这不有辱我大明王朝吗?”
“是啊,是啊。王爷是光明正大的嗣皇帝位,怎么能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呢?”久不发言的大太监谷大用接着话头说。
严嵩刚才虽然受到惊吓,脸色还有些发白,此刻却镇静异常。只见他挺挺胸膛,扬扬脖子,清清嗓子说:“你们想想,为了一个皇位,连发三诏,公然争帝,史无前例。这说明皇位争夺不仅仅是三个藩王,更重要的是其背后力量的角逐。另外两王,一个在德安,一个在卫辉;一个离京七八百里,一个离京仅四五百里。我以千里对百里,那不是乌龟跟兔子赛跑吗?况且兴王府与襄王府曾有过隔阂,谁能肯定他不受人指使为难于我?更难于对付的是沿途的百县千官,如果他们都动起来,你请我接的,真是要经年累月才能走到。所以采取正常的走法,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固然风光,然必输无疑。而要想取胜,办法必须出人意料之外。充当钦犯就做到了这一点,虽然此招损了点,但却安全保险,抢先一步,便为君主。”严嵩一番口舌说得大家心服口服。
然而,寿宁侯张鹤龄又道:“这办法再好,汝安王只要一两天便能赶到,那怎么办?”
“我说过,从签象上看,我主必坐皇位无疑。天下……”
“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扮囚犯了。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严嵩还没说完,张鹤龄又拦道。
“一点也不矛盾。天下大势就是这样:骄兵必败,哀兵能胜。寿定王、汝安王那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占着绝对优势,但我认为这同时也是他们的劣势,再加上二王资历优,结交广,北方大小官员必然都要出动迎来送往,巴结他们。五里一小宴,十里一大宴不足为奇。一路上打鼓的、敲锣的、吹号的、抬轿的势必会越来越多,路近无忧将把他们牢牢困住。如此一来,思想必然懈怠,时间定会延误。那几百里路不走个三四十天才怪哩。”严嵩说到此处手舞足蹈,得意洋洋。
众大臣听到这里,心里豁然开朗,纷纷称赞严嵩才高八斗,智谋过人。谁知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王府长史袁宗皋突然道:“主意倒好,可路途遥远,皇上在囚车里吃什么呢?难道叫皇上也吃囚犯的饭菜吗?”
“这……这……”严嵩一时答不上来,脸已涨得通红。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寿宁侯张鹤龄又补充一句。
朱厚熜听后,恰似一盆冷水当头而浇,一下凉到了心里。想想自己一个小王爷,坐囚车还好说,但要像囚犯一样餐餐吃那粗粮烂菜,怎么受得了?便说:“算了算了,另想办法吧。不当皇帝也罢,要本王整天吃那囚犯食物,办不到!”
世子信心动摇,说明要另想办法。现在时间紧迫,该怎么办呢?
“有了,有了。”只听严嵩跳起来喊道。
“有什么了?”朱厚熜好生奇怪。
严嵩看看众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提高声调说:“我们可以做一种外形难看,但却好吃的食物。看万岁喜欢吃什么就叫厨师做什么。”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要求又这么高,谁做得出来呢?
严嵩向朱厚熜建议:“万岁可谕令全城厨师连夜到王府集中,规定他们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做出一种‘吃肉不见肉’的食物来,否则,满门抄斩!”
时间紧急,世子哪敢耽搁,立即谕令全城厨师齐聚王府。不大一会儿,已经来有二十多人。
厨师们初登王府,异常高兴,想想王爷要到北京当皇帝了,有机会到王府露一手是何等荣幸的事,说不定还有机会跟到皇宫里侍候皇帝哩。哪知他们一听小王爷的训话,个个吓得腿软骨酥,浑身哆嗦。你道为什么?就因为这“吃肉不见肉”难在“不见肉”。厨师们大都掌勺十数年,在这个小城里多少有点名气,谁知小王爷要当皇帝了,竟然想出这么怪的菜肴。唉,厨师的命哟,不如一种菜值钱。他们边绞尽脑汁想菜,边掐着手指数时辰。眼看月过中天,鸡叫三遍,菜型还没有出来。
领头的大厨师姓詹名多,是王府里的掌勺师傅。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手艺高超,小小年纪被选进王府挑大梁。他的妻子不但年轻漂亮,更是温柔贤惠。可惜两人结婚几年,尚无子嗣。詹多想到此止不住一阵伤心,因此格外用功思考,直到现在连晚饭还没吃哩。这时有人咚咚咚敲厨房的门,并唤詹多的名字。他一听,知道是妻子送饭来了。但因菜还未做出来,大门锁着打不开,两人只能隔窗相望。好在他是王府里的厨师,值守的侍卫也不好干涉,就让他站在窗口与妻子说话。妻子说给他带来了两个红薯好充饥。詹多听到后,眼泪“滴答滴答”流下来,并用双手将红薯推给妻子吃。就这样,两人你推我搡,来回多了,把红薯皮推破,露出细嫩的红薯肉。詹多见此眼前一亮,心想,红薯看起来难看,但吃起来好吃。他又认真地看看红薯,嘴里却念道:“用皮包肉。”灵感一来,他发疯似的哭喊道:“有救了,有救了,师傅们,我们有救了——红薯、红薯,你们看红薯。”
众厨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疑是詹师傅压力太大,是不是变疯了。可怜的詹多呀,年纪轻轻的,就这样给毁了。
詹多发现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傻笑,镇静一下,咳了两声,清清嗓门对大伙说:“兄弟们,我已想出办法可做一道好菜,大家不必担惊受怕。”然后,他就拿着红薯当着大家的面,如此这般地讲了一番。你道这红薯为何能救大家的命?
原来,在詹多的带领下,大家将白白的肥膘猪肉和瘦肉剁成小指大的肉条,再用生粉、食盐、葱姜等佐料拌匀,把它们放在已摊好的鸡蛋皮上一包,再放入蒸笼里用火猛蒸,蒸熟拿出来,状若红薯,但吃起来却比肉还香。
经过这一番讲解,厨师们掌握了要领,大家齐心协力,等到天亮,已经做出十多个蒸笼,足够世子入京途中食用了。有人说这么好吃的菜,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呢?总不能叫无名菜吧。是啊,应该有个名字。有人说这是仿照红薯做的,干脆就叫“红薯”吧。众人立即反对,说这是大家用生命换来的菜,一定要取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有个老厨师说就叫“詹多肴”吧,是詹多救了我们的性命。
詹多听了之后,笑眯眯的,他高举双手向大伙致意道:“要说这菜应该叫‘剁菜’,但这又是为新皇上特制的,皇上吃的菜叫这个名字就有点土气。等会儿呀如果皇上要问我们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们都不说,一直瞒着他,叫他吃到北京去也不知道,同不同意?”大家都说好。
詹多接着又说:“那这道菜就叫‘瞒龙’吧,瞒着皇上做的……瞒龙菜。”
“好!瞒龙菜,这个名字最好……”众厨师异口同声地喝彩起来。
在大家取菜名的时候,值勤侍卫把这一消息报告给坐卧不安的朱厚熜,厚熜和朝廷钦差大员们闻讯赶到厨房,眼望从厨房飘出的白白蒸气,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朱厚熜三步并着两步走,用嘴咂吧着香喷喷的空气,仿佛已经尝到了美味。
完成对父王三天的祭祀,朱厚熜就要启程进京了。虽然诸事齐备,万事不愁,但那种与亲人与故土的牵挂却是无法了断的。王妃蒋氏对儿子视若命根,而朱厚熜对母亲一直孝敬有加,母子情深人人皆知。要分别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母妃蒋氏。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毕竟跟随丈夫在王府生活几十年,从王府到朝廷这一路有多少坎坷,她是最清楚的。虽然世子一朝登基,君临天下,权势显赫,但皇宫深深,变幻莫测。大内中的尔虞我诈,相互倾轧,其阴险毒辣,不择手段是任何人也难以想象的。况且年仅十五岁的小厚熜生在藩国,到京后,一无靠山,二无关系,三无心腹辅臣,即使坐上皇位,那以后的前途命运,谁能料到呢?想到这儿,蒋娘娘止不住泪流满面。
“母亲,您哭了?”朱厚熜来到母妃的寝殿凤翔宫,欲与母亲告别,看到这一情景,眼睛也不禁湿润起来。
蒋娘娘迅即抹去泪珠,说道:“儿要进京当皇帝,我这是高兴哩。”
“母亲高兴也别哭,儿到北京安顿好后,就接您到宫里去,我们母子不会分别很久的。”小厚熜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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