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条件下,被可怖的幽灵吓破了胆的,以及由热衷于使无知和无知所产生的灾祸永远存在的人们来指导的人类理性怎么可能发展和完善起来呢?人们用一切手段逼迫人在原始的迟钝状态中苟且偷安;人们只同他谈论仿佛决定他的命运的种种不可见的力量。被这些可怕的东西和不可理解的臆想完全控制的人,经常处在保留着替他思想和支配他的生命和命运的权利的僧侣独占的支配之下。
由于这一切,人过去始终是,而且现在仍然是没有经验的毛孩子、胆怯的奴隶和无知的人,他害怕独立思考,而且从来没有能力从神甫们当年把他的祖先们带进去的这个迷宫中走出来;人认为自己注定要在神灵的统治下永远苦恼不堪,虽然他只是根据世上的神职人员离奇失实的传说才知道这些神灵的。这些神职人员之所以给他钉上盲目接受的各种观点的镣铐,这或者是由于他们自己本来就是对他实行独占统治的人,或者是为了把他这个无依无靠的人交给极端专横的、其残酷并不亚于各种神灵的暴君去任意摆布,要知道暴君就是神灵在地上的代理人。
各民族的人民受到教会权力和世俗权力双重桎梏的压迫,既没有条件关心自己的教育,也没有条件关心自己的幸福。像宗教一样,无论政治和道德都成了凡夫俗子高不可攀的殿堂。除了神甫们仿佛根据神赐的灵感向人们宣布的那些法规以外,人们没有其他的道德。人的理性受到各种神学教条的愚弄,放弃了自我认识,怀疑自己的力量,拒绝经验,害怕真理,轻视健全的思想并且否认它,而盲目地屈从于强力。人变成了暴君和神甫手上任人摆弄的工具,这些暴君和神甫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同时,由于人变成了奴隶,所以几乎在一切国家和一切时代中他都获得了奴隶那些恶德和习惯。
世风败坏的真正根源就在这里;宗教永远只有用毫无实际作用的宗教上的各种障碍物来抵抗这种败坏的世风。无知和奴役使人们变得凶恶和不幸。只有科学、理性和自由才能促进人们的改造和幸福。但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助长人们的愚昧无知,促使他们坚信谎话和谬误。神甫们欺骗他们,暴君们使他们堕落,以便更可靠地奴役他们。暴政过去和将来都永远是世风淫乱和人民经常遭受灾难的真实根源。人们受到各种宗教观点或形而上学幽灵的愚弄,不去探求自己痛苦的自然的和可见的原因,反而硬说自己的恶德是由于人的本性不完善,而自己的不幸则是由于神灵的愤怒。他们向上帝祷告,立誓,供献祭品,祈求上帝给他们免除灾祸,其实他们应该把灾祸的原因归于自己统治者的玩忽职责、无知和腐化,归于罪恶的行政制度、有害的习俗、错误的学说、轻率的法律,而主要则是缺乏教育。如果从人的儿童时代起正确的概念就得到了发展,如果他们的理性得到了必要的教育和指导,如果人们具有正义感,那么,为了同人的各种情欲作斗争,绝对不需要神灵和对神灵的恐惧。当人们获得真正的教育时,他们自然会变成善良的;当他们受到正确的管理时,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同胞造成祸害,则将受到惩罚和蔑视,如果带来幸福和利益,就会得到奖励。
试图克服人们的恶德而不根除他们的偏见,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当人们发现了真理,他们才会认识自己的迫切利益和其所以要鼓动人们为善的真正原因。各民族人民的精神统治者们竭力使人们的视线萦注在天国已经太久了,使他们朝地上看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人的理智被不可理解的神学、滑稽可笑的狂想和天真幼稚的仪式弄得疲惫不堪,让人的理智回头来研究自然的事物、易懂的对象、明显的真理和有益的知识吧;但愿统治各民族的虚无缥缈的幽灵烟消云散,但愿合理的思想在似乎永远注定要成为谬误的牺牲品的理智中自动地发育生长。为了消灭或者哪怕是深深地动摇一下宗教偏见,难道给人指明一切不可理解的东西对人并没有任何价值还不够么?为了相信一种对之没有任何明白的表象,如果不立即陷入矛盾就不能对之作任何说明的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一种不仅说明不了宇宙的各种秘密,而且只会使这些宇宙秘密变得更加无法说明的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人们在这样多的世纪的过程中即已徒劳无益地向之祈求得到幸福和避免痛苦的一种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这个存在物是一种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的观念,除了简单的健全思想以外,还需要什么东西吗?为了懂得由于谁也不理解的对类似的存在物的看法而互相敌视和互相折磨至少是多么不合理和荒谬,一种简单的健全思想不是足够了么?最后,难道一切不都是毫无例外地向我们证明,道德和美德同这种上帝观念是不相容的么?上帝手下的信徒和解释人始终把上帝描写成一个最任性、最不公正、最残酷的暴君,但是同时,上帝的意志应当成为一切凡人都必须遵守的法律。
为了理解道德的真正基础,人们既不需要神学,也不需要天启,又不需要神灵;为此有一种简单的健全思想就完全够用了。只要人们回头看看自己,考虑一下自己固有的本性,权衡自己的实际利益,认清社会和社会成员的目的,他们就容易相信,美德对他们有双重的利益,而恶德则损害他们的利益。如果我们把人们教育成公正的、善良的、沉着的、和气的,那不是因为神灵需要如此,而是因为对人说来最重要的和最需要的事情是使同类感到愉快;如果对人们说,应当避免恶德和罪行,那不是因为这一切会给他们招致来世的惩罚,而是因为他们将在他们现今生活的世界上为此受到惩罚。孟德斯鸠说:“有一些防止犯罪的办法——这就是惩罚;有一些改变风尚的办法——这就是树立良好的榜样。”
真理是简单的。谬误是复杂的。谬误的道路无限曲折回旋。自然的声音任何人都能了解。谎言的声音则模棱两可、扑朔迷离和神秘莫测。真理的道路平坦笔直。谎言的道路昏暗弯曲。每个人都必须记住的这些原理是任何一个思想健全的人都不能怀疑的。一切正直的和诚实的心灵都倾听理性的声音。人们的全部不幸只在于他们的无知;而他们之所以无知,只是因为他们周围的环境阻碍着教育的发展;人们之所以愚蠢,唯一是因为他们的理性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
《健全的思想》
霍尔巴赫著 王荫庭译
1…20
1寓言故事
有一个幅员辽阔的由君主控制的国家,君主的行为是他的臣民所不理解的。这位君主希望人们知道他,爱他,尊敬他,服从他,而同时他从来又不把大家关于他所知道的一切显示出来,不使人有任何明白的和确切的表象。服从他的权力的人民,只有根据他的内阁大臣灌输给他们的那些概念才能设想这位不可见的掌权者的性格和法律;但是就是这些内阁大臣自己也承认: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上,他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而他的目的和特性也不可理解;不过,这些内阁大臣都自称是这位统治者的代表,而他们之间对于仿佛是来自这位统治者的命令的解释从来都没有过一致的意见。在国内每一地区,他们都按照不同的方式解释自己的国王的命令。他们经常互相矛盾,并且称自己的同伙是骗子和歹徒;他们自认为有责任予以说明和执行的法律和命令是不清楚的;这是臣民不能理解的和猜不出的、然而又是预定供启发臣民之用的谜语。不可见的君主的法律需要解释人;但是擅自扮演这一角色的人们经常互相争论法律的真正意义。其次,他们关于自己这位不可见的秘密的国王所说的一切话都只是一连串的矛盾,每个命题一经说出,他们自己立即予以否认。人们称这位统治者是无限善良的,而同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抱怨他的法律。人们认为他无限英明,而同时他的全部治绩都违反理性和健全的思想。人们颂扬他公正,与此同时,他的最正直的臣民原来都是最不幸的人。人们确信他看见一切,但同时他的遍在对什么都无用处。据说他热爱和平和秩序,与此同时,在他的治内却是一片混乱和毫无秩序;人们称他是万能的,然而国内所做的一切很少符合他的预定目的。他预见一切,而什么也不能防止。他不忍受侮辱,与此同时,却让每个人都对他抱怨。内阁大臣都赞扬他的英明和见识、他的创造物的完善性,与此同时,他的劳动的产物却有许多缺点,而且寿命不长。他经常进行活动,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他立即加以改造、修正,而且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在自己的一切创举中,他都自动地把自己的光荣作为目的提出来,却不能获得普遍的承认。他为自己的臣民的福利而劳作,但绝大多数臣民都缺乏最必需的东西。凡是他赏识的人通常很少满意自己的命运;他们不断抱怨这位掌权者,而他们却不停地称赞他的伟大、经常颂扬他的英明、赞美他的仁慈、在他的审判面前颤抖不安,虔敬地听从他的命令,可是从不实行。
这个国家是宇宙,这个国王是上帝,他的内阁大臣是神甫,而臣民则是百姓。
2什么是神学?
有一门学问,其对象是无法理解的。和所有其余的科学根本相反,这门学问只研究人的感官不可知觉的事物。霍布斯称之为黑暗的王国。在这个领域内,一切服从同人们在他们所居住的世界上所能理解的那些规律相反的规律。在这个令人惊奇的王国里,一切光亮的和明白的都变成阴暗的和模糊的,一切显而易见的都变成靠不住的和虚妄不实的;不可能的东西变成可能的;理性的规律原来是不正确的,而健全的思想则变成荒唐的思想。这门学问就叫做神学,它不断地蹂躏着人类的理性。
3续
这种体系是由于堆积了无限个如果、但是、据说和也许才逐渐建立起来的,它支离破碎,没有确定的形式,同时还把人引入迷途,使他们不再理解最简单的事物和丧失对最不可争辩的真理的信心。由于这种成系统的胡说八道,自然界在人看来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谜语,可见世界化为乌有了,而让位于不可见的世界;理性不得不屈服于想像,这想像唯一只能指出一条道路,通向它自己所虚构的幽灵之邦。
4人非生而信仰宗教,也不是天生的自然神论者
任何宗教都建立在上帝的观念上;但是人们对不作用于人的任何一种感官的存在物不可能有正确的表象。我们所有的概念,都是作用于我们的知觉器官的对象的反映。作为显然没有对象的概念的上帝概念能够反映怎样的实在事物呢?这种概念正如无因之果一样之为不可能岂不明显么?没有原型的概念能否是某种别的东西,而不是想像的产物呢?可是某些有学问的人确信:上帝概念是天赋给我们的;人一出世就已经固有这种概念!任何概念都是判断的结果;任何判断都是经验的结果;经验的获得只是由于我们感官的活动;由此可以推出,宗教表象显然不是任何实在事物所引起的,它们也不是天赋给我们的。
5没有任何必要信仰上帝,而最合理的就是根本不去想它
任何宗教体系都只能建立在上帝和人的本性以及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的基础上。但是,为了判断这些关系的实在性,应当有关于上帝本性的某种表象。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肯定说,上帝的本质是人不可理解的,虽然同时他们又把各种不同的属性加在上帝身上,并且断定说,人不会不认识不可理解的上帝。
原来对人们来说,最重要的正是无论在何种场合下他们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只要对上帝的理解是人做不到的,则绝对不去想它看来乃是最合理的事;宗教却认为,即使一个人一分钟没有想到上帝,他就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6一切宗教都以轻信为基础
我们听说,上帝的属性是人的有限理智无法理解的;由此本来应当得出一条自然的结论说,上帝的本性也不是为了成为凡人有限理智注意的对象而创造的;宗教硬要我们相信,人的有限理智一刻也不应当忘记他无法理解其属性的、不可理解的存在物。因此,宗教无非是一种使人的有限理智去掌握他不能理解的对象的艺术。
7一切宗教都是无稽之谈
宗教是上帝和人之间的环节,或者说,宗教把他们互相联系起来。但是在这里有人武断说,上帝是无限的。如果上帝是无限的,则任何有限的、有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