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把得到的钱全花掉,而你却得不到任何回报。”不过,要是有可能派出一支至少30万人的日本军队,那就有助于重振俄国军队的士气。
马萨利克反复强调战争的胜负取决于西线,他力主在西线及时插入一支美国精锐部队。在他看来,俄国的衰弱就意味着同盟国的强盛,所以首先必须成立独立的波希米亚、波兰和南斯拉夫联邦,用这道中立防线抵御德意志主义,并且必须防止德国利用奥匈帝国的5千100万人口实现它独霸天下的野心。
舆论大战
芬兰的情况令人不安。瑞典和芬兰的某些领导人已经达成秘密协议:如果德国人占领彼得格勒,就力促芬兰倒向德国。这一迹象毛姆早有察觉,但协约国没有加以重视。因而他觉得马萨利克提出的在瑞典强化宣传的建议非常重要。德国间谍在瑞典花了很多钱,利用新闻界左右舆论。连俄国报纸也受其影响,而协约国的观点却没有什么市场。
9月24日,怀斯曼在一份从美国发往英国的电报里归纳了毛姆的结论:
以下系埃里克·朱蒙德专用密码:
顷接彼得格勒毛姆电文称:
(一)他将派人赴斯德哥尔摩和芬兰取有用情报。他报告瑞典和芬兰业已达成俟彼得格勒失陷后投靠德国的秘密协定。
(二)政府对是否移都莫斯科回避最高纲领主义者踌躇不决。他希望派人打入最高纲领主义团体。
(三)克伦斯基日益丧失民心,难以长久。
(四)暗杀军官的事件层出不穷。哥萨克正策划叛乱。
(五)俄国前线一片混乱,官兵消极反抗,没有片刻安宁。
(六)毛姆请求与彼得格勒的英国情报军官合作,以便双方受益,避免造成紊乱。对此我无异议,只要他不泄露他与华盛顿官员的联系。DMI(军事情报局局长)徜若批准,我提议他和诺克斯联系,但决不能屈居诺克斯之下。
(七)我认为为安全起见毛姆应把密码和文件存放在使馆内。他非常谨慎,不致泄露机密。我相信他不久就会在那里开展有效的组织工作。他发来的有用情报,我将一一电告您。
毛姆不知不觉中又像在瑞士那样重新操起例行的公事,只是这公事不那么单调了。他上午的任务是了解俄国政治形势,晚上把给怀斯曼的情报译成密码,还得常常抽空去看戏、看芭蕾。在不参加政治集会或不同政治家共进午餐的时候,他就去观光游览,瞻仰陀思妥耶夫斯基墓,给欧洲和美国的友人写信。
10月16日毛姆电告怀斯曼:克伦斯基日益失势,其政权已经动摇。并简述了建立斯拉夫新闻社分社的计划,强调支持孟什维克的重要性。他说,在目前动荡不定的形势下,对俄国政治生活构成最大威胁的是来自德国的影响。但他和捷克同伴现在决定利用俄国所有的反德组织团体,积极开展工作。怀斯曼回电道:“以其之道,分而治之。”
筹建中的斯拉夫新闻社分社属于合法宣传机构,目的是掩护不太合法的活动。该社的部分费用将由俄国的团体负担,其余则由英国秘密情报处支付。它将下设三个处。第一处经销插图精美的俄国通俗文学,其中附有经过挑选的来自美国、协约国的新闻消息;第二处负责派人在政治集会上、礼拜堂内和军队中演讲。只要有可能还将亲自组织集会;第三处将声援热衷于重建军队、继续参战的孟什维克。它将在前线士兵中发行一份报纸,反击目前的布尔什维克报纸。其他的国情报纸已经准备援手,一个反德新闻机构已初具规模。
这个机构的另一个专事反德宣传的分支将在毛姆的监督下由定居俄国的波兰人负责,它的经济来源也是英国秘密情报处。此处,毛姆等人还将利用别的独立性较强的秘密组织,揭露德国控制俄国舆论的阴谋。那是些波兰人、捷克人、哥萨克的组织。他们的密探将打入亲德的绥靖主义团体,达到两个目的:搜集爱国者透露的情报,对定居俄国的德籍工人进行宣传,使他们产生疑虑和恐惧。
毛姆估计这些活动的总费用约为50万美元,因此怀斯曼建议英国情报处每年预支这样一笔款项。但是情报处认为要等到评估完毛姆的成果之后再决定。
情报处打算在驻德奥的波兰、波希米亚和捷克军队中引发一场兵变,由毛姆亲自指挥。毛姆想,要是正在美国组建的波兰军队能及时地出现在西线,并打出波兰国旗,那在德国服役的波兰士兵必定会举旗响应,这时德军不啻是一场灾难;倘若能与驻奥地利的波希米亚和捷克士兵同时举行起义,那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了。毛姆禀告怀斯曼,穿过罗马尼亚边境与敌军接触比较容易。那也是一条到达波兰和捷克军营的交通线。
克伦斯基的密使
10月18日,克伦斯基紧急召见毛姆,请他带消息给劳埃德·乔治英国政治家,1916—1922年间任英国首相。。由于内容机密,要求他不能笔录。这个消息是一个不祥之兆:克伦斯基已无法支撑下去,他急需协约国支援枪炮弹药,并要求尽快更换英国驻俄大使,因为他发现那位大使根本不给予合作。他对毛姆说,他不得不让俄国士兵明白他们在为什么而战。他们既没有皮靴和御寒的衣物,更没有食物,然而却比英国多打了一年仗。他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迫切需要重振士气。他接着说道:
“德国人提出过三种和平方案,我们全部拒绝了。现在该我们提出方案了。如果我们提出无条件或不赔款的和平方案,德国人一定会拒绝,因为大多数德国人认为他们胜利在望。他们永远不会放弃波罗的海的三个岛屿。我们的外交活动不高明,所以我们必须改进外交手段。等到德国人拒绝我们的和平方案之后,我就可以去对我的士兵们说:‘你们看,他们不要和平。’那样士兵们就会士气高昂。他们愿为保卫祖国而战。”
克伦斯基告诉毛姆,协约国可以帮他建立一支人数少而装备精良的军队。然而,要是协约国的援助物资不在严冬降临之前运到,那他无法让现有的军队留在战壕里。一旦他做不到这一点,俄国也就不可能继续参战了。
三月份俄国的攻势中止了,因为协约国只运来一小部分枪支弹药,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克伦斯基自然需要稳定持久的军火供应。他对毛姆说,首先要让全球新闻界用更为同情的眼光来看待俄国的事件。在他看来,不公正的舆论实际上声援了布尔什维克。俄国恳求协约国给予同情和支持,并增加一点经济援助。
毛姆绕道返回英国,先取道挪威,然后在奥斯陆搭乘一艘英国驱逐舰,最后在苏格兰北部登陆。
(图片阿芙乐尔号巡洋舰)
他疲惫不堪地抵达唐宁街10号。他对自己的口吃极为敏感,为此他在感到十分安全的时候用纸记下了克伦斯基的要求。首相劳埃德·乔治阅过毛姆笔录的报告后,神色黯然地说他实在无能为力,他不打算满足克伦斯基绝望的恳求,哪怕是折衷的方法都不愿考虑。毛姆沮丧地走回旅馆。越发感到失意和彷徨。正当他试图再作努力时,俄国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11月7日,克伦斯基政府被推翻,布尔什维克夺取了政权。他的使命的失败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英国情报处认为派一个间谍带一点钱去就能阻止俄国革命的胜利,这真是天真得可爱!
美国银行家之死
虽然由于出师不利,毛姆心境欠佳,但他知道俄国之行给他提供了极丰富的写作素材。艾兴顿系列小说里的一篇《给林顿先生的衣服》就是一例,它取材于沃斯卡对1917年的一件真实事件的回忆:“我们这些欧罗巴旅馆里的外国人理解了俄国人的心情,之后便像当地人一样处之泰然。我们当中只有一人死亡,一个美国银行家,他的名字我忘了,他是来磋商向克伦斯基政府贷款事项的。他不懂俄语,找了一个没落的俄国贵妇人做翻译。他达成贷款协议后高高兴兴回到旅馆。”沃斯卡说他不该给他泼冷水,“但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所以他告诉他克伦斯基政府随时都会垮台。银行家犹豫了一阵,终于决定接受沃斯卡的建议,撤销了协议。他打算取回洗好的衣服之后便离开彼得格勒。他和他的翻译一起去了洗衣房。半小时后,沃斯卡听到街头枪声乍起,他没太注意,最后枪声终于平息了。不久,女翻译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告诉沃斯卡他们回来路上撞上零星巷战就失散了。她再也没找到银行家。
沃斯卡赶到出事地点——发现他死在路沟里,身下是一堆可怜巴巴的洗好的衣服。
毛姆的俄国之行比他的瑞士之行重要得多。在《哈林顿先生的衣服》里当艾兴顿启程时毛姆准确地描绘出了自己的心态:
(图片死去的绅士)
这是他接到的最重要的使命,他对使命赋予他的责任感很满意。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经费非常多(他贴身藏着的外汇数目如此之巨,使他一想起来便提心吊胆)。虽然他已经决心去做一件力所不能的事情,但他却不知道那是件什么事。他准备满怀信心地开始执行任务。
二下“谍海”
俄国的冬天果然加重了毛姆的肺病。他回家后发了烧,医生敦促他尽快去疗养。但是唐宁街催得更紧,召他出席一次紧急会议。怀斯曼也坐在与会的其他高级官员中间。毛姆把一份书面报告呈给官员们。当怀斯曼应邀宣读完报告后,毛姆又接到了新的任务——这一次是去罗马尼亚。在俄国退出战争后,英国情报处打算派一名特工去阻止那里可能发生的任何媾和之举。毛姆很奇怪他们对他竟如此信任,他受宠若惊,因为他依然认为俄国之行是一次惨重的失败。但是,他直截了当地提到了他的健康状况和医生的意见,决策者们收回了成命,反而劝他去休养。毛姆离开他们时,被这种出乎意料的关怀深深感动了。
在自传性随笔集《总结》中,毛姆叙述了他是如何学会秘密接头、清除痕迹和把报告偷送出境的;谨慎而自豪地回顾了他的谍报活动。在回忆中,他觉得,对一切情况,乃至叛变出卖都可能习以为常。但是,战争对他来讲就像他所经历的大多数危险一样是虚假的。他留给读者的遗产便是艾兴顿系列小说。
二次大战期间,毛姆重新出山了,在英国情报处新处长威廉·斯蒂文森(代号“勇士”)的麾下效力。斯蒂文森在给泰德·摩根的信中指出毛姆曾是他的部下,但明确地表示毛姆并不特别有用:
说起萨默塞特·毛姆,他是我们在处理BSC(英国安全协调处)的档案材料时遇到的一个典型例子。在反纳粹战争中,许多志愿服役者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们是间谍机构成员,他们认为他们当间谍是为了在危急时刻报效国家。很少有人喜欢这一行。他们之所以干上这一行是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必须尊重他们的愿望。
斯蒂文森手下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和熟人。他在自传《一个名叫“勇士”的人》中披露了那些人,后来指出他们并不在乎曝光。然而,毛姆更喜欢默默无闻。
戈培尔的预言
艾兴顿是第一个非英雄式的间谍。后来的非英雄式间谍人物形象有莱恩·德顿笔下的哈里·帕尔默和约翰·勒卡雷笔下的斯迈利。艾兴顿像毛姆一样为不快所困扰。他神经紧张,悲观厌世,四处游历,寻欢作乐:他嗜好享受佳肴、阅读、火车旅行和热水浴。在日内瓦,艾兴顿像毛姆那样担心自己被捕,但却在沐浴中得到了解脱。艾兴顿既不勇敢,也不成功,甚至不是情报处特别重要的角色。其实,他的生活就像毛姆那样平淡无奇。
艾兴顿的公务非常枯燥。他像毛姆那样定期召见手下的间谍,发放薪水。有时候他会雇佣一个新手。他收集情报,经核实后送往伦敦。每周他去一次法国边境,与同伴接头,接受命令。逢上赶集,他会去见一个卖黄油的女人,看看她是否有来自日内瓦湖对岸的消息。总而言之,他干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工作。
艾兴顿是一个文化人,对画展和看戏比对他不太在行的谍报活动更有兴趣。从《金小姐》中我们可以得知他的冷面上司R招收他当间谍的方式很像毛姆本人的经历:
他向艾兴顿提出了好些问题,然后开门见山地说他具备进行特务活动的特殊素质。艾兴顿通晓好几种欧洲语言,而他的职业是极妙的掩护。他可以借口写作毫不引人注意地前往任何一个中立国家。讲到这里,R说:
“要知道,你必须去收集对你的工作有用处的材料。”
“我很乐意。”艾兴顿说。
艾兴顿喜欢打桥牌,尤其以品尝美味为乐。他还热衷于出那些孤陋寡闻的人——尤其是