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兄弟也问道:“四嫂,不能再有所顾虑了。不必担心京城的情况,天皇做事细密。”宋元成转两转,又焦躁地问:“四嫂,你说一声,实不相瞒,众兄弟在我们来之前都已聚集好了。”
李四嫂长长地吁了一口恶气,平静地说:“我只担心,天皇他们不知这里的突发事情,仍等到十五,到时,我们再援救不了,岂不落个功败垂成吗?再说,文成与林清都是经过特意的推算的。我们要对教徒们负责。”
宋元成急得一跺脚:“计划赶不上变化吗?古人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今事已急,十五日之期,断不及待。四嫂,我们弟兄们已拟就急书,派人送至林清天皇处。即使林清天皇在这里,也会同意我等建议的,不会见着刎颈之交的兄弟死去而撒手不管。”
“好吧,”李四嫂对几位兄弟略一点头,“你们都是各宫的首领,四嫂我有一个请求,让我的健妇营也去参战!”一撩额前的刘海愤然而起。
三个人一齐点头,说道:“那是,那是,今天就算举事了。”
李四嫂道:“今夜行动,趁着夜色去劫大牢,另外,万不可放跑了强克捷。”
是夜,滑县城外异样的静谧,连夜鸟的叫声也没有。五千人的起义队伍分做四队悄悄地踏着朦胧的星光向滑县急速行进。分兵把守四方城门后,黄兴宰猛地点起火把,霎那间,城外四周,火光通天,如同白昼。义军的呐喊声、嘶杀声、锣鼓声、兵器的格斗声一时间淹没了滑县的四周。
守城的官兵在黑乎乎的城墙垛里,女儿墙角,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嗖嗖”的箭矢如同雨点一样从上空下落,三百来号的兵了哪见过这样的阵式,心里顿时崩溃了。还没看清这些爬上城墙的义军的脸面,就如同草人一样纷纷倒毙,或是不顾一切地从城墙上往下跳,哭喊爹娘声很是疾人。
丢盔弃甲的兵丁像没头的苍蝇狼奔豕突。刘斌左抵右挡,倒底第一个逃至县衙,将熟睡中的知县强克捷叫醒。强克捷此时早已瘫了,刚站定在县衙门口,就见眼前晃动着无数的火把,睁不开眼睛。一愣神,就感到搀着自己的刘斌“哎呀”一声倒了下去。强克捷低头一看,刘斌业已气绝身亡.喉咙间正中一贝雕翎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强克捷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刘斌的双眼,算是给他合了眼,自己弓着腰,强撑着躯体,绝望地喊一声:“大胆狂徒,竟敢无视大清律令,聚众造反——”“卟”地一声,一柄飞刀从行前的人群飞出来正中心窝,他咬牙挺住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就再也不知世事如何了。
各门的义军会合一处,黄氏兄弟打开牢狱后,跪着就哭,命人抬了副担架,扶持好李文成、牛亮臣,直奔衙门。李文成紧握着牛亮臣的手说道:“没有想到,你我二人还能活着出来。”黄氏兄弟更是一路悲咽,一路诉说:“四嫂和宋宫主径直去了衙门,强克捷老贼今日是死期已定。”果然,他们赶到时,就着无数的火把,只看见衙门前一滩烂肉堆在那里,哪里还有死人的模样,愤怒的义军早将强克捷跺成了肉酱。可怜嘉庆王朝的一位干练的臣子就这么死去了。
李四嫂想阻止众教徒不要碎尸万段,见到李文成才觉得就是把强克捷肢解也不解恨。她忍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待担架落地,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把李文成搂在怀里。众教徒见了都远远地散开,有意将火把熄灭了不少,牛亮臣的在健妇营参战的妻子也一样地抚摸着丈夫受伤的躯体,悲咽不已。
李四嫂不停地在李文成的脸上吻来吻去,伤心欲绝,说道:“为妻担心死了,怕是见不着你了。”李文成轻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照样指挥战斗,照样推翻大清。”说着竟自慰地一笑道:“今夜看你这身戎装越发英武而妩媚了。”
嘉庆皇帝08
08
不一会,衙内就传出阵阵惊恐之极的救命声,有女人的哀嚎,孩子的哭叫,声音惨不可闻。李文成一惊,忙道:“不能这样滥杀啊!”李四嫂也连忙奔向衙内,只见后院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三个女子的躯体,在她们的身边各有一位紧紧地搂着她们不放的孩子。李四娘连连摇头。黄氏兄弟及宋元成见状都过来,说道:“众弟兄们不够息忿,就连窝给端了。”李四娘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兆头朝自己袭来。
几千人的教徒在滑县城里大大地骚扰了一番,百姓家家户户没有不上灯点烛的,一家家的都蜷缩在屋子的一角,惊恐地听着街道上一阵阵声浪,如同飓风卷过松林一样。“顺天保民,推翻大清”,“顺天保民,推翻大清”。
众人在清理过的衙门内停驻,因为全县城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场所了。李文成等各事稍定后,就对众人说道:“今天这一举动,好是好,可就是有些对不住林大哥了。但是约定我九月十五这天,率兵去北京做外援;现在我们既闹了这个乱子,提前举事,前途必有官兵来截堵,要想进发就很困难,岂不是也耽误了他的大事吗?”
宋元成说道:“我已写好急书发去,估计这两日就到,他接信后,也应提前。”黄氏兄弟补自道:“我们因为你被强克捷那臭厮捉去,恐怕你吃了亏,所以赶快的聚集来劫救,难免有许多疏忽之处,考虑问题不怎全面。”李文成感激地说:“要说不周的是我,怎能怪罪弟兄们呢?如今事已如此,只好投石过河,探试深浅后就走下去了。再说,我也要感激大家的冒死相救。”牛亮臣也在一旁点头。
“这样吧,”李文成喝了几杯奶茶,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说道,“我们不能等官军到来,我们先分路进攻,或许能抢在先路。我的脚胫已断,不能走动了,须调养些日子,暂时就守在沿城里,把它做为根据地并施发号令如何呢?”众人点头称是,说道:“但凭人皇吩咐。”于是由李文成支配、分兵两路,一路由黄氏兄弟率领直攻山东,欲与冯光善联络,一路由宋元成率领进逼直隶。李文成夫妇、牛亮臣等坚守滑县做为大本营,两路策应。一时间,集合的上万教徒浩浩荡荡开拔而去,好不气势。
直到此时,巡抚高杞和知府郎锦麒才真正着慌起来。连夜得报后,吓得面如上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硬着头皮,写了一份军情急报,派一队快骑直趋直隶总督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众教匪之前赶到。一环紧扣一环,直隶总督温承惠闻知也大惊失色,忙用八百里紧急文书上了一封奏报,说“滑县已失,县官褚戕。”
天空阴沉沉的。雷雨前的狂风扑打着避暑山庄的各处宫殿的门窗,噼里啪啦地乱响。庄内各处的房间内都显得十分阴暗。嘉庆帝仰靠在那把宽大的的紫檀木方椅上,一边似漫不经心地捻着唇上的一撮黑毛,一边轻松地乜斜着皇后身后的两个站鬟:晓鸾和翠红。皇后则是双眉紧蹙,脸上一片焦躁不安的神色,她不时地将一双明亮的眸子投向门外,望一望铅灰色的天空,重重地叹口气。
“这天气,怎么偏偏赶上这天气……”
她诅骂苍天,她担心这场暴风雨就要浇下来,皇后扭着头看了嘉庆帝一眼,心里道:唉,皇上的心思这时又不知道搁哪里去了。
“晓鸾,翠红,你们二人到膳食房去一趟,备些酒菜来。”皇后吩咐道。二位宫女以为皇后发现了什么,显得很紧张,一时手足无措,红扑扑的小脸儿一瞬间变得煞白,她们使劲地低下头,愣在那儿站着。迟疑了一会,才战兢地问道:“皇后,要预备些什么?”
“随他们的便,弄些清淡可口的。”皇后似有不满。嘉庆帝问道:“皇后有什么心事吗?”边说边下巴额向前一仰,给晓鸾递了一个眼色。前些年,或许是因为侍候皇后的两个宫女年龄小的缘故,未加注意这转眼到十六、七岁,竟也长得小鼻子小眼,干干净净又水水灵灵的,让人想起荷塘里的小荷花,似开未开、清香四溢,举手投足间,周身上下透脱着活鲜鲜气息,这对他可是一种难耐的诱惑,甜甜的微笑,一双娇羞的眉眼,这些对于嘉庆帝来说都是一种诱惑。
前一阵子,嘉庆帝光顾着在华妃那里消遣时日,倒也可人,但次数一多,日子稍长,就感到有些腻歪。不久就回到了老住处烟波致爽斋。初始感到皇后略有不满,但经一番哄拥之后,端庄而又丰腴的皇后也就释然了。
“皇上,二子他们可有音讯吗?”皇后不安地问,“你瞧这天,黑云翻滚,似有一场大雨要来,按时日,他们也应该来了。”嘉庆帝笑道:“这有什么?都是成人还用得你为他们担心?再说这一路都是行宫,怎会淋得着他们?”二人正说话间,就听殿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皇后站起来,急急要走出西暖阁,刚动几步,太监林升就急急地闯进来,喜滋滋地道:“皇后,二位皇子都回来了。”嘉庆帝一跃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踱到皇后身边,说道:“朕说过,没事嘛。”
随着一声“皇子觐见”,绵宁、绵恺从外间大踏步地往里走。见着皇父母后,倒地便拜。“儿臣奉旨办差,都已完毕,特回转来看望皇阿玛及母后。”“快起来吗,起来吧,这是天意啊,你们看明日就是十五,你们若是不回来,叫为娘怎放心得下?”皇后絮絮叨叨地说,“这几日为娘都在担心你们呢,一路上风尘苦吧。”
“谢母后挂念。儿臣感激不尽。”两个人在皇后的搀扶下就近挪过凳子各自落座。
嘉庆帝半空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他如何不惦记他们呢?刚要开口,绵宁从怀中掏出那块明黄色的如意玉呈递过来,道:“父皇,儿臣也算完壁归赵,请父皇验明。”嘉庆帝不知是接还是不接,有意赏给他呢,怎奈绵恺在场,还是伸过手去,正欲收回,皇后蹭地一下走过来,把绵宁的手抬了抬,转身对嘉庆帝说:“不要说我护着儿子,他们也都不小了。皇上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他们办事归来,就将这玉赏与他们,可不能说话不算,失信于孩子。”嘉庆帝心中一凛,心道,你意欲何为?不料,皇后又道:“绵宁,留下吧,绵宁办事稳定、细致,少不了日后还要出去的。”说着拿眼睛盯着嘉庆帝,那意思是,我说得在理!
小太监林升躬身进来,轻声问道:“皇上,让皇子们去歇息吗?”嘉庆帝一摆手:“好!你们先去洗漱,待会到西暖阁用餐。”二位皇子称谢辞父别母而去。
窗外掠过一个闪电,隆隆滚动的雷声由远而近推了过来,一股雨腥浓味充溢在空气里。
透过格子花式的窗棂,嘉庆帝的目光掠向远处的绰绰树影,在低沉的乌云挤压下越发苍黑,他派出的托津还未回来,按原先的计划,过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就可以去行围打猎了。说实在的,嘉庆帝每到避暑山庄总不把行围放在心上,实在想避一避宫中紧张繁琐的事务,那纷至沓来的奏折多少令他感到活得太累,太乏了。他注意到玻璃窗外的澄湖在起着层层波浪,他似乎闻到那些翻卷着的荷叶宛若一道凝碧的波痕,似乎闻到花香阵阵,雅意幽幽。
探头探脑的林升踅进来,问道:“万岁爷,华妃派人送来一坛花,奴才叫人放在外廊檐下。”嘉庆帝说道:“什么花?”“还很别致,从坛底的不停冒出的水泡,有香气溢出……”林升摇头晃脑地想先卖个关子。
“混帐,朕问你什么花?”嘉庆帝大不高兴,说着,甩袖往外走去。停在廊前驻足,一看,真是巧夺天宫的佳作,窑烧的紫坛胎薄而又丰实,轻轻一按机簧还能看到内里旋转的花坛,在突突冒出泉水的上面,仿佛池中的小荷才露姿色。是一枝绿荷。嘉庆帝想,真是心有灵犀,朕刚想到那阵阵芳香,这会就在眼前。跟在嘉庆帝后面的皇后,嘴角略略一弯,没有说什么,心道,这个华妃尚不知足,想是见大雨将至,怕一个人落寞寂寥,想约皇上跟她一起呆在冷香亭。更何况,那艘御制的青雀肪就停泊在不远处呢!
皇后转身向水榭宽敞的东周走去。青藤爬满廊柱,枝枝蔓蔓地牵连一片,仿佛用绿色的屏风有意隔开似的。
林升小声道:“万岁爷,华妃说泛游湖中,雨中更富有诗意。”“闭上嘴,”嘉庆帝说道,“你应该静候在斋内,谁允许你到处乱跑,去,去看上书房那儿可有奏折。”一句话呛得林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自个儿去了。
远远地从廊前的那片花草丛中,走来了一行人,领头的是皇后身边的两个侍女,袅袅婷婷,风摆杨柳似的腰身,令嘉庆帝神往了好久。忽然起了梅香心中一番感慨。低头细赏那一只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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