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 作者:刘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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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 作者:刘德贵-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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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本,体恤民生。谁知却亦也有为营己私利,假公泽己,最是可恨。然同列廷臣,不思扶助社稷,反而不共戴天,信及惑乱之能事,专营倭造之言语,岂不堪哀?如此看来,吏风日下,已是难容不治的了。”于是饬令刑部尚书勒保严审兴德保,而绝口不提其通匪诸事,只限查审放帐与开围聚赌之事。兴德保心下稍慰,凡有问,亦不敢瞒饰,俱各—一详答。不两日,便审讯告结。遂将兴府放帐、聚赌的家人役使一千人尽行依律发落。

  远在湖南来阳的诚江保,此刻恰得意扬扬。自从接得朱谕之后,越发不可一世。暗忖:“如今朝廷里面心腹之患已除,又有叔父周旋照顾,以后自可高枕无忧了。”于是,终日花天酒地,不问政事。除却搜罗美妾之外,概不领兵出城。兵士乐得其所,巴不得呆在城里消闲,真是内外无患,形同神府仙阙一般。原来这小子上任以来,便贿通巡抚左右,言兵少将寡,力单势薄,只可守城,难能出战。巡抚遂令其坚守。于是每有流匪经历,诚江保便教闭紧城门,上墙防御,伺其退走,便又随后出城喊叫追逐,虚张一番,所以安然无恙,绝少伤亡。远近流匪也尽人皆知,并奉送一外号,曰“盛脓包”。这般以来,控制湘江至衡阳、来阳、梆县一线的交通要塞便成了聋子的耳朵,虚加摆设罢了。不料这小子犹不知足,异想天开,居然屡屡上报表功,虚捏战绩。此番接到朱谕,更加获至宝,欣喜若狂,自谓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了。是以不加防范,日日于后园与娇妻美妾嬉戏作乐,左拥右抱,肆意作为。即有军事战报,一概置之脑后。这一天,日上三竿方起,闻报钦差大臣到了,这小子大喜过望,急命摆案焚香,整冠迎候,慌促间,竟把补褂品服的纽扣扣个错位,上下扇动,恰似两面小旗,也不自知。只听钦差展招宣谕:“查来阳县令诚江保纵贼不剿,虚握战功,欺君罔上,罪不可绾。又诬告朝廷命官,胆大包天,不容缓赦,着革去县令一职,由随至贡生耿明玉接任。饬立即押解,克日赴京。钦此。”诚江保初听,全身筛糠,抖个不休,及至听罢,竟两眼上翻,瘫软如泥。钦差也不客气,即令从员锁拿诚江保塞进囚车,一路风驰望京城而来。真是昨天要升官,今日下牢监。满盘筹划定,临头仍难逃。诚江保一路之上想前虑后,惊死惊活不提,却说京城又闹出事来。

  内侍臣诚存眼见兴家满门抄斩,已是定局,不觉兴奋得梦里都笑出声来。妻子程氏将他推醒追问团由。诚存眯着细眼,摇头晃脑道:“记得江保被参的事吧?都是兴德保这老贼跟我过不去,还想给我颜色瞧呢?还有我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黄牛饲养场,本想发笔横财,竟然被老贼知觉,统毁于一旦。这次他满门抄斩,恐怕一个苗都不会剩,该是尝到了厉害,还能与我斗么?”程氏一惊,道:“这么说,是你参劾的他?”诚存不以为然地哼了哼道:“也是他咎由自取。”程氏始有些慌了,道:“兴德保固然可恶,但咱们私仇可慢慢了结,你弹劾他满门抄斩,究竟无凭无据,万一被查出,怎生是好?”诚存索性披衣而起,道:“真是妇人之见,大惊小怪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这般手段,怕是早被人家给踢飞喽。”遂眉飞色舞地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程氏迟疑半晌,道:“只怕那兴德保父子抵死不认,府内再搜不出什么实据来,岂不令人生疑?”诚存呵呵一笑,道:“这倒不消顾虑,那老贼养尊处优惯了,一俟严刑伺候,恐怕叫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你若不大相信,他也会让你相信。”又一转念,自语道:“江保那儿,得叫他小心才是。前虽教他在此事上一口咬定书信是从流匪身上搜得的,但他口风不严,须叫他切切小心。”复坐下修书。程氏不敢打扰,自在一旁思想。不多会,天色熹微。诚存忽然停下笔来,沉思片刻,掷笔而起,顾谓程氏道,“书信往来,白纸黑字,终为不妥,还是口耳相传,无凭无据,出口自消,到头来也不至东窗事发。”程氏听得,也道很是。说:“如今路上不似往年平静,且湖南路途遥远,境内常有教匪出没,加上官军严守哨卡,万一有所差池,恐怕事就大了。”诚存一想,深觉传书不得。又想,江保对他向来唯命是从,前既吩咐,估量他也不会轻易出口。于是,找来火具,将已写之信札一焚了之。唯程氏心里总是忐忑,对诚存道:“你也应该去刑部打听打听,瞧瞧风声才对。这样大的事情,怎就一点儿也不担心?”诚存斥道:“真正妇人之见,须要打听什么!如今罪名钦定,只待……”话未说完,只见管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神色惊惶地禀到:“钦、钦差刘公公到了!”程氏立时愣了,道:“这——”诚存打断她的话,道:“这什么,有何惊怪的!”遂转向管家:“速去摆设炉案,不得迟缓。”管家应声而去。诚存麻利地穿好朝服,蹬上朝靴,整正冠带,方匆匆奔正堂走去。留下程氏一人木鸡般呆在那儿提心吊胆。

  果然,程氏的担惊并非杞人忧天。诚存入得堂来,瞥见钦差的脸色非同异常,不由得心头一懔,一时乱了手脚,跌跌撞撞跪下接旨。他两眼圆睁,大气不喘地听宣道:“经刑部核实,内侍大臣诚存纯系挟持私仇,诬告工部大臣兴德保及其子兴夔蓄意谋刺罪,用心险恶,影响恶劣。着令革去内侍臣一职,并京城骑马衔,交刑部讯实议处。钦此。”诚存霎时呆了,泥塑般一动不动,直楞楞地跪着。他实在想不到事情转得这样快,再快也不会快到这般地步呀!钦差从卫一拥向前,摘下他的珊瑚顶朝冠,解下他的补褂朝服,诚存方大梦初醒,连连高叫,“冤枉!冤枉啊!”好像把刚才的耽搁都补了上去。刘公公并不买帐,令人锁拿结实,前簇后拥,拂袖而去。剩下诚府里家人仆役目瞪口呆,个个如无头苍蝇,神色张惶,心惊肉跳。后室程氏闻说,料知凶多吉少,号啕数声,竟自昏厥过去,众家人全来看视,百般抚慰,闹得不亦乐乎。





嘉庆皇帝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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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存入监,惊惶未定,又听说侄儿诚江保亦被押解,更上雪上加霜,几近崩溃。这时方才痛悔当初诬告之谋划来,然而为时已晚。折腾一天,诚存心力交瘁,苦不堪言。直至晚间,蜷在秽草污褥上,辗转反侧,左右思忖,自语道:“刑部查我诬陷,并未得真凭实据,亏得我烧掉了手书,即便抄查起来,亦没有实证。此番捕我下狱,必是欲诈我实言,再欲定罪,现今如一招供,便必死无疑。爽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至死抵赖,不招实供,或可免脱,就是大刑之下丧生,也反正一死,亦能保全家小。可恨刑部无能,竟没把个兴德保老贼屈打成招!”又一转念:“目下晓知内情者,在押仅侄儿城江保一人,万一他撑持不住……”诚存捶捶脑袋,又连忙自语:“不,不会,他跟随我这么多年……他不会。”一夜间,诚存似醒似梦如痴如幻颠颠倒倒的絮聒了一个通宵。次日方睡意浓浓,却有两刑吏,端开铁门,提了胳膊架起,硬是拖了出去。拖到刑部大堂,往前一推,诚存踉跄几步,方才立定。揉眼一看,两旁刑吏黑沉着脸杀气腾腾,烙铁的火炉烧得正旺。诚存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之外。不觉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大呼起冤枉来。主审勒保板起脸色,冷冷道:“诚大人既敢做得,也应敢于承担才是。大刑未动,倒先喊起冤枉。勒某不知,诚大人冤在何处,枉在哪里?”诚存只得先自开口争辩道:“我并不曾诬告兴德保,虽与他素有仇隙,但系私情。我身为御前内侍,再是无知,也不至糊涂到这般地步。前次内侄剿匪截获一书,见有兴德保名签,恐牵扯重大,派人飞弛送我,窃以为不能怠慢,呈进圣上,此事圣上最为晓明。大人言我诬告,实是冤枉之至!”勒保嘿嘿一笑,道:“诚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密札乃着意摹仿兴大人笔迹所书,岂能掩人耳目?此乃区区小儿玩戏,诚大人竟敢以为凭依,欲陷重臣。岂能瞒得诸位大臣的眼睛?”诚存一怔,赶忙急口争辩道:“兴大人与我素不过往,他的字迹我何曾见过。大人可以把书信递与兴大人自认,唯他一见便知。”勒保暗想:“这可怪了,此书信由兴德保看了,竟也称是他本人笔迹,然只是从未书过此语。如此说来,那个摹仿笔迹之人,其功夫实在深厚。所以诚存才有恃无恐,唯以笔迹相抵。”勒保遂厉声喝道:“休得强辩,兴大人看后,即堂断定非出其手,乃有人刻意而为。此封书信如何能落在你侄手中?昨日大审,诚江保亲口供认并没抓获一贼酋,来阳把总、守备俱各证实,分明是你捏造虚无,凭空生非。事至于今,不俯首认罪,还欲何为?”诚存此时铁口心肠,只恐语多枝生,不敢信口,遂呼冤起来。勒保窥其狡赖,怒发冲冠,拔签在手掷下大堂,喝令先责四十板。诚存如己所言,亦是“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般痛楚,立时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止杖令招,却只喊冤枉,别无他言。遂又继续施刑。板责之后,早已皮开肉绽,痛昏两次。冷水激醒之后,犹自大呼冤枉。惹得勒保性起,斥令差役用烙铁灼烫,看其招不招。那诚存何曾见过这种阵势?见通红的铁烙向自己贴来,滋滋地冒着黑烟,竟骇得大叫一声,昏厥过去。刑役们却也并不放过,仍旧一番乱灼,弄得体体面面一位大臣焦头烂额,黑里糊涂。俟诚存醒转,却终不肯供,只是大喊大叫,直至嘶哑无声。完全是一幅冤大难伸的模样。连同堂上众役都看得不忍,心存怜恤。勒保见犯人复又昏去,细眼睛也眯上了,恐不得实证便先送了他的性命,将来交待不清,也是麻烦,遂令停审退堂,将减存依旧押监,好生看管。

  嘉庆拿了诚存之后,抄查诚府,却如工部尚书兴德保一般无二,有关罪证不见一件。这下伤透了脑筋。嘉庆暗想,诚存定系诬陷,依据各方查证来看,不容置疑。既然搜不出证据来,唯以刑讯得了。这时,报称刑部尚书勒保求见,嘉庆遂召人。勒保于是把审讯诚存的经过大致略说,不免有些动摇,道:“诚存抵死不招,才动大刑,就已昏厥数次。只怕再次用刑诚存禁受不住,会毙在当堂。显见诚存坚意到底,拷打已是无益,审理异常棘手。再有,其侄诚江保大刑之下熬受不住,将虚报战功,贻误战机,纵贼玩忽等事俱已招供,唯独诬告一款,也是抵死不认。迄止于今,他叔侄二人,一直分禁,未得串供,然而供词一致,不由得令人生疑。要么是所奏是实,并非诬告,此大有可能。要么前有死约,才敢公然抵赖,也未可知。”嘉庆默然不语,停了好大会儿,才缓缓而言:“此事并非简单。想那城兴两家,仇隙很深,冤冤相报,已在情理之中。那诚江保远在来阳,截获密书,由其督军作战来看,漏洞百出,明明作假。且报称携书之人已死,岂非死无对证的伎俩?”勒保道:“然他叔侄二人供词一致,纸漏不出,酷刑不行,又能如何呢?”嘉庆忽灵机一动,道:“既他叔侄二人不服硬刑,那么巧施以软,怕是不能不服。”勒保迟迟疑这:“皇上意思是……”嘉庆呵呵一笑,立起身来,背起手,踱了两步,道:“口供一致,二人相互之间并未知晓,口供不一,亦可作权变。古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是不易觉察,还不明白朕意吗?”勒保一听,豁然顿悟,满脸放光,连声道:“圣上圣明,臣立刻去办。”嘉庆遂吩咐道:“只可小心谨慎,务要切中肯綮,一举破案才好。”勒保领命而去。

  诚存在监,连日来方得交厚的僚友委托关照,坏死的皮肉及时清洗敷药,很快痊愈了大半。诚存贴靠着阴湿的墙壁,意识逐渐清醒,无可遏止地、遍遍回味起恶梦般的遭遇来:昔日的豪华放纵,仅在短短的几日之中起起落落,毁灭殆净,自己得意的算盘反而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而现在……诚存一阵激灵,现在身陷大狱,已是命不由己,难逃劫数。但是,但是圣上并未确凿证据,纯是臆测而已,只要守口如瓶,幸许还得免脱。诚存喃喃自语,一时颓然惊惧,一时亢奋紧张,折腾得死去活来。有意无意之间,却又想到了诚江保,似乎发现他正隐伏在角隅昏暗里,涕泪横流,正在签字划押,又像伏卧不动,气息微微,奄奄一息。待到注目凝视,才觉是幻。诚存惊回神来,手里已攥出了汗水。这时,铁门响处,两位差役上前来押诚存过堂讯问,诚存愈加惊慌失措,但表面仍强自镇定,声色不动。主审勒保见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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